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項涵呆在大將軍府等候秦卿的消息,可數日過後,將軍府的探子迴報,仍沒有秦卿的半點消息,項涵因此坐立不安、憂心忡忡,悔恨自己雙眼失明而不能親身探尋。

    “怎麽樣,有秦姑娘的消息麽?”衛青早朝歸來,入得項涵臥房問道。

    “師傅,四五天過去了,可依然沒有找到秦卿的半點蹤影。”項涵道,“依我看,秦卿定是被李廣利抓去了,她對秦卿心懷不軌,我擔心……”

    “你放心,李廣利今日已抵到長安,我派人打聽打聽。”衛青道。原來李廣利軍隊一路北歸,暗中又派人追殺項涵,此日已抵達長安。

    “今日早朝完後,我找過皇上,並將李廣利在江南的所作所為稟上,皇上對此有些不滿,既然無憂穀不問世事,何以‘以武犯禁’,如此誅殺如何使得天下歸心?”為青道,“另外,為向聖上稟明你我間的關係,皇上對你殺害無影城昏庸官吏之事並無多慍色,皇上還說昏庸之人該殺!後來為師將‘泰阿劍’呈上,欲為你將功贖罪,聖上得此寶物,了卻多年願望,龍顏大怒,估計不會降罪於你。”項涵聽衛青如是說,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忙拱手拜謝。衛青急忙扶起,笑道:“你我師徒緣分,上天注定,為師又怎會忍心看著你亡命天涯呢?再者,幸好皇上寵妃李夫人病情好轉,為師才有機會稟明事宜。”

    “李夫人?”項涵喃喃道。

    “她是宮廷樂師李延年的妹妹,也是李廣利的姐姐。”衛青便將李夫人簡單地道與項涵,“武帝後宮佳麗雖多,但自從王夫人死後,卻沒有一個得到武帝專寵的。李延年精通音律,頗得武帝歡心,他所做的曲子凡聽到者都會莫名感動。他有個妹妹,是個歌女,生得姿容秀媚,體態輕盈。李延年想把她進獻給武帝為妃。但因為自己出身微賤,不便自言,於是請求你師母平陽公主代為薦引。隻是李夫人身子羸弱,一病不起,宮廷太醫都束手無策,惹得武帝無心朝事,好在數月前有位江南大夫揭下皇榜,此人年紀輕輕,竟有妙手迴春之術,不過幾日工夫,李夫人的病情大大好轉。說來也巧,這位來自江南的大夫也姓秦。”衛青道著,字裏行間透出讚賞之情。

    “姓秦的大夫?”項涵一陣緊張,“會不會是秦卿?”

    “不會不會,那是位男子。”衛青道。

    “秦卿善於易容,女扮男裝也未可知。”項涵道。

    “你那位秦姑娘也會醫術?”衛青問道。

    “秦卿得到江南醫宗劉氏的真傳,她的醫術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姑且不論疑難雜症、齊毒異藥,那些普通尋常之病更是不在話下。”項涵微笑道,神情之間微微透露賞愛之色。

    “倘若真是這樣,那老夫明日早朝便將她請迴府中。”衛青捋了捋胡子,笑道,“好讓你們重逢,也讓老夫看看這位重情重義的女子。”

    ……

    翌日早朝,衛青對武帝講,平陽公主近來身子不爽,聞知秦大夫精於岐黃,欲請秦大夫過府一望。衛青口中的平陽公主便是武帝的皇姐,是衛青的妻子。武帝劉徹聽聞皇姐身體不適,大起體恤之心,忙擺駕鑾輿朝後宮李夫人處而去,衛青在聖上的應允下便也伴駕隨行。

    再說李廣利聽聞家姐抱恙在身,此刻便在李夫人處探病。秦卿近來都在李夫人身邊湯藥伺候,此時見李廣利前來便小心遮掩,步步留神,生怕被李廣利認出來。隻聽得李廣利慌忙問道:“姐姐,聽說您生病了,小弟一迴來便前來探望,不知好些了麽?”

    “多虧了這位秦大夫悉心照料,我才撿迴一條命。”李夫人柔和道。李廣利在李夫人的引見下看見了女扮男裝的秦卿,一時覺得眼熟便多看了兩眼:“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正要前去問話,卻被李夫人叫住。

    “皇上為你這次南下所為大為不滿。”李夫人無奈道,“聽說你為了在皇上麵前邀功不惜使與世無爭的無憂穀血流成河,並為了一己之私,竟是非不分地追殺良人、強搶民女……”李廣利大吃一驚,自己昨日剛抵長安,不料所作所為早已傳入皇上耳朵,不由心下惶惶然。

    “姐姐,是誰說的,是誰告訴皇上的?”李廣利大聲疾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夫人道著又語重心長起來,“廣利,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麽還是如此不顧後果,像個孩子一樣。待到哪一天,我年老色衰,或命歸黃泉,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想保你也保不成了。”

    “我哪裏像個孩子了,我做這些不都是為了討皇上歡心麽,讓皇上知道,我李廣利並非一無是處之人,我這二師將軍也不是白當的……”李廣利沉不住氣竟大唿起來。

    “你如此討皇上歡心,這二師將軍不當也罷……”李夫人見李廣利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裏不由生氣,剛道一句,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秦卿為躲避李廣利便一直呆在門外熬藥,聽得此姐弟倆的對話,心下為李夫人剛剛好轉的病情捏把汗,此時聽聞李夫人連連咳嗽之聲,便急忙跑進去問病,見她嬌喘微微,動了惻隱之心,竟一時忘了自己的男兒裝扮,用手輕拍李夫人肩背。李廣利見狀一把將其推開,喝道:“你想幹嘛,動手動腳的?”秦卿被李廣利猛然一推,身子重重地撞在地上,頓時將額頭摩擦出絲絲血痕。

    “不得無禮……”李夫人道著又咳嗽起來。

    “好熟悉的茉莉香,好熟悉的一雙眼睛……”李廣利看著摔在地上的秦卿喃喃道。秦卿撫著額頭隱忍著,看著李廣利在身前身後踱來踱去,一顆心懸在半空裏,突然,感覺發髻被人一扯,秦卿驚訝之餘,帶鬆發散,一頭青絲飄逸而下,瞬間,秦卿在青絲輕攏下盡顯女兒之態。李夫人見秦卿恢複女兒之身,訝異得瞠目結舌:“原來你……你是女兒身,我竟不曾瞧出來……”李廣利在一陣驚喜後,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就覺得眼熟,像是在哪見過麵,果然是你!現在你入得宮門,就是插翅也難飛了,哈哈……”李廣利道著委下身來,撥開秦卿的秀發,挑起她的下巴。秦卿無奈地將頭扭開去。

    “慢著。”李廣利問向李廣利,“你在江南看上的民女是這位姑娘?”

    “正是。”李廣利道,“姐姐是否記得,小弟頭一次下江南遇見一女子,她杯酒施計,令小弟險些喪命,這女子便是她了。”

    “我聽你說過。”李夫人道著望向秦卿,“果真絕色!”

    “嗬嗬……”李廣利一臉得意地望向秦卿,“你確是絕色,可你女扮男裝,知情不報,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如今你遇上我就要從我,否則,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你威脅我?”秦卿睥睨道。

    “威脅你怎麽樣?你信不信我將你獻給皇上?”李廣利突然靈光一現,轉向李夫人道,“姐,要不我們把她獻給皇上,皇上高興,或許就不會怪罪小弟了,如此他也會感激你!”

    李夫人一陣默然,她深知後宮中娘娘嬪妃為爭寵爾虞我詐,好不容易博得皇上寵愛,如今親弟弟卻要推薦另一美人給皇上,心生悶氣,不由又咳嗽起來。

    “姐姐,你別急啊,想來你是不願這麽做的。”李廣利猛得敲自己的魚木腦袋,“真笨!我如今能當上二師將軍,全仗姐姐受皇上恩寵,倘若姐姐失寵,我們李氏就沒有風光榮耀可言了,到時我還是什麽二師將軍啊。”李廣利道著又在秦卿身邊俯下身來:“秦姑娘,你還是把頭發紮起來吧,繼續女扮男裝,我發誓不會在皇上麵前揭發你,我也不再打你主意了。你治好我姐的病就離開吧,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你不是想跟項涵那小子長相廝守麽……”正說著,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從門檻拉向李廣利跟前,李廣利順著身影往上看,不由失魂落魄。正是武帝,其身後還跟著衛青。李夫人見劉徹悄然駕到,慌忙欠起身子,抽身臥榻,行君臣之禮。李廣利也急忙趴在地上跪安,五體投地,瑟瑟發抖。

    原來,武帝與衛青道此處已有一段時候了,隻是在院門外聽到李廣利和李夫人拌嘴的聲音,便悄然窺聽,秦卿入內安撫李夫人後,武帝與衛青又移步房門外,於是屋裏一切聲響皆被武帝洞悉。隻因難以忍受李廣利話語,便索性現身,武帝見李夫人欲行跪安之禮,見她嬌柔虛弱,便抽身而過,將其扶住,柔聲道:“愛妃不必多禮,適才朕在門外聽你咳嗽不止,現在好些了麽?”李夫人聽武帝話語雖溫和,卻明明暗示已知曉屋內發生的事情,心下一急,花容盡失,又止不住咳起來。李廣利悔恨自己多言,更是汗淚俱下,手腳發怵。

    “這麽咳下去,如何是好,大夫是幹什麽吃的!”武帝一腔怒火,趁機厲聲發泄。頓時,屋內氣氛僵凝,眾人屏氣凝息,屋內隻傳來李夫人微微咳嗽之聲,嬌柔之態,令人動容。武帝扶她重坐迴臥榻,便將淩厲的目光投向被衛青扶起的秦卿,那是一襲柔順委地的秀發,青絲掩映下,粉臉低垂,眼睫忽曳。武帝走近她身畔,一陣沁人心脾的茉莉香氣暗暗送來,武帝微微養目唿了幾口。

    “抬起頭來,看著朕的眼睛!”武帝壓低著嗓音,溫和中蘊含著不可違背的霸氣。

    秦卿於是徐徐抬起頭,四目相對,武帝臉上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但見她淡雅脫俗,靚麗絕倫,粉腮紅潤,秀眸惺忪,瑰態豔逸,仙姿綽約,簡直人間極品。看著這幅秀色可餐的美人圖,武帝一腔怒火頓時平息了幾分。

    “你為何女扮男裝,你可知欺君之罪?”武帝責問道。

    “民女知罪。”秦卿道著跪下答話,“民女女扮男裝,純屬圖個行事方便而已。皇上是否記得曾經說過,隻要民女治好李夫人,便什麽都答應民女?”

    “朕赦你無罪便是。”武帝道。

    “君無戲言,謝皇上。”秦卿又道,“其實民女揭下皇榜前來看病是另有一事所求?”

    “講!”武帝道。

    “民女有一朋友,因殺害昏庸官吏而屢屢招致殺身之禍,亡命奔走,窮途末路。忘皇上看在民女治好李夫人病痛的份上,赦免我朋友的死罪。”秦卿道。

    武帝聽後望向衛青,值得秦卿代為求情之人便是衛青的徒弟,其實此事早已看在衛青份上不再怪罪於項涵了。衛青見秦卿一介女流,甘心冒著生命危險揭下皇榜前來醫治疑難病症,目的卻是為了能還項涵一個清白之身,心下甚是佩服。而李廣利仍舊哆嗦著趴在地上,他見秦卿沒有指名道姓供出他來,心下鬆了口氣。

    “項涵?”武帝問道。

    “皇上聖明,不知是誰告知聖上?”秦卿喜道,看看身畔的衛青,已猜出此人是項涵的師傅衛大將軍,定是他告訴皇上的,這麽說來,項涵應該在衛大將軍府上,秦卿思量著,心下一陣驚喜。

    “你與他是什麽關係?”武帝問道。

    “隻是普通朋友。”秦卿疑惑,“不知皇上為何問這個?”

    “隻是隨便問問。”武帝笑道,方察覺她正跪著,便道,“起來答話。”

    “謝皇上。皇上是否記得多年前番邦貢品失竊一事?當年所失兩件貢品分別為‘泰阿劍’與‘郎君玉照圖’,民女現將其中一貢品獻上,望皇上看在貢品的份上,給項公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秦卿道著從袖中抽出一畫卷呈上。武帝接過畫卷,解開捆繞之索線,徐徐展開,那隻是一方潔白無暇的布絹,除了落款之處那五個俊秀有餘的墨跡“郎君玉照圖”外,便無其他。秦卿接著又道:“‘泰阿劍’在項公子身上,隻因奸人從中作梗,我們不幸失散。請皇上放心,民女與項公子重逢後,定將‘泰阿劍’雙手呈上,完璧歸趙。”秦卿此話也是道與衛青聽的,心望衛將軍能讓他們早點重逢。其實,泰阿劍已經通過衛青之手轉呈給武帝了,隻是秦卿不知道而已。

    武帝展著畫卷,一臉疑惑,若有所思。衛青見秦卿所道之事便是自己所訴之事,寬下心來,看來一切事情都要順利解決了,李夫人病情好轉,不過幾天便可痊愈,而項涵不再亡命奔走,有情人將要重逢,此時,李廣利的罪治與不治都無關緊要了。正思量著,卻聽武帝冷冷丟出兩個字:“假的。”隨後,畫卷被棄置於桌櫃之下。

    一陣驚訝。一時語塞。

    “不可能,不可能……”秦卿拾起畫卷。衛青站立一旁,麵有難色,心下思量:“不知皇上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來人,將這女子軟禁於未央宮,任何人不得接近!”武帝厲聲喝道。於是門外近來兩名侍衛,將秦卿帶走了。

    “皇上……”衛青拱手欲為秦卿求情。

    “多說無益!”武帝打斷他,衣袖一甩便行色匆匆離開了,連李夫人也沒多看一眼。李夫人巴望著武帝離去的背影,滿眼委屈與惆悵。李廣利見武帝離去,大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地上,他並沒有受到武帝的責罰,看來,武帝是念在李夫人的份上,並不打算治他的罪,如此一來,李夫人隻會覺得愧對武帝。

    不知郎君玉照圖之真假,不知武帝葫蘆裏賣的是何藥,請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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