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李府昨日方辦了個喜事,今日便是白稠為哀,人人悲切。


    兵部侍郎李釗方才娶的新婚娘子,居然在昨天夜裏誰人都未曾注意的時候,一頭撞死了。


    和喜事一樣,李府的喪事也辦的低調無人知。


    不過到底這還是四王爺賜的姻親,前來悼念的人也不在少數。


    沈槐衣便就跟著沈施翼一同來到了李府,穿過長廊時她還能看見下人們沒有收拾幹淨的喜字,紅綢和白綾交織在一起,渲染了一片詭異的沉寂。


    身側人來人往,各自臉上的情緒淡漠。


    “李府的嗩呐這隻怕要響整整兩日了。”


    “昨日為新娘子入府,今日為新娘子入棺。”


    ……


    沈槐衣轉身去看身側的沈知星,卻發現她神色懨懨,“姐姐,你……”


    作為沈知星在沈槐衣幫扶下脫離周氏魔爪後交的首任朋友們,魏初寒和夏暖瓷對自家傻姐姐而言絕對是非常重要。


    可兩人如今卻相繼離去,沈槐衣還是挺擔心沈知星能不能受得住。


    “我沒事,”沈知星搖了搖頭,斂眸輕笑了聲,“暖瓷膽小,有初寒陪著倒也是好事,隻是……”


    她抬眼看著前方,耳畔隱隱有哀樂傳來,喑啞低沉,壓抑的讓人下意識神經緊繃,眼前的招魂幡鼓動飛舞,明燈驟亮,似乎真的能讓遊走不歸的魂魄看清遠方的路一樣。


    “那天在安平寺的時候我就該發現不對勁的,居然還真的以為初寒隻是受不了暖瓷離世的打擊而頹廢,細細想來,那一天她那麽多的欲言又止,隻怕也是想告訴我什麽。”沈知星說著,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牽著沈槐衣慢慢向正廳走過去。


    魏初寒的靈堂在那裏,前些天還同她笑鬧著的好友就在那裏安安靜靜的躺著。


    沈槐衣一時間也有些沉默,雖然她曾察覺到魏初寒的異樣,可她怎麽也沒有和李釗聯係在一起。雖然……


    就算她知道了,也沒有辦法阻止。


    靈堂裏點了香,一片煙霧繚繞,供奉的佛像神色慈悲,看著下麵悲切的一幹人不發一言。


    魏初寒的葬禮操辦簡單,年方十七的女子還是如花般明豔的模樣,如今麵上卻覆上了白布,魏家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雙眼睛哭的紅腫。


    沈槐衣跟著沈知星前去上了兩炷香,垂眸乖巧的立在一旁,餘光裏看見沈施翼和沈驀上去同李釗攀談,勸慰了一陣。


    後者滿麵疲倦,時不時的迴應兩聲,就像是深受打擊一樣。


    “聽聞他還有兩個下堂妻留下的孩子,”沈知星同沈槐衣待在角落裏,看著李釗的眼睛裏有點點恨意,“初寒不過十七歲的年紀,他是怎麽會想同初寒成親的。”


    李釗是壓死魏初寒的最後一根稻草沈槐衣明白,糾其根源也不過是因為魏初寒父母的官職可以為李釗帶來更大的利益,或者說,是為了李釗背後的常悅。


    隻是這些東西,養在深閨裏的沈知星自然不會明白了。


    她想的很簡單,覺得逼死魏初寒的罪魁禍首的就是李釗。


    餘光裏看見四下無人注意他們,沈槐衣便抿唇一笑,柔聲說道:“如此也好,初寒姐姐也算是解脫了。”


    但是沈槐衣不確定沒了一個魏初寒,到底還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魏初寒存在。


    “隻願初寒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平平安安的過完一輩子。”沈知星眼眶微紅,輕聲說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迴去吧。”沈槐衣低聲道,因著喜事喪事連在了一起,李釗也沒打算怎麽大辦,說到底傳出去了對李釗的名譽也不好。


    昨日迎親今日下葬,豔紅過後是慘白。


    原本魏初寒的喪事不應該在李府辦的,隻是奈何常悅害怕魏初寒父母變卦,強行在成親前便讓魏初寒上了李家的族譜。


    如此,魏初寒也隻能以李家妻的名義下葬了,倒是委屈她了。


    但常悅權勢滔天,魏家父母就算不滿也沒有能力反抗。


    沈槐衣臨走前迴頭遙遙望了一眼靈堂前跪著的兩位老人,他們傴僂著脊背,期期艾艾的在哭著。


    苦命人罷了,她不忍看下去,任由沈知星牽著離開了靈堂。


    坐上將軍府的馬車,哀樂聲便漸漸地遠了。


    隻是沈槐衣再一抬頭,就發現沈知星頭靠著牆角哭的喘不上氣來,聲音嗚咽,壓抑著濃烈的悲傷。


    “姐姐……”沈槐衣頓了頓,咬著唇垂眸沒有開口,任由沈知星低聲在哭著。


    她方才還以為沈知星對魏初寒離世已經看得開了,現在想來遠不是如此。


    沈知星不過是學會了忍著自己的情緒罷了,她大概也不想在肮髒的李府裏痛哭吧。


    參加喪事她們沒有帶婢女,苔薌和苔歡便守在將軍府的門口。


    遠遠看見馬車過來便小跑著迎了上去,垂首等著兩位主子下來。


    街上空寂,偶有鳥雀掠過,留下驚聲的鳴叫。


    “大小姐……”苔歡發現馬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沈知星,當即也隨著她紅了眼眶,有些無措的看了沈槐衣一眼。


    沈槐衣被苔薌攙扶著下了馬車,眼中隱隱有些擔憂,迴眸看著車裏的沈知星,眸色微動,隨後吩咐道:“你先等著,待會兒再同姐姐進去便是。”


    如今沈知星的這幅模樣若是被周氏或者陸苒姣發現了,肯定少不了一番冷嘲熱諷,她怕這個方才失去好友的姑娘會受不了。


    苔歡趕緊應下。


    “二小姐,我們要進去了嗎?”苔薌跟在沈槐衣身旁,眼神躊躇的問道。


    沈槐衣最後看了一眼馬車裏的沈知星,轉身頷首道:“我們先迴去。”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多,讓她一時之間忘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算起來也是時候了。


    進到了將軍府之後,沈槐衣才問身側的苔薌:“我昨夜吩咐你去找徽城,你去過了嗎?”


    “去過了,徽城公子被餓了好幾天,似乎消瘦了許多,不過也因為這個他似乎答應小姐了。”苔薌低聲說道,迴憶起今早黑沉的地窖裏男子溫潤的聲音,她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徽城公子說周氏這兩天雖然對他看管的稍微鬆懈了些,但是因為沈將軍迴來了,他說不定會被人如何暗中監管著,讓小姐行事小心些。”


    周氏是忌憚沈施翼的,更害怕徽城的存在被沈施翼發現。


    但沈槐衣卻偏不讓她如願。


    周氏想一直困著徽城,沈槐衣就非要光明正大把人家送迴去。


    “被發現了才好,周氏做的這種齷齪事就該讓所有人都知道。”沈槐衣冷哼了一聲,眸子裏是淡淡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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