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應該是地方的斥候,小隊伍,隻有十來個人,已經被兄弟們,連窩端了!”


    “確定沒有漏網的魚?”


    “我有九成把我!”


    桓溫聞言,點了點頭,算是比較滿意。


    隊伍遇上地方的斥候,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早已預料到的。


    大軍壓境集結,雖說人數不多,行動一直也都隱秘著,但完全不走漏風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讓軍士們紮營的時候略微分散開,讓敵人摸不清這邊的情況。


    這一迴,是西邊駐紮的部隊遇到了趙國的斥候,遭遇一戰。


    斥候這種小股部隊,主要是偵查作用,機動性強,攻擊力卻很一般。但是想要完全清剿,並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斥候擔當著軍隊眼睛的重任,在出勤的時候,雖然是一整隻隊伍,但前後拉開的距離可能會很大。這是用來逃命的一種戰術,一旦與敵軍遭遇,用來保證後麵遠遠綴著的斥候有一定機會逃命,將敵情稟報給己方的大部隊。戰鬥,反而是他們極力避免的事情。


    發現敵軍的斥候,並將之完全殲滅,這的確不是簡單地事情。


    麵前的這個營長,已經跟隨桓溫出生入死許多年,平素行事沉穩得當。能從他口中說出全殲把握九成,桓溫已經十分滿意。


    “大將軍還請放心。咱們在西邊駐紮的幾個軍隊,全都按照大將軍之前的吩咐,掛的都是燕軍的旗幟。即便真的有什麽漏網之魚,應該也不會引起對方的警覺才是。”營帳抱拳道。


    桓溫頷首,略微思付了一下。吩咐道:“讓六營的兵馬東撤三十裏紮營,具體方位你們看著辦。慕容將軍,燕軍那邊情形怎麽樣?”


    慕容恪與桓溫一齊坐在上座,這時候衝著桓溫微微拱手,道:“還是老樣子,偶爾有小股軍隊騷擾,但都是小打小鬧的事情。”


    “趙國帶兵的是哪一位?”


    “打的是右司馬程遐的旗號。但帶兵的好像是程遐的侄子程璐。”慕容恪迴答道。


    前來稟報的營長笑道:“那程璐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狗屁不懂的。趙國竟然用他來戍邊,可見國勢已經衰微了!”


    “莫要輕敵。”慕容恪微微搖頭,“那程璐我曾經聽說過。原本是在趙國國都做都尉的,如今來此處戍邊,的確是想要謀一些軍功無疑。十五六的少年郎或許謀略不足,但卻是不知死、不畏死的年紀。若是硬戰,怕是也會有不少損傷。”


    慕容恪對桓溫道:“桓將軍。我已經命令部下暫時避其鋒芒,你的意思……”


    桓溫點頭道:“還沒迎來正主,隻對付一個雜魚實在沒什麽意思。殺雞焉用牛刀,莫要因為一個小小的少年郎便失了分寸。”


    桓溫言罷。周遭眾人紛紛稱是。


    “這幾日,趙國與我部交手已有三次,以少年躁動的性子。應當是很難沉住這口氣的。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一兩日之間。程璐那邊應該會出兵。”慕容恪盤桓道。


    “慕容將軍所言有理,隻是在北邊安排好之前,咱們這裏還是不好輕舉妄動。”郗超這時候接著道,“桓將軍,還請您下令,讓我軍盡量避讓開去,最好不與趙軍交鋒,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慕容將軍,郗超倒不是愛惜羽毛,隻是這些事情仍舊是小心為上,您說呢?”


    慕容恪微笑道:“郗大人太過小心了,這原本就是我的意思。既然是共同禦敵,難道真的要把時間和精力都耗費在友軍的猜忌上麽?”


    他看了右手旁的桓溫,笑道:“桓將軍與我是一路人,這一點,我們早已看清了。”


    “不敢當。”桓溫衝著慕容恪拱了拱手,雙目微眯。


    “既然已經商議完畢,在下就先行告辭了。”慕容恪長身而已,微微躬身一禮,“北邊的事情還有兩日,還請諸位大人靜待佳音。”


    慕容恪離開後,桓溫又大致安排了一下日後的部署,便由得他們散去了,隻留郗超在帳內,說了些私下的安排才罷。


    正事議論完,薛子承也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桓溫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了之前郗超跟自己所說的話,一時有些沉默,半晌才問道:“子承,依你的見識,這世上真有能夠洞悉身前身後事的修行者?”


    薛子承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突然間被叫了過來,就被桓溫問了這麽一句,不禁微微一愣,笑道:“大將軍什麽時候對這種事情產生興趣了?我還以為,以將軍的性情,是從來不相信命數的。”


    “信不信是另一迴事,你先說說你的看法。”桓溫沉聲道。


    薛子承見桓溫麵色鄭重,整個人便也收斂了笑容,仔細道:“八卦命格之事,也並非無跡可尋,畢竟世間之物,無一不與靈氣有關,靈氣也包容了一切、記載了一切。這話說起來似是玄虛之言,可自然之事陰陽互化、有始有終、頭尾相連……依道理來說,洞悉世事絕對是可以達成的。隻是……”


    “隻是什麽?”郗超有些急切。


    “這天下間的修行之士,參悟此道的也的確不少,可多是半吊子,十言九不準的也不再少數。畢竟天命這種東西太過複雜,尋常修行者很難參透的。”薛子承皺眉道。


    桓溫沉吟問道:“那依你看,什麽層次的修行者,才能預測的準確些?”


    “這個不好說,”薛子承搖了搖頭,“畢竟我並非那一路的修士,對此知之也實在有限……大將軍怎麽會對這件事情忽然感興趣的?”


    薛子承不解的去看桓溫的表情,一時間卻看不出什麽。反倒是郗超開了口:“子承,依你看,以謝小滿的修為,她所言之事,能有幾分真假?”


    “怎麽……”薛子承明顯愣怔了一下。


    郗超苦笑道:“我之前去……勸離,誰知道對方沒有答應,反倒給我念了兩句詩。”


    “什麽詩?”


    “曹操的《短歌行》。”桓溫看了郗超一眼,“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薛子承不解其意,納罕道:“這倒也不死什麽新鮮的事情,畢竟郗大人的字就是嘉賓,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怎麽與預測吉兇產生了關係的?”


    桓溫沉聲道:“因為她前麵還有一句: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這句話一出口,連薛子承也不說話了。


    後麵的一句,大家都清楚的。


    周公吐脯,天下歸心……


    郗超看著薛子承變幻的麵色,補充了幾句,詳細的說了說當時二人對話的情形。於是乎,三人陷入一陣沉默。


    “若隻是單純的《短歌行》也就罷了,隻是這前前後後的意思……”薛子承踟躕著開口,“大將軍,依我淺薄的見識,這種事情的確匪夷所思些。隻是,我這些日子,實在是見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不得不說……哎!這麽說吧!”薛子承麵露自嘲的苦笑,“在我看來,謝小滿這番話不得不信,卻也不能盡信。這或許看起來是廢話,但是對於咱們來說,恐怕是如今唯一能保持的狀態了。”


    這話說得破有幾分故弄玄虛的味道,可是在場的人卻又全都聽明白了。


    薛子承話裏話外的意思,並不是單純的指謝小滿的話,還在說謝小滿和夏花這兩個人。


    那二人與征西軍之間,早已形成了一種近乎微妙的關係。


    夏花是近神的存在,薛子承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對方麵前幾乎如同螻蟻,所以萬萬不敢招惹。


    但夏花在征西軍中,卻也並非完完全全的威脅。就如同她今天還在為軍士們看病一般,夏花偶爾還會做一些好事。雖然薛子承自己也明白,夏花此言此行隻是在為自己的信仰之力做積澱,但畢竟這是互利雙贏的好事,沒有人會覺得厭煩的。


    而且,另一個重要的方麵是,有夏花這樣層次的修士在軍中,就如同原子彈一般,會對敵軍造成威懾力。


    且不說自己的征西軍與燕軍正在合作,兩軍之間當然有微妙的若即若離的關係。就說單純的對敵,趙軍中也是有類似的隨軍修士的,隻是一旦被夏花這種人物所震懾,恐怕早就遠遠的逃命去了,哪裏還有什麽威脅。


    正如之前所言,這是一種十分微妙的處境,甚至可以說是在混亂當中的一個平衡。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將其打破。


    不過,有一點十分可惜。如果夏花當真是一顆原子彈的話,引爆器卻並不在征西軍手中。


    身旁是一個可以對敵人形成震懾,也可以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強大殺器,在郗超看來,這種東西,還是敬而遠之的好。所以他才會去做方才的勸離之舉。


    隻是很可惜,對於謝小滿和夏花之間的關係,桓溫幾人遠遠觀之,卻是水中花霧中月,隱隱預約看不明白的。包括薛子承本身,他雖然多多少少知道些掌故,可依舊無法猜測夏花的心思,於是乎,這樣一個猜疑鏈的局麵就此形成。


    而此時此刻,在猜疑鏈另一端的謝小滿,正坐在高高的地勢上看風景。


    西邊,有煙塵升起,似乎是有軍隊正在東撤。


    這倒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隻是,在更遠的地方,隱隱約約的遠處,也有一些肉眼幾乎不可察覺的煙塵與聲響,正沿著地麵緩緩傳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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