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放鶴去了獵戶家,他見妙妙自打昨晚服藥之後唿吸平穩,麵色稍轉,隻是依舊昏睡不醒,非但意識不甚清楚,離開口講話亦為時久遠。但看上去似乎已無大礙,隻需假以時日調養治療即可,心中略覺寬慰。


    從許武家出來後,林放鶴信步在街上閑走,不知不覺地逛到了村前的打穀場。


    打穀場寬敞空蕩,一無遮掩,在清晨繚繞的霧氣中顯得相當平靜。他站在一棵樹冠撐天綠葉殷殷的槐樹下,了望著打穀場,不禁想起幾天前那個月圓之夜的激戰,兩個裝神扮鬼、恐嚇村民的扶桑忍者,一死一傷,張皇敗退。對方既然下了這麽大的力氣意欲盤踞此地,頗費周章,怎麽這幾日突然偃旗息鼓、悄無聲息了呢?


    還有那個被他們救迴來的妙妙,她原本是陳芳芳手下,“紅袖添香”組織的成員,為何又與“百變”攪在一起?是陳芳芳的授意,還是自己私自行動?林放鶴忽然覺得,妙妙的真實身份可能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那麽在目前這場錯綜複雜旋流激蕩的爭鬥中,她又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那些由伊賀鬼雄帶隊、忍術高強神出鬼沒的東瀛特種戰士究竟藏身何處?他們在暗中又為誰賣命呢?


    這小小的張山深處隱藏的秘密看來還遠遠地未被揭破……


    林放鶴正在胡思亂想,唐羽也出了村子,朝這邊走來,見他一個人立在打穀場邊,正在想事,不好驚動,便悄悄地站在身旁。林放鶴轉身,微笑說:“是你,有事嗎?”


    唐羽說:“我過來請大人吃早飯。”


    林放鶴抬頭望了望天色,此時旭日初上,殘霧漸退,籠罩在遠處樹林間的陰霾被微風慢慢吹散,晨聲四起,天光大開。周圍深綠淺翠中平添一抹亮色。林放鶴抬起頭,盯著唐羽的眼睛:“吃飯,不忙。唐羽,對目前的案情你怎麽看?”


    唐羽一驚:“卑職才當了幾個月的捕快,見識短淺,經驗不足,對於這樣的大案要案,實在不敢妄自揣測。”


    “不要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不會見怪的。”


    “林大人……”


    “在刑部辦案的時候,我經常與屬下交談。理刑析獄,斷決滯案,遇有疑難也常在一起切磋評議。”林放鶴看出唐羽的心思,便主動搭話,隻想讓他忘記眼前的尊卑之分。“因此你盡管暢所欲言,無須拘謹?”


    唐羽點點頭,說:“啟稟大人,我也覺得此案撲朔迷離,疑點頗多。”


    “你且講來?”


    “首先是於情理不合,在我們未到之前,他們屢次派出殺手偽裝成怪獸,騷擾村民,待得扶桑忍者被我等一舉鏟除之後,又在半路上埋伏江南霹靂堂的四大金剛、和沙千刀等人,意圖攔截。”果然,一談及案子,唐羽便沉入其中,忘乎所以。“後來在山裏那個怪女人布下‘通天幻日’陣,昏天黑地,如墜地獄,更是幾乎要了我們的命。由此看來,這些人的目的無非就是阻止咱前進……”


    林放鶴點頭:“有道理。”


    唐羽接著說:“可是等我們趕到山中,救迴了身負重傷的妙妙以後,一切居然又風平浪靜,相安無事了。對於這種虎頭蛇尾的作法,林大人,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這說明我們還沒有查到他的要害之處,換句話說,並未觸及他們的核心機密。”林放鶴猜測,“所以對方才主動縮手,靜觀其變。”


    “大人言中肯綮,推斷精準,卑職也是這麽想的。”


    “看來,欲勘破此案,我們還得從頭做起。”林放鶴歎息連連。


    “莫非您的心中已經有了章程?”


    林放鶴看了唐羽一眼,說:“昨晚上程捕頭敘述‘百變’金不換的供詞,其中提到他第二次交貨時,涉及了三個關鍵詞語,滁州城,日升客棧,陳老板。你不覺得,這對我們也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程捕頭今早也再次談到這個問題,在得到口供後,他和馮捕頭經過商議,已派遣了以林自仁為首的幾名幹練捕快前往滁州,協同當地官府偷偷地監視日升客棧。”唐羽介紹說,“老林是個老捕快,幹六扇門這行已經有幾十年了,辦事穩妥,有他在,相信不會出什麽差錯?”


    林放鶴點頭,表示讚賞,乃說:“嗯,做得好。如此我們今天就趕往滁州,另外還得打發幾個人把那個受傷的妙妙送迴京城,使人醫治。看來得離開這裏一陣子,另尋突破,否則就真的沒有辦法解開眼前這盤陷入僵局的死棋。”


    “那這邊就放手不管了嗎?”


    “不是不管。我們這次殺死殺傷那兩個忍者,驚退霹靂堂的四大金剛與沙千刀,並奮力突出了柳繁華的‘通天幻日’陣,想必已然驚動那些潛藏在暗處的人,有了防備,我們在一天,他們就不會浮出水麵……”


    唐羽說:“我怎麽聽著有點像欲擒故縱?”


    林放鶴咧嘴一笑:“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意思,有時候總盯在一個地方,效果反而不好。換一種思維、換一個角度,一切又會截然不同。俗語不是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也是,自從十裏坡驛站大劍師失蹤,到翰林院編修柳餘恨無故暴死林中老宅,鍾樓裏驚現古怪圖形,為虎作倀的蒙古走狗‘千麵幽靈’深夜來襲,其中又穿插入了陳芳芳的神秘組織‘紅袖添香’,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案子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各路江湖人物倒是紛紛登場,爭奇鬥豔。剪不斷理還亂,著實令人眼花……”


    “憑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林放鶴含笑點頭,“眼睛裏同時盯著兩隻兔子的獵人,最後你連一隻也打不到!”兩個人邊說話邊掉轉頭,迴到村子裏。


    早飯後,太陽才冒頭,一行人便張羅動身。程亮甲安排了下具體事宜,由項金城帶著幾個衙役護送妙妙返迴京城,剩下的人一並出發,趕往滁州。


    待出了張山,前麵便是開闊之地。


    項金城他們設法弄到了一輛有篷的驢車,鋪了幾條棉被,把妙妙抬到車上,搖開鞭子,驢車轔轔而去。林放鶴、程亮甲則率其他幾名捕快騎上快馬,四蹄翻飛,在官道上縱情飛馳。張山地界離滁州本就不遠,因此走了沒兩個時辰,已遠遠地望見了琅琊山起伏不斷黛青色的山脈。


    眾人下馬歇了一會,程亮甲口渴,解下腰間懸掛的水袋仰頭咕咚咕咚一陣猛喝。飲罷擦了擦嘴巴,粗聲粗氣地問:“林大人,這官路岔口處有兩條道,一條通往滁州,一條去向琅琊山,咱們往哪裏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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