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薌抬眼看著銅鏡中的沈槐衣,微微愣了愣,良久之後才說道:“小姐,您為什麽……”


    “父親不過是剛剛離開,就有人想同我算賬了,你說我能辟著嗎?”沈槐衣說道,語氣平靜的不成樣子,隨意的從桌上的首飾裏挑了一塊兒把玩,聲音很輕:“怎麽可能,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讓周氏如意。”


    沈施翼他們大概是在半夜離開的,估計就是因為在皇宮裏的時候同皇帝說了些什麽話,沈槐衣猜大概是和華桑有關。


    隻不過周氏實在是太過肆無忌憚了一些,當真以為她沈槐衣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嗎。


    “二姨娘?”苔薌一愣,眼中情緒翻滾:“小姐已經知道了嗎”


    “大概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沈槐衣斂眸輕笑,放下手上的耳飾,纖瘦白皙的指間從一排各式各樣的珠花裏掃過,最後停在一朵豔紅的彩蝶上,她長睫微顫,輕聲說道:“要這個。”


    紅衣配紅蝶,她今天便要好好讓周氏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張揚。


    “小姐方才說要在外頭放薄荷?”苔薌一邊依言給沈槐衣戴著發簪,一邊輕聲問道,她在聞到那股子異香的第一時間就仔細想過了有可能是什麽東西,可是她也不知道。


    未知才最危險,所以苔薌才會那麽緊張的護著沈槐衣,害怕她出意外。


    “那股子香我知道,”沈槐衣偏頭看了一眼頭發上的紅蝶,眸子裏波光瀲灩,一笑便多了些嫵媚又幹淨的味道,她接著說:“你還記得苔玲嗎?”


    苔玲?苔薌手上動作一頓:“從前一直服侍二姨娘的那個婢女嗎?最後好像因為設計陷害二小姐被流放到了花樓那樣的地方,聽聞是被折磨到死的。”


    之所以會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那次苔玲同宮裏頭的人聯手陷害沈槐衣,最後讓她家小姐入了平生難得一見的地牢,整整十五天,苔薌怎麽可能忘得了。


    “說到底苔玲也不過是為了替周氏背鍋罷了,我從前有的那個叫苔玉婢女本是周氏的耳目,結果因為金鳳頭麵的那件事情直接死在了亂葬崗,周氏為什麽一定要苔玉死呢?”沈槐衣漫不經心的抬手,抽出了一張紅紙放在唇邊輕輕抿了抿,看著銅鏡中少女已經慢慢長開了的麵容抬手便用手指將唇上的胭脂輕輕抹勻,指尖便也沾染了一些。


    她垂眸瞧上了一眼,輕輕的思索了一會兒,當即下了決定:“去庫房裏把父親送給我的鳳仙花汁拿出來,要最紅的。”


    周氏既然這麽迫不及待想同沈槐衣撕破臉,她也不好迴絕。


    就奉陪到底吧,看看誰能玩兒的過誰。


    勾心鬥角這種齷齪事情,她沈槐衣最擅長了。


    苔薌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沈槐衣的做了。


    走之前她下意識迴眸看了一眼沈槐衣,然後就發現小姑娘看著銅鏡中的容顏不知在想什麽,背挺得筆直,坐的很端正。


    不知道為何,苔薌就是覺得今日的二小姐好像……同從前有了許多變化,她看得見,但是又說不清楚,或者說這才是二小姐的本來麵目,她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


    與此同時,玉清小築裏周氏同樣也在梳妝打扮,苔默一邊給她梳發一邊問道:“二姨娘今日裏想吃什麽?”


    “昨天的粥很好喝。”周氏淡聲說道,麵上的卻很興高采烈,她看著梳妝台上自己數不勝數的首飾陷入了思索,不過很快她便做了決定,指著中間的一套白玉頭麵說道:“戴那個便是,再去給我找一身白色的衣裳來。”


    徽城說她穿白色最好看。


    周氏今日,便要穿一身白衣去見她,去見那個她日思夜想,溫暖了她每個歲月的少年。


    她的光啊,她就要見到了。


    “奴婢知道了。”苔默伸手便將那套頭麵拿了過來,而後便發現了不對勁,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她聲音裏全是小心翼翼,看著周氏說道,“這套頭麵好像是碎了的,裏麵的發簪被摔壞了一樣……”


    “壞了?”周氏挑眉,看著那套頭麵許久才想起來原因是為何,當即神色不太好看了:“那便換另一套銀樹,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還非得問我嗎?自己沒腦子不會想啊!”


    苔默立馬唯唯諾諾的應是。


    周氏一上午的好心情在看見那套白玉頭麵的時候散了大半,心中是越想越煩躁。


    她從前因為沈槐衣說要對徽城出手大發雷霆而摔碎的眾多東西裏,便有那一套白玉頭麵。


    結果今日好巧不巧,確認被人把那個東西找出來了,周氏一看見它便想起沈槐衣來。


    “沈槐衣今日裏如何了?”


    “今日一早便起來了,據說想去找將軍他們,隻不過在院子裏的時候被大小姐攔了下來,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散了。”苔默隻知道這麽多,顫聲迴答。


    周氏聞言挑眉,“沈知星去了世安宛,她們兩姐妹說什麽了?”


    “奴婢不知,探子沒能傳過來這樣的消息。”苔默說道,身體微微發抖。


    自從苔玉死了之後世安宛裏的大部分奴仆都被沈槐衣換了下來,哪怕表麵上談,哪怕貼身服侍沈槐衣的隻有苔薌一個人,這樣的情況下每日裏能傳迴情報便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周氏倒沒強求,“反正都在一個將軍府,未來有的是機會同她好好見麵。”


    也有的是機會和沈槐衣交手。


    苔默手上動作不停,很快便給周氏將頭發盤成了婦人模樣,銀樹纏繞生姿,襯的女人眉眼越發深邃,隻是眼角周圍已經有了些許不太明顯的紋路。


    窗外鳥鳴聲陣陣而來,渲染了清晨的冷清寒霧。


    周氏看著自己的頭發皺著眉說道:“不要這個樣子盤發,看著死氣沉沉的,哪裏好看了,給我盤其他發鬢。”


    可是您不是嫁進了將軍府嗎?昭城的貴婦人都這麽梳頭的啊……


    苔默頓了頓,到底還是聽話的應了一聲,將周氏頭上的銀樹頭麵摘了下來,眼中有些猶豫。


    若是將軍知道了……


    “你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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