半個時辰後,肖漢敲響了孫駱涯的房門,當他推門而入時,見到萬事通老爺子正與自家少主在相互閑聊。他也聽不太真切,隻是說道:“少主,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孫駱涯點點頭。


    肖漢自覺地將屋子裏的木箱扛在肩頭,離開屋子。


    萬事通喝了口茶,看著此時正在懸掛刀鞘的年輕人,平靜地說道:“我剛下樓用早膳的時候,見到那位長遠鏢局的鏢師正對瞿九易三拜九磕,怎地,昨晚是他動的手?”


    孫駱涯在左側的腰間懸掛好兩尺半,之後將曲紅蓮贈予他的那支青竹玉簫別在了右側的腰間,如實說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隻不過我一早就見到那家夥跪拜在了瞿九易的麵前,想必與你的猜測有些出入。”


    萬事通點點頭,也沒未再說什麽。


    兩人相繼離開了房間,下了樓,剛巧見到肖漢正在櫃台前與掌櫃的的計較住店的一切開銷。店掌櫃還是說到做到的主,對他們的一切開銷打了八折。肖漢也沒有鑽牛角尖,即便他聽說了店掌櫃的千金說是要對他們“免單”。


    屋外依舊下著淅瀝小雨,肖漢與瞿九易在內的五名麾從各自披戴上了蓑笠,孫駱涯與萬事通則是撐著油紙傘,鑽進了瞿九易牽來的馬車之中。


    孫駱涯沒有過問瞿九易是如何處置那名長遠鏢局的鏢師,隻不過在孫駱涯跨上馬車之時,瞿九易刻意與孫駱涯解釋了一番,他說那名長遠鏢局的鏢師,名叫段白言,如今已經帶上此次偷鏢的“物件”,悄悄上路了。


    對此,孫駱涯也隻是置若罔聞,兀自鑽進了車廂。


    肖漢結完賬之後,出來繼續充當車夫,五名麾從以前一,後二,左右各二的順序排列。


    小揚州城本就建立在揚州的邊界,馬車駛離小揚州城,再向北行駛百裏,就能見到幽州地界與揚州地界公用的一塊界碑。


    往往車隊在駛離官道的時候,總能遇見土匪流寇,尤其是州界的邊境之處,土匪流寇的掃蕩巡遊最為頻繁,孫駱涯所在的車隊,在正午時分,遇到了一波規模在五十人不等的匪盜。


    期間,孫駱涯就有探出腦袋見過他們的樣子,隻是觀其他們的衣裝樣式,倒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土匪盜賊之流,他們人人身穿破爛的軍伍甲胄,想來他們在淪為揚州地界的流寇之前,應是軍伍中的士卒。


    一般而言,軍伍士卒淪落為匪寇,多為幾個原因。要麽是在戰場上當了逃兵,被地方官府軍隊通緝,有家不能迴,隻好做了四處作亂,以劫財維持生計的流寇。


    還有一種原因,便是這類身穿軍裝的匪寇並非是大唐的軍伍士卒,而是外敵在邊境作戰時,與大部隊脫離,使得被困在大唐境內,無奈之下隻好做了流寇。


    孫駱涯以卓絕的耳力曾聽聞那五十多名流寇當中,有人操著一口並非揚州的雅言,甚至從中也聽不出有大唐雅言的聲色,反倒是像極了外邦人的口音。


    孫駱涯對於匪寇之流,從來沒有什麽好感,也沒發過什麽善心。隻要是抱有殺心的匪寇,孫駱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五名男女麾從,下意識地策馬衝出,五騎對上五十人,竟然毫無懸念的,五十人被那五人以純粹的戰力部殺光。


    五十人中,所有臨陣脫逃的,不等瞿九易與牛亦等人的出手,他們就被自己的“弟兄們”一道給砍斷了脖子。


    軍伍士卒有不殺袍澤的規矩,而他們匪寇可不一樣,隻要是敢臨陣脫逃的,那就隻有一個死字。


    到得最後,五十名匪寇,部慘死在地。


    綿綿細雨持續衝刷著黃泥地上的血跡,將地上五十具屍體上的血色部洗刷至蒼白。


    五名策馬奔出的麾從,在雨中拭去了各自兵器上的血跡後,收好兵器,騎馬返迴馬車的旁邊。


    對於他們這五位四境武夫來說,隻要五人能夠相互掩護,並且讓自己能夠有時間充足的更換那口武夫真氣,別說是五十人,即便是再來五十人,他們一樣能夠將其部殺死。


    四境武夫與四境以下的武夫不同之處,便在於他們能夠利用更換武夫真氣,來達到體內的氣機去而複返的地步。


    總的來說,這場以五十名流寇組成的攔道劫財風波,總歸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一盆開胃小菜。孫駱涯心裏很清楚的知道,匪寇之流,隻不過是當今這座江湖的湖邊風光而已。


    他自己已經見過六境武夫之間的對決,見識過什麽是武夫之力可碎大地的壯觀景象。


    當初孫希平與鐵麵人捉對廝殺之時,鄂州城外的大地被他倆的氣機憑空轟炸出了一個圓形巨坑。


    更有在鄂州城的無病草堂外,武當山的小師叔祖,筆下生風雷,直接引動神雷直落人間。在見識過了此等宏偉的氣象以後,孫駱涯的眼見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比擬的。


    匪寇之流,孫駱涯並沒有好心到要替他們收屍的地步。隻是輕輕放下了車簾,肖漢便駕馬前行。


    車隊一行八人,漸行漸遠,離開了揚州地界,駛過了兩州的界碑,進入了幽州地界。


    在他們進入幽州地界之後,並沒有在邊境遇到匪寇。孫駱涯便估摸著先前在揚州邊界遇見的五十名匪寇,大概是揚州與幽州兩州交界地的這一帶區域的匪寇團夥了。


    他們這一次明顯是有備而來,似乎是太在意了那五名麾從,可沒想到,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五名麾從的實力。誰又能想到,區區五名麾從,居然能夠斬殺五十人,而且其中兩人還是女子。


    幽州不是很大,邊界地帶也沒有如揚州一般在邊界處建有小城,幽州的邊界雖然沒有小城,可小鎮還是有的。不過小鎮是距離幽州邊界三百裏開外的地方,等到孫駱涯一行人驅車趕到這座名為綠水鎮的時候,已近黃昏。


    期間,他們一行八人在斬殺了五十名匪寇之後,在原地稍作休整了一會兒,各自吃過了一些幹糧與酒水。如今在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小鎮,足以說明他們馬匹的腳力委實不算慢。


    進入綠水鎮之後,他們在一間較為樸素的客棧落腳。小鎮上沒有酒樓,就連客棧也隻此一間,門麵沒有破敗不堪就已很給他們麵子了。為此,孫駱涯也沒覺著有何不妥。住在客棧比起住在酒樓,不論是住宿還是打尖的開銷,都要比在酒樓來的便宜一些。


    客棧的大門之上,掛著一塊刻有掉漆金字,分別為“好運來客棧”五個工整的大字。


    名字說不出的俗氣,不過越是俗氣的名字,越能看出取這個名字之人的心裏所求,無非是希望好運到來,能夠多拉攏一些客官進來打尖,讓自己多掙一些銅錢。


    馬車在好運來客棧的門外停下,與先前在小揚州城的小言歡樓不同,好運來客棧沒有殷勤的店小二出門迎客。


    四十五歲的老劍客章河卿,馭馬走在最前麵,這時候率先翻身下馬,牽著馬靠近了好運來客棧的大門,他朝屋子裏望了望,雖說現已是黃昏,可客棧裏邊卻還未點燭,屋子裏黑黢黢的,好像一個客人也沒有。


    章河卿鬆開了馬韁,走上台階,站在門口大聲問了句,“你好,有人嗎?”


    出乎意料的,昏暗的屋子裏響起了一道悅耳的嗓音。


    “有……有人的……”


    聽嗓音是位女孩。


    同時,腰間懸掛一柄尋常鐵劍的章河卿就見到屋子裏有黑影動了一下,接著,屋子裏便亮起了一道孱弱的微光,最後才是火光照耀了整間客棧。


    這個時候,鬢發已經微白的章河卿就見到了一位身穿尋常粗布麻衣的女孩。


    這名女孩個子不高,身子骨也比較瘦小,胳膊與腿腳都很纖細,並無幾兩肉的樣子。她的頭頂紮著一根衝天辮,以紅繩係結發絲,女孩相貌一般,鼻翼兩側還生有幾顆小黑點,倒是那對眸子比起一般的女孩都要大上一些,在章河卿看來,女孩的這對眼睛才是渾身上下最出彩的地方,很有靈性。


    不由的,他會將這名少女與之前在小言歡樓的那位腰間以紅繩係掛木劍的少女做比較,事實上,不論從哪方麵來看,好運來客棧裏的這位少女,都比不得那位紮著兩顆丸子頭,腰間係掛木劍的少女。


    不論是家世,還是長相,或是待人處世,這名少女與陸雅比起來,還是差了些。


    少女走出屋子,來到門口,抬著頭,仰視著一臉平靜的佩劍男子,小聲細語地說道:“這位客官,請問您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店?”


    章河卿再度打量了一眼這位走近了的少女,麵黃肌瘦,紮成衝天辮的發絲略顯微黃,這是顯然的營養不良。不過轉念一想,先前路過時,街道兩旁也是一副淒涼的景象,即便是雨天,可也不至於地麵的黃泥路一個坑一個窪的,就是沒人填土吧?


    不過也不得不說綠水鎮隻是一個小鎮,遠沒有小揚州城那麽富有,就拿街道來說,小揚州城是青石板鋪就,而綠水鎮就隻是黃泥路,而且又因為連續下了兩天的雨,即便是小雨,道路也變的泥濘不堪,包括章河卿在內的五名麾從,褲腳處皆有多少不一的泥水漸染。


    紮著一頭衝天辮的少女,見到佩劍男子良久無言,還以為是自己哪裏冒犯了這位客官,心下已經油然浮升起了一股害怕的情緒,可明麵上還要裝作一副很鎮定的樣子,站在原地,靜候佳音。


    章河卿發覺少女的大眼睛之中,浮升起了一絲膽怯,當即笑了笑,安慰說道:“小姑娘別怕,在下隻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在下對姑娘可沒一點惡念,還請姑娘放寬心。”


    見到少女微微點頭,章河卿這才說道:“不知貴店可還有八間客房?”


    少女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隻有七間空房了。”


    章河卿剛想說些什麽,就見到客棧裏邊又走出來一道身影。


    來者是名婦人,身高隻是比起少女略微高上一些,婦人也並無出挑的地方,相貌平平,身段也比尋常人家的婦人要瘦弱一些。


    婦人與少女一樣,同是身穿粗布麻衣,隻不過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就是用一根細長簪子盤成了發髻。


    章河卿眼尖,發現這根細長木簪,其實不過是一根折斷了一小截的筷子。


    婦人走到少女的身邊,隻是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頭,然後抬起頭看向門外的佩劍男子,微笑著說道:“這位客官,小店有八間空房,剛剛又有一位客人退房了。”


    被婦女的雙手按住肩頭的少女,迴過頭,一臉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後者,則是朝她微微搖頭,並未多說什麽。


    章河卿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有些猜測,不過直覺告訴他,他的猜測都不準確。最後,他也當沒有看見,隻是報以微笑道:“那就麻煩老板娘了,給我們騰出八間空房來,下雨天夜間不好趕路,還望老板娘見諒則個。”


    婦人搖搖頭,笑著說:“客官說的是哪裏話,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你們是花錢光顧的,應該是我們請幾位客官見諒則個,敝店簡陋,希望客官們到時候不要嫌棄便好。”


    之後,章河卿便與婦人詢問客棧是否建有馬廄。


    婦人搖頭說客棧簡陋,尚無馬廄,不過鎮上有私用馬廄,隻需交付點銀兩,他們就能打理好馬匹。


    婦人還說,如果客官需要,便可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再行兩百米,便可瞧見私用馬廄。


    章河卿與婦人道謝一聲,然後便轉身走下台階,來到馬車附近,對著此時早已掀開簾子一角的年輕人大致敘述了一遍。


    馬車中的年輕人在聽完章河卿的敘述之後,隻是讓他們早去早迴,他會提前點好飯菜。


    之後,年輕人就陪著一位耄耋老人從車廂中撐傘下了馬車。


    那位高個子壯漢中途還替年輕人撐了一會兒傘。


    當年輕人攙扶著耄耋老人接近客棧的大門這邊,臉上生有一些小雀斑的布衣少女,兩隻眼睛睜得老大,小嘴巴也是張的好大,她從來沒有見過長得如他這般好看的男子。


    就連站在少女身後的婦人,也都微微訝異了一聲,隻不過嗓音極其細微,如同蚊吟呢喃,微不可聞。


    孫駱涯與萬事通老爺子走近了好運來客棧的大門一些,上了台階,那對好似母女的兩人,很自覺地退步進了客棧裏邊,給他們二人留出了一條道來。


    孫駱涯也不客氣,收起傘,跟在萬老爺子的後頭,走進了這間貌似隻有母女二人的簡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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