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迷惑,迷惑到顏白梨找不著頭腦,幹脆跳出自己畫地為牢的圈子,長臂一撈,在震動崩塌中把納蘭白涇不安分的身子拽到了他的陣眼跟前,然後一腳踩著陣眼,一手提著納蘭白涇,將人與陣眼放在一起。


    納蘭白涇自始至終是懵的,他沒有想過低調如顏白梨,還有這種幹脆得粗魯的手段,把自己用提得按在了陣眼上。


    忍不住悄悄地瞅了眼把自己整個人提起來的胳膊,纖細修長一點都不大力士,居然把自己給提了起來。


    提了起來……


    現在納蘭白涇滿腦子都是顏白梨剛才的動作,被震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呆愣愣的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


    站迴自己的位子,空間震動停止,破碎的間壁又開始自我修複,顏白梨看著一副傻樣的納蘭白涇,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這是傻成什麽樣了,會有這種表情。


    顏白梨表示,自己不認識他。


    間壁的自我修複很快,顏白梨一邊研究破陣之法,一邊打坐調息維持陣法內靈力運轉流通,而納蘭白涇也在打坐,不過他不懂陣法,隻好勉強運轉一下靈力,來保證陣法不會因為靈氣缺乏而又一次崩塌。


    真是念叨什麽來什麽,這會子納蘭白涇心裏想著間壁的事,下一秒空間震動,一個人影不慌不忙的從陰翳中走出來。


    靈力運轉被強行打斷,顏白梨煩躁的睜開眼,哪個命大的又進來了!


    定睛一看,居然是蘭白溪。


    顏白梨……


    顏白梨已經不想再思考什麽了,張嘴就指揮蘭白溪往多出來的一個陣眼上站。


    “左邊一點,不對,太過了!”


    “右邊右邊!”


    “前麵!”


    “蘭白溪你的準頭太差了!”


    顏白梨指揮得肝腸寸斷,又是一個納蘭白涇,瞪著還在不斷塌陷的永寂空間中與陣眼周璿的蘭白溪,她板著臉不動聲色的揉了揉手腕,心裏試圖暴力解決。


    納蘭白涇看著蘭白溪的窘態本該樂嗬的,可現實卻是笑不出來,因為他一想到先前的自己也是這副模樣,他就羞憤欲絕,心裏慪得很。


    蘭白溪沒想那麽多,他在顏白梨氣急敗壞的指揮下盯著地麵不斷的調整位置,然後他發現他與顏白梨看到的陣眼不是同一個。


    他不懂陣法,可是一進來就看到了永寂空間裏獨屬於大型陣法的光暈,一道一道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納蘭白涇和顏白梨就站在光暈最亮的地方,腳下是流轉轉動的星河,猶如一個漩渦,將星河卷著不斷聚集,最後在腳底消失不見。


    在他們兩個人不遠的地方,也有一個同樣的漩渦,顏白梨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讓自己站到那裏去。


    雖然不明所以,蘭白溪還是極力配合。


    最後兩個人實在是不對等,蘭白溪一言不發的踩到了自己能看到的東西,就站在那周圍破碎的間壁繼續上升自我修複。


    顏白梨一下子愣了,連忙站起來看向蘭白溪的身後,眼睛越睜越大,驚喜之色也漸漸遮掩不住。


    她猛地一拍巴掌,“我知道怎麽破陣了!”


    聽到這句話,納蘭白涇也是一驚,蹭的一下站起來。


    就在這時,錦瑟摔了進來。


    還沒看清是誰,顏白梨就已經神經緊繃,四處搜尋多出的陣眼,可是眼睛掃了一圈,什麽東西都沒多出來,就連永寂空間的間壁都完好無缺,沒有震塌的跡象。


    顏白梨的腦子上突然多了好幾個問號。


    這就叫差別對待嗎?對比之下果然直觀。


    顏白梨板著臉看向摔在地上的那個人,還沒看清,就看到納蘭白涇離開自己的位子衝了過去,一把將人抱在懷裏。


    顏白梨看清了,那個人是錦瑟。


    陣法離開壓製,空間又震動起來,間壁也不斷破碎墜落,一點點的砸在腳邊,蕩氣黑色的波浪。


    顏白梨很生氣,但是她喊都喊了,納蘭白涇一點反應都沒有。


    納蘭白涇將錦瑟抱在懷裏,心裏淌過驚喜害怕擔憂種種情緒,一時間五味陳雜,令他安靜不下來。


    錦瑟在納蘭白涇的懷裏咳了幾聲,輕聲問了一句十分不應景的話:“我是不是,你最珍貴的?”


    什麽時候來,還有空談情說愛,顏白梨氣得想跳腳。而蘭白溪看著相擁的兩個人,眼神愈發幽深。


    “是,你是我最珍貴的。”


    納蘭白涇輕輕地應著。


    他永遠都記得錦瑟離開時的那個笑容,如春日暖陽驅散了寒冬,花開繁複刹那永恆。


    聞言,趴在他懷裏的錦瑟低低的笑了幾聲,然後在他的攙扶下強撐著身子站起來。


    納蘭白涇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卻仍在震塌的永寂空間裏寵溺的隨她而去。


    便是走了幾步,突然全身動彈不得,拉著錦瑟的手也滑脫開來,錦瑟像是什麽都沒察覺似的一直往前走,往蘭白溪那裏走去。


    佝僂著身體,邊走邊咳。


    瞪著錦瑟用意不明的背影,納蘭白涇心裏湧起不太好的預感,他怔怔的看著,眼角發酸。


    錦瑟的步子很慢,看起來並不長的一段距離,她仍是走了許久。


    待人走到跟前時,才看到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氣息也時有時無,好像眨眼瞬間就能看到她再度變成沒有了生意的屍體。


    “師姐……”蘭白溪張了張嘴,喉頭發澀。


    錦瑟看著蘭白溪,眉眼幽深:“師弟,我的命是你搶迴來的,那麽現在你把它拿迴去吧。”


    看到這裏,萬百仙心生疑惑:“你讓蘭白溪殺了你,是為了什麽?”


    錦瑟笑了一下,“讓他們記住我,記住我殘忍的一麵,記住我這個人。”


    萬百仙想了想,搖搖頭:“不明白。”


    錦瑟難得歎息:“以後,你會明白的。”


    忽的,永寂退卻,灰暗消失,錦瑟轉了轉眼珠,又站迴到了醫館後院的堂前,身前站著的是麵色不善的蘭白溪。


    錦瑟瞳孔微閃,隻聽得蘭白溪說:“這隻是你的報複心理,你在恨我將你強行留下來,也在恨納蘭白涇為什麽要給你愛意,更要恨這個世界對你不公,恨紅蓮業火糾纏不休。”


    他麵無表情,語氣毫無起伏,眼中波瀾不驚,很好,這才像修煉了無情道的人。


    錦瑟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不該救我,是你讓我心生恨意,你才是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可是他已經將你給忘了。”蘭白溪直接甩出這句話,錦瑟的表情幾乎是瞬間扭曲,用著萬百仙的臉,看得被柳還折拉住的塵心心生憤恨。


    蘭白溪麵無表情,不為錦瑟的表情所動容,繼續說:“縱使你有千般不願萬般不甘,十幾萬都過去了,滄海桑田沒人會記得你。”


    “十幾萬……滄海桑田……”嘴裏咀嚼著這幾個字,錦瑟吃吃的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又轉而憤怒,眼裏充斥著不甘。


    “不,我不信,你看你,還活得好好的,模樣一點都沒變,這座城還是以前的樣子,根本就沒有過去多少時間,你都記得,他怎麽可能會忘?”


    說著這段話,錦瑟的模樣很是癲狂,塵心被柳還折拉得死死的,根本脫不開身,隻能咬著牙恨恨的捏緊了探頭。


    柳還折擔憂的低聲叮囑道:“忍著點。”


    塵心黑著臉看向被錦瑟占據身體的萬百仙,身上散發著凍人的寒氣,“她不該是這樣,這種表情不該出現在她臉上,她總是風輕雲淡,斷然不會出現這般醜惡的麵容。”


    塵心同樣低聲的迴應。


    說得柳還折頓時啞口無言,想了又想隻得了一句:“不如你試著把她喚醒?”


    塵心抬頭看他,眼神閃爍。


    柳還折頓感壓力山大,“萬百仙是錦瑟的轉世,人死轉生天理輪迴,錦瑟還能出現不過也隻是殘留執念,遇到特殊情況而占據了上風,隻要把人喚醒,殘念便不足為懼。”


    另一邊,錦瑟與蘭白溪還在對峙相持不下,蘭白溪說的話越說越多,錦瑟的表情也越來越猙獰,最後蘭白溪甩下一句話,讓錦瑟徹底炸裂。


    蘭白溪說:“轉生之後前世皆為雲煙,你猜他已經轉生了多少次?”


    刹那間,血紅色的火焰燃起,在錦瑟的身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映得錦瑟的眼瞳也是一片血紅,將她偏執扭曲猙獰的麵容,映得宛如惡鬼降世。


    她掌心燃起業火紅蓮,失神裏嘴中喃喃“我把他留在這裏,他怎麽可能轉生!他怎麽敢轉生將我忘了!”


    尾音消失,眼神淩冽,錦瑟突然笑了聲,笑聲狂妄諷刺。


    “既然如此,那你們都去死吧!”


    未得預兆,血色火焰突然蔓延,點燃的走過的所有地方。


    見此,塵心不由得臉色大變大喝一聲:“快走,別被火焰沾到。”


    這一聲比血色火焰還要突兀,眾人皆是一震,卻不知為何原因,倒是柳還折反應極為迅速的把人都拉出了火焰的包圍圈,隨即沉聲解釋道:“這是紅蓮業火,能燒盡世間一切業果,人為業障之首,沾上必死。”


    聽聞此言,心裏有數的人俱是一驚,更有人顫顫巍巍心存不解的問:“紅蓮業火,這不是傳說中在幽冥界的東西嗎?怎麽會出現在人間,還在她身上?”


    “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離遠點,別被沾到。”柳還折隨口解釋道。


    他的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廳堂,自己這方的人都已經離開火焰包圍圈,遠離三尺火焰便止步於此,似是後勁不足燒不大。


    蘭白溪卻還在裏麵,火焰爬到他的身上,沒有半分變化。


    已經徹底失去神智的錦瑟正在火中癲狂的大笑。


    “蘭白溪,你還真是厲害,居然真的讓你修成了無上情典,一身業障盡消,紅蓮業火都不能奈你如何。無情無性無心,這樣的你活著有什麽意思,你怎麽不去死!”


    血色火焰爬上了指尖,蘭白溪看著自己指尖的小火苗,勾起了嘴角輕輕地笑了一下,無視對麵錦瑟震驚的麵容,他悠然自得的說:“師姐,你錯了,我很早以前就沒有修煉無上情典了。不是我身上沒有業障,而是你已經死了很久了,轉世也還健在。現在的你不是人,也不是鬼,執念也談不上,不過是一團怨氣強撐著不散。現在的你,早已不是紅蓮業火的主人了,你現在的這個轉世才是。”


    被一語道破真相,錦瑟癲狂在一瞬間崩塌,曾幾何時象征著她這個人的血色火焰現在還在燃燒著,隻是隨著自己的死亡也跟著轉身去了,現在腳邊這些有舊時模樣的火焰,全都沒了溫度,不過是自己幻化出來的。


    連執念都不是,隻是一團怨氣不肯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踉蹌著倒退了幾步,火焰被順勢踩滅,錦瑟雙眼無神失魂落魄的問:“城主是誰?”


    問題剛問完,一個人走了進來,冷冽的聲音隨即傳入耳中。


    “是我。”


    來著一身彩衣,襯得麵龐比花朵還要鮮豔,絢麗好看非常,竟是一點都不俗氣,行走間還隱隱似有仙人之姿。


    這個世界可真是莫名其妙啊!


    看著這個人錦瑟想哭,可是萬百仙還在與她爭奪身體,她無法分心控製以至於哭不出來。


    她挎著一張臉,好半天才順好了一口氣。


    “顏白梨,你也還活著。”


    顏白梨長得很好看,但不是那種明豔美,而是一種歲月靜好的柔和,在柳還折的戲裏飾演顏白梨的慕翎覺得,這樣淡漠得一個人,怎麽會有這種長相,刻板印象裏她應該長得很是好看中的寡淡。


    此一照麵,先前揣測,名為天翻地覆。


    顏白梨看著萬百仙的身體,透過萬百仙的眼睛,直直的看到錦瑟的怨氣本身。


    “城中不知歲月,時間流逝極慢,十幾萬年也不過相比百年,留在此地也相當於長生不老。”


    這話也不隻是說給錦瑟聽的,還是說給其他人聽的,總之怎麽著怎麽奇怪。


    聞言,錦瑟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樣,發狂了一般大笑。


    “顏白梨你也真是夠貪心的,當了仙宗宗主不夠,還要來這裏長生不老當城主。”


    “我是為了救納蘭白涇。”顏白梨眼皮輕顫,聲音微微發抖。


    那一場小遙城城主設計的繼承人甄選大陣,顏白梨本來是已經看透了,出陣的方法也了然於心,可是突然又多了個錦瑟,偏偏錦瑟進來後沒有多出陣眼。


    像這種精確的大陣內,每一處變化都會有不同的走向,多出一個人少了一個陣眼,讓顏白梨先前對陣法的答案全部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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