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是不再需要藩王。


    元徹下意識地問:“還有第三步嗎?”


    沈之嶼道:“削相權。”


    “什麽!?”


    元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過沈之嶼的肩膀,讓他正視自己:“不行!朕還想讓你……”


    “臣早就不打算歸朝了。”沈之嶼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麽,打斷了他的後話。


    “牛以庸等人的存在,是一個獨立於外朝、陛下自己私有的內閣班子,保證陛下的決策不會受外朝掌控,從而杜絕耳目閉塞,之前一切緊迫,隻能給他們一些掛名和旁枝末節權利,這不像話,帝王的內閣怎可隨意,他們更不能以謀臣和幕僚自稱,而是真真正正有官職在身的內朝朝臣。”


    “朝堂的權利來來去去無非就是那些,牛以庸等人上位,那就得有人讓位,並且讓出來的位置還能接觸到政事的核心,不然也是無濟於補,正好臣離開朝堂已快一年,還和陛下立場‘對峙’,陛下大可以此為借口,削掉部分相權,拿去給他們。”


    若說元徹今早在朝堂上辦的事是將爛攤子馬虎清掃了一通,那麽到此為止,沈之嶼已經將方方麵麵處理幹淨,仔細到每一個角落。


    但元徹從來沒想過要沈之嶼犧牲屬於他自己的權柄。


    削相權意味著什麽?


    除了大權旁落外,還有一點,若有朝一日他做了辜負沈之嶼的事情,沈之嶼是沒有任何力量和他反抗的,隻能眼睜睜等著等著結局來臨。


    沈之嶼全心全意地賭在了他身上,哪怕不惜斷自己的後路。


    “大人。”元徹攀在對方胳膊上的手漸漸用力,滿心窩都溢著溫柔和千言萬語,靜默許久之後,卻隻啟齒說了兩個字,“謝謝。”


    謝謝你這麽相信朕。


    沈之嶼拿下元徹的手,後退一步。


    元徹:“怎麽了?”


    下一刻,沈之嶼忽然撩起衣擺,挺拔有力地跪了下去。


    元徹驟然起身:“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沈之嶼含笑:“天下萬邦,海內一統,陛下,前朝皇帝以藩統領,您會有的,則是整個中原集權歸於一手。”


    元徹頓住了。


    集權,這兩個字甚至有些超過了他的認知。


    議政殿內堆積了四天的文書折子如山,從讓沈之嶼的身形在其中顯得單薄。


    這裏是整個中原權利的最頂峰,也會是一切歸零之後,新的起點。


    作者有話說:


    紅包已發,注意查收~


    注1:出自《舊唐書魏徵傳》


    注2:意思可以理解成特定時期出現的特定產物,非常有,這說法我第一次在《波峰與波穀》第二版中看到,感覺很合適,就借來用了


    第82章 堅壁 第二


    本章講師兄和弟弟,穿插齊王線


    耶律錄看著滿院進進出出的大夫, 坐立難安。


    “將軍,小公子這是心病啊。”


    “將軍,小公子身體是無礙的, 不宜用猛藥,下官建議以溫補為主。”


    “將軍, 解鈴還須係鈴人, 隻有小公子肯坦然麵對這段過去, 才是這真正地走了出來。”


    “……”


    前前後後一共找了不下二十位大夫了, 說來說去就這幾句話,連個措辭都不會換,


    耶律錄壓著眉心, 擺擺手,一旁的鬼戎兵從衣兜裏掏出一點碎銀交給大夫, 帶他們下去。


    四日前, 耶律錄去到溫府,撿到了落在地上的長命鎖, 同時確認溫子遠失蹤。


    誰會在這時候對溫子遠動手?


    不用猜也是齊王,或者齊王的下屬。


    一來溫子遠是沈之嶼的弟弟,四大家已經落網,其他人就算看在沈之嶼的份上, 都要對溫子遠忌憚三分,不想活了才會對他動手, 二來,溫子遠殺過齊王的護衛,逼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和元徹撕破臉皮, 打亂一切計劃。


    耶律錄隨便處理了一下腿傷, 將止疼藥不要命似的往傷口上撒, 繃帶加上夾板一綁,立馬開始找溫子遠。


    當時京城亂成了一鍋粥,地動,瘟疫,齊王落網,鬼戎軍出現內亂,沈之嶼命懸一線,災民眾多,人力極為緊張,幾乎每個人都脫不開手,耶律錄就獨自一人在唯一出城的城門上守著,看著進進出出的車馬,不敢走神。


    就在第二天夜裏,子時三刻,他鎖定了目標。


    這輛馬車乍一看外形很普通,用料卻十分講究,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並且著馬車孤零零的,四周沒個奴仆跟隨,連趕車的車夫都是一位婢女。


    總而言之,很不對勁。


    耶律錄握緊了腰側的刀,和守城兵打了招唿,讓他們將這輛馬車攔下來。


    “軍爺,我們真的是良民,你看,這是我們的通關文牒,包裹裏也是一些日常衣物用品,我們是城東穆家的,老爺在朝堂裏當差。”


    “京城最近不安全,老爺讓我送小姐暫時離開京城,去到親戚家躲避一陣。”


    “當下離京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看見了是會被笑話說縮頭烏龜的,所以我們才選擇半夜離開,可就算是縮頭烏龜,小姐的安全也更重要啊。”


    耶律錄撐著隨意擰下的一根樹枝,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時,正好看見那婢女哭哭啼啼地解釋。


    守城兵秉公辦事,無動於衷,向耶律錄一禮:“將軍。”


    耶律錄點頭迴應,走到婢女麵前。


    他格子極高,需要低頭才能和婢女對視。


    耶律錄:“讓你們小姐下來。”


    “不行!”婢女立馬張開手擋在車簾之前,急道,“我們小姐待字閨中,大半夜的,你們又全是男人,怎可讓我們小姐下車,傳出去我們小姐的名聲怎麽辦?有什麽問題問我就是了!”


    守城兵一頓,有些猶豫地看向耶律錄。


    耶律錄眉頭緊鎖。


    這婢女手上的東西確實齊全,按流程是可以出城的,可,就這樣放過?


    萬一呢,一旦放出去,想要再找到子遠就如同大海撈針,基本不可能了。


    沈之嶼才把人交給的他。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影趁黑忽然出現,躲過侍女,滑溜地躥進了馬車裏,侍女一聲驚唿,連忙去攔人,可惜沒攔住,馬車內傳來一聲嬌柔的驚唿,像是被嚇住了,稍後,車簾重新撩開,人影走了出來。


    “確實隻有位十三四歲的姑娘。”


    “流氓!你是何人!我要迴去告訴老爺……女的?”婢女一把抓住人影,正要大吵大鬧,卻愣住了。


    耶律錄也差點沒認出來人:“於姑娘?”


    於渺變化甚大。


    從最開始的於家大小姐,被四大家家主當作棋子,隻知哭哭啼啼地抱怨家世和命運,到主動在沈之嶼麵前三番四次地為自己爭取機會,表現自己,成功加入鬼戎備選軍,幾乎是幾天就變一個樣,纖纖群衫也在不知不覺間換成了一襲窄袖勁衣。


    “將軍好。”於渺笑道,“我正在幫師父站崗,見你們有難處,就來幫忙。”


    守城兵:“你師父是?”


    “兀顏。”於渺答道,“陛下讓我跟著師父學武,三個月後若能通過考核,便可正式編入鬼戎軍。”


    “不過這位姐姐。”緊接著於渺話音一轉,看向婢女。


    婢女被她盯得後背一寒:“怎麽?”


    “我瞧你看著瘦瘦弱弱的,沒什麽本事在身上,你方才也說了,大半夜的,又全是男人,我當大小姐的時候沒個十來位護衛父親可是連門也不讓我出,更別說城門。”於渺悄悄地在身後對耶律錄做了個手勢。


    “這你該怎麽解釋?”


    話音剛落,婢女和耶律錄一起出手,婢女拔\出袖口裏藏的刀,因位置較近,搶先一步跑至車內,扒開車裏的小姐扔去耶律錄麵前,舉起刀刺向另一處!


    “接住!”匆忙間,耶律錄又將小姐扔去於渺的方向,將樹枝當劍使,橫手一挑,千鈞一發間挑開了侍女手中的刀,再一腳將她踹下馬車。


    守城兵立馬一擁而上,將侍女摁在了地上。


    小姐嚇壞了,不住掙紮尖叫著,被於渺一把鉗住手腕,冷聲道:“不想骨頭斷掉就老實點。”


    耶律錄翻開這馬車裏所有的木箱,卻沒看見想要的,他沒有就此罷休,直起腰來,最後感覺腳底下有細微異樣,立馬扭頭叫人拆開馬車底的木板,下一刻,整顆心髒都劇烈跳動起來。


    溫子遠雙手被束在身後,不省人事地躺在裏麵。


    耶律錄沒有讓旁人動手,放開樹枝,瘸著腿將溫子遠抱了起來,又發現後者手腕處有一道細微的傷口。


    耶律錄倒吸一口涼氣,他常年舞刀弄劍,對人身上命脈以及筋脈等位置非常敏\感,此等模樣的傷口,是衝著挑斷手筋去的!這婢女要廢了子遠的武功!


    “叫軍醫!”耶律錄喝道。


    “是!”


    軍醫匆忙趕來,從耶律錄手上接過溫子遠,一看這傷臉色極差,立馬開始包紮。


    “將軍。”守城兵從侍女身上搜出一塊令牌,上麵赫然寫著一個齊字,是齊國的通行牌。


    耶律錄將通行牌捏得彎曲,惡狠狠地盯著婢女,忽然盯出一絲熟悉感:“你……你不是什麽穆府的人,你是子遠一個月前從人牙子手中買迴來的,他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為什麽要害他!”


    婢女被摁著肩膀狼狽地被跪在地上,發髻全亂,聽後,失心瘋一般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


    “不,我是穆府的人,溫子遠也沒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仔細一瞧,這婢女是有些姿色在臉上的,哪怕落得如此境地,也比一旁那位精心打扮的大小姐要好看,“可是她!”


    婢女一頭轉向小姐:“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根本不把我當人看待!她娘是位強勢的主,不許那姓穆的納妾,她父親就在外麵偷偷地搞,或者將我們這種人拖進背街小巷裏行苟且之事!”


    耶律錄:“……?”


    “你胡說!”小姐叫道,“沒有的事!”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婢女不理會她,“他玩弄了我們,把我們丟在地上,任我們自生自滅,惡心,黏膩,血腥彌漫在身體每一處,狗路過都不會看我們一眼,你以為就到此為止了嗎,不,我們連死都不能安靜等死,你母親會派人將我們分屍,我聽著那鈍刀,一刀一刀地落在我朋友的四肢上,血在亂濺,沒多久就有一根斷指落在了我的麵前哈哈哈哈哈……她們成了一灘肉泥!”


    “是王爺救了我!”


    “整整一晚上,從天黑到天亮,沒有人救我,就像這是我罪有應得,是我去勾引的那個畜生!我知道王爺有難處,他想奪迴屬於他的位置,所以我要幫他,妨礙他的,無論是誰,都得死!”


    小姐不依不饒道:“真按你這麽說,我爹豈會把我交給你?”


    “你爹那種玩了就扔的人,會記得我的臉?他隻會記得哪些人沒被玩弄過,小姑娘,你能出京,是你母親求著你爹才辦的事,你爹隨便指了些人就再也沒過問,我很容易就混了進來,再花了些銀子打發走其他礙眼的人,借你家馬車一用。”婢女道,“至於你的安危,你爹根本沒有好好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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