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都不是,這隻不過是納蘭白涇的措辭而已。


    被納蘭白涇這麽說的那個人自然也明白,也不過是打趣而已。


    但打趣歸打趣,那個人卻十分較真,雖然嘴上說了句錦瑟的年齡不夠,可該怎麽來還是怎麽來,規矩得要死。


    在靈界法修以攻擊時強大的爆發力和需求超高精準率而出名,與此同時不堪防禦也更加為人所知。


    總之法修就是就是三個字很好打,隻要躲過去了對方的攻擊,法修就不堪一擊。


    偏偏錦瑟就是這樣一個眾所周知很好打,基本沒什麽人願意入門的法修。


    那人看著錦瑟沉默了一下,隨後勉強的扯了扯臉皮,心裏莫名發虛。


    “雖然你……這樣了,可我是不會放水的,要不還是別打了,我送你迴去吧?”


    “要的,我想留下來看你們練劍。”


    錦瑟的神情異常堅定。


    實力及其不對等,那個人本來都做好了放水的準備,可真當和錦瑟這個十二歲的法修對上的時候,那個人發現錦瑟全身的氣勢都變了,眼尾泛紅目光淩厲,舉手投足間法印一個個不要靈力似的往自己身上扔,並且十分之精準,有好幾個試探性的法印他就沒躲過去,那一下砸在身上火焰驟起,燒完了他胳膊上的整條袖子。


    就,很出乎意料,也很令人難堪,那人臉皮還有點薄,當場鬧了個大紅臉,然後不依不饒的認真打了起來。


    劍修的劍已經不僅僅是利刃,還是心之所向,所以劍修向來特殊,比鬥時也是越打越狠,對於手無寸鐵的法修來說是很難應對的。


    法修的短板不僅僅是防禦低,其本身就很難修煉有成,低階法修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去結印的路上而被打斷。


    但是錦瑟的話,她結印那個人無法打斷,隻能看著她把法印扔在自己身上。


    交手沒一會兒,對方就敗下陣來,真的是修煉十幾年敗給了一個十二歲小姑娘,對方還是個法修。


    這下沒話說了,那人也不說趕人的事,自個兒掩麵跑了。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錦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隻是沒曾想,這個人隻是開胃菜,被錦瑟圍觀的弟子們都不怎麽樂意被一個不會劍的人觀看自己練劍,於是一個個不信邪的找錦瑟比試。


    錦瑟也是心情好,一個一個的接了下來,雖說都贏得精彩,可晚上是逃不掉的孽力反噬,她所有的修為全靠體內的紅蓮業火饋贈,但是卻不能隨時隨用,一旦使用必遭反噬,用了多少承受多少,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也算是公平。


    錦瑟自己是這麽想的,可其他人是怎麽想的她管不了,隻好偽裝掩飾一下不被人看出端倪,從第一次借用紅蓮業火力量的時候,她便已經做好了準備。


    隔一段時間的灼燒是真的疼啊,疼得她喊不出聲來,動也不能動一下,臉色煞白,唿吸微弱,跟先天不足之症何其相似。


    錦瑟信天命也樂於天命,在發現納蘭白涇的眼睛與前世記憶的那雙眼睛很像後,錦瑟每天都會去後山演武坪找他,一去就盯著演武坪上練劍的弟子們看,眼角餘光則是不留痕跡的掃過納蘭白涇的眼睛。


    真的是越看越像,那,那個人是誰呢?為什麽會跪在那把劍跟前,將心裏的痛苦深藏,不認認真真多看幾遍都發現不了。


    雖然越看越像,但是心底卻又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著,不是他。


    錦瑟很像知道他是誰,就像想知道前一樣,今生太短暫,連迴憶都沒有什麽可迴憶的。


    去後山的次數多了,納蘭白涇便以為她是真的想練劍,便做了一把小木劍送給她,並且每天親自指導。


    錦瑟有點心動,這種不是因為可憐自己,而是真心實意待自己好的感覺,讓她很開心。


    如她所料,仙宗的醫修來了,看了兩眼又走了,態度極其敷衍,並且走得幹脆利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仙宗就變了呢。


    仙宗的醫修說她沒救了,錦瑟知道這是實話,醫修雖然敷衍,可本事還是有的,雖然隻看了一眼,便看出了她不是先天不足之症,還偷偷的跟她說少用那股力量,說不定能活久一點。


    錦瑟偷偷的跟他說了一聲謝謝。


    紅蓮業火極其霸道,但一般情況下都隻會潛伏於靈魂裏,宿主沒有感應便不會出現。可一旦出現,便是以宿主的生命喂代價供自己燃燒。


    錦瑟是早產兒,從小體弱,意外感應紅蓮業火後基本上處於紅蓮業火的反向控製之下,在紅蓮業火的燃燒下,身體越來越差,終會有一天人和紅蓮業火都撐不住了,於是同歸輪迴轉生,一切又重頭來過。


    沒過幾天錦瑟的父親便要帶著她迴去,臨走前錦瑟把小木劍還給了納蘭白涇,算是給這一次相遇做個告別,算是給今生也做個告別。


    她喜歡納蘭白涇,可是卻沒有時間讓她去發展這段緣分。納蘭白涇拿著小木劍陷入了沉默,垂著眼目送庭山門的人離去。


    錦瑟悄悄地迴了一次頭,看到了緊緊握住小木劍的納蘭白涇,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從未離開。


    錦瑟開心的對著他笑了一下,那一霎,好似春日裏百花齊放,鮮妍的顏色爭先恐後的奪取自己的視線,納蘭白涇記了一輩子。


    幾年後的冬天,錦瑟收到了一封信,是從上三派寄來的,靈紙做的信封,還上了禁製,是上三派的內門弟子送來的。


    錦瑟打開一看,隻有一行字,外加一個署名。


    “等我處理完手上的事,便來找你——納蘭白涇。”


    拿著信,錦瑟開心的笑了出來。


    原來有人與自己一樣,一直惦念著,怕是聽說了自己的病已經有好轉了,自己不會再據他千裏之外,才寫了這封信。


    一字一斟酌,落筆有情。


    錦瑟的病來得很突然,在上三派與納蘭白涇道別後,她想違抗天命,她想活久一點,說不定會有那麽一天能夠再去見他。


    所以迴到庭山門往後幾年,她再也沒有像以前那麽任性,隨心所欲不計後果的使用紅蓮業火之力,她將紅蓮業火在心上封印,告訴自己什麽都沒有,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


    期待果然有結果,沒有了孽力反噬,她的身體漸漸的好了起來,於是她開始盤算再過多少天能夠去見納蘭白涇。


    又是一天過去了,一夜無夢,醒來時天已大白,睜開眼能看到窗戶在亮堂堂的白光,屋內熏香輕嫋。


    整理好儀容後,門被敲響了,她打開門首先聽到的是哥哥爽朗的聲音。


    “小妹小妹,你是不知道昨晚下了好大一場雪,把你的門都給堵住了,我和白溪生怕把你給吵醒了,硬是輕手輕腳給你鏟了好久的雪。快看,這條通道就是我們辛苦的見證!”


    哥哥劈裏啪啦的一說完,便讓開了遮住錦瑟全部視線的挺拔身影,積雪堆了有半人高,被人用門的寬距鏟出來一條通道,通道的那一頭站著一個人,迎著刺目的雪光將他的臉照得發亮。


    大火,血光,哭喊,人影四散,交織錯亂。


    橫在脖子上的劍身泛著藍色光芒,在血色火焰裏吸引著所有人的注目。


    她眼中哀傷彌漫,下眼瞼垂著淚珠,在恍惚之中笑了一下,走到這一步,本該是極為淒慘,可她卻笑得仿若解脫。


    無規則燃燒的火焰,將人分隔兩地,她在火焰裏麵,其他人在火焰外麵。


    他們不敢淌這場火,因為血色的火焰會燒盡世間一切罪業,人隻要在世就不可能不沾染業果,在火焰之外哭喊的人們不敢。


    長劍在脖子上擦出了一條血痕,血管破裂,血液如泉水般噴湧而出,一瞬間便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裳。


    劍離手,人倒在了地上,血色的火焰順勢而上將整個人包圍。


    意識模糊之間,她看到了一雙深藏痛苦的眼睛,還有能一眼就看到的無限蒼茫與絕望,以及臉上的悔恨。


    “娘——!”


    眼睛的主人撕心裂肺的大喊。


    她聽到了,心裏苦笑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日私談,自己問他,有什麽辦法能夠解決自己如今的困境。


    他迴答:“業果焚灼宿主三世而消,這是唯一能夠擺脫紅蓮業火的方法。”


    不愧是身為首領的人物,盯著自己似是而非的問題,都能夠直接抓住字麵之下的意思。


    她沉思了一下,繼續問:“有什麽後果嗎?”


    “第三世,會魂飛魄散。”


    他迴答得很冷靜,就是說得太直接了,很膈應的。


    她認真仔細的想了想,撂下了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那就這樣吧。”


    話音落地,身後的壓抑的聲音立馬傳來。


    “……娘,您再好好想想吧。”


    麵對稱唿,她有點無奈,“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娘。還有啊,沒時間多想了,決定要提早。”


    眼睛徹底閉上,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倒在地上,喃喃自語。


    “業果焚灼宿主三世而消……”


    “三世……”


    意識歸於混沌,一陣冷風吹來,錦瑟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人的臉,仿佛就在眼前,還有蘭白溪的臉漸漸重合。


    忽然心神蕩漾,眼前一陣陣的發白,一口血從錦瑟的嘴裏噴了出來,落在雪上開出了朵朵梅花。


    錦瑟的病突然複發,還是及其兇猛的複發,一整天不是昏睡就是咳血,臉色蒼白得可怕,整個人綿軟無力的躺在床上,意識渙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冬天剛過一半的時候,蘭白溪例行前來送藥,剛剛走到門口,腳步就突然停了下來,眼中充滿了驚慌失措。


    藥盅於瞬間打翻在地,蘭白溪跌跌撞撞的推開門往錦瑟的床邊跑,還沒跑到床邊便被自己的衣擺絆倒在地,他卻絲毫不在意,手腳並用慌忙的爬到了錦瑟的床邊。


    床前有紗幔將人與外界隔開,眼前的人在紗幔裏模糊了輪廓,眉眼都要看不清了,能看到的隻有一片朦朧,虛幻之下,紗幔裏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如煙塵般消散。


    錦瑟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躺著,靜謐的室內安靜得有些過分,連她的唿吸聲都聽不見了。


    蘭白溪終於鼓起了勇氣向紗幔伸出手,他的手不受控製的在顫抖,顫顫巍巍的掀開一個角,錦瑟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出現在視線裏。


    蘭白溪試探的喊了聲師姐。


    沒有反應。


    他沉默了片刻,不死心的推了推錦瑟,又喊了聲師姐。


    還是沒有反應。


    淚水控製不住的湧出眼眶,蘭白溪趴在床邊,壓抑著過於尖銳的感情,卻仍是泣不成聲。


    “師姐,師姐……師姐你醒醒,別睡了,快醒醒啊……”


    他走到門口的那一刻,便已經感受不到錦瑟的氣息了,錦瑟死了。


    師姐,死了?


    不,我不同意,師姐不能死,師姐怎麽能死!


    心中的執念快速的增長膨大,蘭白溪隱瞞真相,自己衝破修為封印偷偷的修煉了禁術,將錦瑟的魂魄從地府拉了迴來,然後強行按迴身體裏,用蘭白溪自己的生命轉化為生命力為錦瑟續命。


    做完這一切後,蘭白溪便一直等在錦瑟的床邊,等她醒過來?


    錦瑟醒了過來,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問師弟為何在我床邊睡著了,若是困了大可不必照看我,迴房間休息去吧。


    蘭白溪怎麽肯走,他抬起腦袋用眼角發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錦瑟,眼角眉梢還有嘴邊一起彎起了向往的笑容。


    “師姐想出去走走嗎?在有生之年,不用管束其他,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活一場?”


    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活一場?


    聽著蘭白溪的話,錦瑟愣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管師姐去裏哪裏,白溪都一定會陪伴在師姐身邊。”蘭白溪眼中泛霧。循循善誘。


    看著他的表情,錦瑟想到了納蘭白涇送來的信,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舊病複發,比以前還要嚴重,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我想出去看看,真的很想。


    “……好。”


    思慮再三,腦中的天人交戰也退卻,錦瑟


    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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