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芷明白,男女相看這種事情在沒有定論之前都是瞞著的,瞞著當事人是怕以後遇到了尷尬,而瞞著外人,是怕傳出閑話來。


    不管男女,都要多相看幾家才能做出決定,而相看次數多,別人就會議論,哪家的姑娘相看了七八家都沒有嫁出去,或者說誰家的公子挑急了眼,連誰誰家都願意去相看。


    話說出去,對男女雙方都沒有好處。


    楊芷遂不追問,拉著楊萱跟她商議出遊時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首飾。


    八月底,草木半黃,正是山野裏色彩最絢爛的季節,又是約在寺裏,沒有必要穿錦著緞,讓長輩看著太花哨且奢華。


    楊萱出主意,「不如就穿先前做的那條籠了輕容紗的裙子,裙子上繡著粉色蓮花和綠色荷葉,這樣襖子穿嫩粉色和天水碧都相配。姐是怎麽想的,反正今兒空閑,幹脆找出來試試。」


    楊芷欣然同意。


    素紋很快地將楊芷能出門見人的衣裳都找出來,攤了整整半麵炕。


    楊芷不厭其煩地逐件試過,果然還是楊萱說的對,那條雙層的裙子最亮眼而且最襯她的氣度。


    嫩粉色襖子顯得人嬌柔,天水碧看上去清雅。


    楊芷想想自己略顯暗淡的膚色,拍板道:「我想戴母親剛買的綠鬆石簪子,就穿這件天水碧的。」


    二十六那天一早,三位姑娘打扮齊整了到正房院給辛氏過目。


    辛氏先看向楊芷,烏黑油亮的青絲梳成規規矩矩的纂兒,旁邊插一對赤金鑲綠鬆石發簪,天水碧的襖子,輕容紗的羅裙,清新淡雅得仿若春天新發的柳條,令人賞心悅目。


    再看楊萱,淺粉色襖子玫瑰紅羅裙,頭發梳成雙丫髻,戴一朵宮紗堆的山茶花,看上去活潑可愛,卻是一團孩子氣。


    辛氏莞爾一笑,轉向辛媛,目光便沉了沉。


    辛媛也是穿著粉色衣裳,顏色更鮮亮些,頭發梳成墮馬髻,戴一支金累絲菊花簪,菊花花心鑲了塊金色的碧璽石,很是華麗。


    辛氏溫聲道:「阿媛梳這頭發顯老氣,不如換成雙丫髻或者雙環髻。」


    辛媛嘟著嘴不樂意,「姑母,我覺得挺好看的。廟會時候我就想梳這樣打扮,您說人多手雜不方便,這會兒是去賞秋,當然要越漂亮越好啊。」


    楊芷看著被金簪映襯下辛媛白皙的肌膚,心裏滿是苦澀。


    楊萱雖然漂亮,可她特意往小裏打扮,看著隻有七八歲的模樣,任誰都不會有別的想法。辛媛卻好,特地打扮得如此豔麗,豈非明晃晃地搶她的風頭?


    楊芷心裏憋屈,偏偏辛媛半點不自知,笑嗬嗬地對楊芷道:「阿芷姐,要不你也換件粉色襖子,咱們三個穿一樣的,管教別人看花了眼。」


    楊萱覷著楊芷臉色,知其已經堵了心,忙道:「那還不如都穿碧色襖子,我穿碧色也漂亮。」


    辛媛笑道:「也成,咱們這就迴去換。襖子素淡了,裙子最好豔麗些,我換上那條醉仙顏的裙子,或者跟阿芷姐穿一樣的裙子。」


    辛氏沒好氣地打斷她,「行了,別來迴折騰了,趕緊吃飯早點啟程,不好讓別人等。」


    幾人便不言語,安安靜靜地吃了飯,坐上馬車就往潭拓寺走。


    楊萱特意跟楊芷坐在一處,解釋道:「姐別生氣,媛表姐不知道今天另外有事兒,娘不讓往外宣揚,所以我就沒告訴她。姐也知道,媛表姐最是沒心沒肺的,哪裏想得到許多?姐高興些,若是板著臉被人瞧見,還以為姐脾氣不好,或者咱們姐妹之間不睦呢?」


    楊芷心思剔透,馬上醒悟過來,長長歎口氣,拉著楊萱的手道:「你呀,真是個鬼靈精,天天腦子裏都想什麽呢?」


    楊萱「吃吃」地笑,「想得東西很多呢,在想下個月我滿十歲,姐送什麽賀禮給我。」


    楊芷笑道:「你想要什麽?」


    楊萱歪頭骨碌碌轉著眼珠子,「現在沒想好,等想好了告訴姐。」


    楊芷親昵地捏捏她的臉,「隨便想,隻要姐能辦得到,總會應了你。」


    兩人一路說笑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潭拓寺。


    潭拓寺位於積水潭北,幾乎可以說是京都最古老的一間寺廟,而又因其地理位置好,深得名門望族青睞,香火非常旺盛。


    此時桂花已經開了些時候,而楓葉還不曾紅透,前來遊玩的人不多,倒是難得的清靜。


    跟其它寺院一樣,潭拓寺寺後也建了成排的小院落以供香客們歇腳或者暫住,院落與院落之間隔以竹木花樹,互不幹擾。


    辛氏帶著三人沒往寺裏去,徑自走到寺後的小院落,尋到牆邊種了柿子樹那座,吩咐文竹叩響了門。


    一位四十多歲的婆子出來應門,滿臉堆笑地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們太太正跟張太太提到您,快請進。」恭敬地站在門側,請辛氏先進門,然後在旁邊隨著,「張太太前天到的京都,在娘家歇了兩天,我們太太娘家跟嚴倫嚴大人是鄰居,跟張太太自小就認識。」


    楊萱聽明白了。


    真定府同知張兆的太太是嚴倫的女兒,跟薛況太太是手帕交。


    而薛況與楊修文有同窗之誼。


    所以薛太太就從中代為牽線。


    說話間,已行至二門。


    有位三十五六歲的婦人站在門口迎接,穿件玫瑰紫柿蒂紋杭綢褙子,頭上戴支赤金鑲寶小鳳簪,臉龐圓圓的,天生帶著三分笑意。


    正是薛太太。


    隔著尚有好幾步,薛太太就伸出手,一直走近前,拉著辛氏抱怨,「……可把你給盼來了,我這茶已經喝過兩遍了,尋思著再不來我就到榆樹胡同尋人去。」


    辛氏連連道歉,「本來想早點出門,可家裏那個纏磨人的抱著不撒手,少不得哄得他歡喜,這才能出來。」


    薛太太笑道:「你真是有福氣,養了這幾個漂亮姑娘不說,兒子也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哪裏哪裏,「辛氏客氣著,隨著薛太太走進廳堂。


    廳堂裏坐著位四十出頭的婦人,容長臉,穿件秋香色繡寶瓶紋褙子,裏頭中衣的盤口扣得規規整整,頭發也規規矩矩地束在腦後,一絲碎發都沒有。


    應該就是張太太。


    可張太太是這麽嚴謹肅然的人嗎?


    楊萱有些茫然,完全記不起前世的張太太長成什麽樣子。


    緊挨著張太太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婦人,身材瘦削,也是容長臉兒,跟張太太有五六分像,要麽是張太太的女兒,要麽就是張太太的妹妹。


    薛太太引見了辛氏與張太太。


    張太太介紹身邊的婦人,「是我的長女,前年成了親,今天跟著來上炷香求碗聖水。」


    潭拓寺裏有口活水井,據說有強身健體之功效,更有周遭不孕的婦人求了迴去供奉著以期懷胎生子。


    難怪張太太選中這個地方,正好一舉兩得。


    辛氏則介紹楊萱三人。


    張太太連連誇讚辛氏會調養人,三位姑娘不但模樣生得好,就說這份氣度,一個個從容優雅就讓人望塵莫及。


    辛氏客氣道:「也就出門裝得了一時半會兒,在家裏沒少淘氣……不過這幾年到底懂事了,因我身體不好,幹脆把家裏大小事宜都交給她們姐妹去辦。去年的年節禮就是她們做主置辦的,總算都是知交好友,沒人挑剔她們禮數。」


    十一二歲就當家理事?


    倒是個能幹的。


    張太太暗中點頭,抬眼瞧著對麵的三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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