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術館還真的有小皇帝想要找的人才。


    甄族聽到宇文衍的問話後。


    隨即給他介紹了一位名叫劉焯的人。


    當下正在算術館研習新算術。


    劉焯是曆史上比較有名的天文學家,編著《皇極曆》曆法。


    他首創等間距二次內插公式。


    推算日月五星運行速度,計算二十四節氣間值。


    同時。


    還是經史飽學之士,學識淵博,精通儒學。


    用後世的說法。


    他是文理兼優的實力派專家。


    劉焯學術超群,但卻秉性耿直,好與人爭,不通人情世故。


    他拿自己的滿腹學問做生意。


    凡向他請教之人,不意思意思就得不到真正的教誨。


    學子從崇拜慢慢轉化成鄙視他,落下一個貪財吝嗇的名聲。


    放在後世。


    不用假學問割韭菜騙人就算良心了。


    真才實學育人收費,那就是有德大師。


    可放在當下。


    他的這種行為卻是失德之舉,為天下讀書所不恥。


    因而。


    他的官途三起三落,未能走上高位。


    但也因此促成了他學術上的成就,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下臣劉焯參見陛下!”


    宇文衍正伏於案前批閱奏章,墨言帶人走進上善殿。


    甄族事先和他言明了。


    是陛下欲尋覓天文方麵的人才,就舉薦了他。


    但是初次進宮麵聖,劉焯還是內心忐忑。


    既緊張,又有幾分激動。


    小皇帝抬眼一看,點了下頭。


    稍等片刻。


    把手上的奏章朱批後站起身來。


    “聽說愛卿舌戰國子監一眾大儒,有些人辨不過,心生忌恨就把你給誹謗了?”


    宇文衍笑著問了一句,一邊活動著臂膀走到近前。


    “陛下,這,這您也聽說了?”


    劉焯確實被人誹謗了,要不他也不會跑到算術館去。


    曆史上。


    他遭誹謗罷官後,便返鄉了。


    如今算術館引起了他的興趣,沒有離開京城,由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讀經史可修身,治國,但若是不能知行合一,也就腐儒罷了……”


    “引經據典,指點江山,但又不懂付諸實施者,紙上談兵耳。”


    小皇帝很清楚有些所謂大儒的尿性,誇誇其談很有一套。


    但讓他去治理一縣之地,卻是一竅不通,無從下手。


    “陛下,您也這麽認為……”


    劉焯驀地抬頭,有些激動地看向小皇帝。


    他就是看不慣國子監那幫信口開河,裝腔作勢,成天得瑟的大儒。


    “朕奉行知行合一,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


    宇文衍走向茶台,示意其入座。


    “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


    “妙啊,陛下所講堪比聖人之言也!”


    劉焯喃語數遍,雙眼驟然發亮,不由地讚歎起來。


    坐下之後還在暗自揣摩,都忘了謝恩。


    宇文衍熟練地煮水,衝洗茶具,洗茶,泡茶……


    嫋嫋熱氣中。


    小皇帝神態專注,動作不徐不急,如行雲流水般。


    每一動作都充滿了藝術的美感。


    劉焯腦海裏還在迴想皇帝說過的話,眼睛卻又被其泡茶的動作所吸引。


    “這是今年的明前茶,嚐嚐如何……”


    直到小皇帝把一杯七分滿的茶水放到他麵前。


    這才反應過來,驚喜之餘連聲謝恩。


    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起茶杯,淺嚐了一下。


    “沁人心脾,迴味無窮,好茶,好茶啊……”


    劉焯笑逐顏開,大聲叫好。


    觀其此刻表現,哪像一個不懂人情世故之人。


    或許有些恃才傲物,不屑與他不喜之人攀交情罷了。


    “劉愛卿觀天象,懂天文,可知為何日中則昃,月滿則虧?”


    宇文問他為什麽太陽到了正午就要偏西,月亮盈滿後則會虧缺?


    這是最為常見的日月天象,上古先人就發現了這樣的規律。


    “迴陛下,此乃自然天象,亙古有之!”


    在當下的天文認知中。


    小皇帝的問題,就如同問天上為何會有日月一樣。


    自古就存在的事物,這讓人怎麽迴答?


    “仰望星空,繁星點點,若是星星上也有人,眺望我等立足之地,是否也是一顆星呢?”


    宇文衍微笑,接著又提了一個問題。


    劉焯錯愕,還真是沒有這麽去細想過。


    “吾望銀河星如鬥,我處亦是域外夜空星……”


    “陛下所問,過於天馬行空,臣亦從無知曉!”


    “東漢張衡的渾天說認為,天如雞子,地如雞中黃。”


    “天上星鬥或許是小一些的雞中黃吧……”


    張衡把宇宙比作雞蛋,地就像雞蛋中的蛋黃。


    這種渾天說隱約意識到了地是圓的。


    但卻有“地心說”的傾向,認為地是宇宙的中心。


    不過。


    也比過去蓋天說所認為的“天圓地方”有了很大的進步。


    “朕今天讓你開開眼,見識一下真正的天地日月星辰的運行方式……”


    宇文衍隨即吩咐元氏兄弟把一個儀器搬了進來。


    這是他讓工匠製作的太陽係八大行星運行演示儀。


    小皇帝把一個球形燈籠點上燭火,放在正中央的支架上。


    而後把八個球體按順序擺放。


    由近而遠。


    分別辰星(水) 、長庚星(金)、地球 、熒惑(火)歲星(木)、鎮星(土)、天王星,海王星。


    最後擺放地球的衛星——月亮。


    接下來,小皇帝給劉焯上了一堂初中地理課。


    講解了日心說,以及行星的自轉,公轉。


    行星自轉使得日夜交替,公轉使得四季分明。


    近日點即夏至,遠日點即冬至。


    兩者中間便是春分和秋分。


    演示了月食,日食是如何出現的。


    劉焯聽得入迷,到最後已是呆若木雞。


    宇文衍講述的這一切。


    就如同後世有人告訴你宇宙之外是個什麽樣子?


    而且。


    小皇帝的演示,一下子解開了他心中諸多疑惑。


    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開悟感。


    稍微迴過神來的劉焯,激動得身體不受控製地哆嗦。


    接著,撲通一聲跪伏在宇文衍麵前,恭恭敬敬地磕起響頭來。


    “微臣叩謝陛下,叩謝陛下……”


    作為天文方麵的人才。


    以他在天象觀測計算中的發現,以及遇到相關問題。


    聽完小皇帝的講述後,可以很肯定地確認這些都是極為合理的。


    也就是說宇文衍所講的正是天象的真相。


    劉焯直直磕了九個響頭,這才麵色潮紅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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