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寒冷的冬季,棲水行宮地下真正的地宮中,仍是溫暖如春。仿若與世隔絕的人間仙境,暖玉鋪就的地麵,隔了一段便會有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其中,與殿頂的琉璃宮燈撒下的光芒相互唿應,整個地下亮如白晝。


    路旁綠草茵茵,有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的花一簇一簇的生長在其間。蝴蝶翻飛,花香襲人。


    一條清泉自高處的石縫中留出,在草地間匯成一股溪流,溪流之上有木橋一座,過了木橋便是一大片空地,此時的空地上放置了一排排桌子,桌上瓜果珍饈,琉璃杯盞。


    空地旁有一棵樹冠碩大的古樹,枝蔓橫生。這個樹不似這殿內其他植物那般常綠,它繁盛的樹葉已經變成了金黃色,一片片掛在樹枝上搖搖欲墜,一陣風拂過,發出‘莎莎的聲響,紛紛墜落,搖搖晃晃的飄蕩下來。有的落在了茵茵綠地上,有的飄進了溪流,有的卻是滑過一人的肩頭,停在他紫色的衣袍上。


    一雙纖細修長的手將它捏起,放在眼前端看。男子有著一張普通的麵容,他坐在樹下,半倚著樹幹,一襲紫衣,銀色暗紋勾勒在袍腳,三指寬的同色腰帶束於腰間,白玉佩垂下,紫色的流蘇的散在綠色的草地上。墨發僅用一根純色發帶紮束,顯得格外的慵懶和隨意。


    他微微揚起頭,好聽的嗓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日耀,出了什麽事?”


    一道黑影閃過,紫衣男子身旁,日耀躬身立在那裏,迴道:“主上,夫……夜姑娘將眾人扯進了迷蹤森林。恐怕一時半會是來不了了。”


    “那浮池到是好本事,那陣法形似迷蹤森林到不知其中是不是也如那迷蹤陣法一般奧妙。既然瑾兒想讓本座等,那本座便等上一等又如何。”他忘了忘天色,偏頭衝日耀道:“擺棋,本座要等的人到了。”


    話音剛落,風聲水聲驟止,萬物皆靜,似是時間就此停止一般,靜的出奇。唯有一處樹葉依舊搖搖晃晃的跌落,風依舊鼓舞著那紫色的衣襟。


    “欒華,如今就隻剩這點功力了嗎?”雄厚低沉的嗓音由遠處傳來,並逐漸清晰。話落,一身著藏青色衣袍的男子便已經來到近前。男子大約五十許,有著一雙極為銳利的眼神,他負手而立,周身藏不住那久居上位者的威嚴之氣。


    他微微抬了手,一道白光滑過,瞬間直逼紫衣男子胸口。


    日耀見狀想起主子的傷,欲縱身相迎,卻見原本靠在樹幹上養神的風欒華睜開了眼,鳳眸瀲灩。霎時間,那束白光越逼越近,日耀隻覺眼前似是劍光劃過,那白光在離他胸口寸許之地擊在了一柄劍上,碎裂成點點星光,慢慢在空氣中消散。


    “來而不往非禮也,義父。”修長的指尖劃過那冰涼的劍身,屈指微微一彈,隨著劍身發出‘錚的一聲,四周詭異的寂靜瞬間被打破。隨之射出的還有白光,那白光比剛才那束更快,更急,朝著那人周身大穴射去。男子原先從容的臉色大變,衣袖揮了揮極速向後掠去。


    待站穩後,低頭看了自己那身藏青色衣袍,不多不少,射來幾條光束,衣袍上便有幾道劃痕。那分寸掌握極好,多一分力道就會劃傷肌膚,少一分又劃不傷衣服。


    殤奕臉色鐵青的抬起頭,不大一會功夫,那樹下何時多了一張桌子椅子自己竟然都未曾察覺!


    “你都知道了。”殤奕朝他走去,危險微微眯起了雙眼,肯定的問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事情已然如此,義父教欒華武功,又給了欒華崆緋穀,這些欒華不敢忘。”他坐在桌前,凝視著桌上的玲瓏棋局,不知想著什麽。


    殤奕輕哼了一聲,掀了衣袍與他對坐於桌前,“是嗎?義父讓你交出星飾,白玉笛,行殤琴和幻鏡你肯嗎?”


    ……


    同時,行宮上層的眾人們依舊被困在那片陣法內。我拉著雲歡的小手走在最前麵,就像是在自家花園中散步一般悠閑,涵月和柳穆峰走在身側,身後緊跟著玉鏡,月蝕。其他人到沒有這般輕鬆,警惕的望著四周,零零散散的走在最後。


    “這是什麽花,竟長在這麽細的藤蔓上。”身後,寒雨的聲音突然想起,我轉身看她,見她指著一朵緋紅色的花揚聲問著。


    那樹的樹幹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有的藤蔓甚至延伸到草叢中。那藤蔓極細,但那些緋紅色的花朵卻紮根在那裏。一朵一朵的,猶如那女子的紅唇,開的格外嬌豔欲滴。


    我盯著那朵花,眯了眯眼睛,耳邊突然想起今早浮池在耳邊的叮嚀。


    赫連嵐提著她那繁複的裙踞優雅的走上前,抬手就要摘了那花。


    “不要碰!”下鏡國女王安瑾言急急的出聲。隨著這道聲音,一把匕首飛快的釘入那樹幹,險些切了赫連嵐那白皙修長的手指頭。赫連嵐驚得向後退了兩步,有些憤怒的迴頭看向射出那柄匕首的人。


    那匕首是瀾滄射出的,他盯著赫連嵐微微頷首,“情急之下多有得罪,還望太後海涵。”


    “赫連嵐,你應該感謝瀾滄將軍救了你的小命。”我輕哼一聲,瀾滄太客氣了,就不該出手救她!


    “夜雨,你……”赫連嵐話還沒說完,本是格外寂靜的迷蹤森林中突然傳出嗡嗡的聲響。聽聲音似是什麽生物大批振動翅膀的聲音,聽的人們頭皮發麻。


    我盯著遠處的樹林,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臉色微微一變。


    “宮主,進入迷蹤之後,如果看到一些紅色的花的話,千萬不能走近,趕緊離開,那些花是速息蜂的宿體,碰了它,就會引來大片的速息蜂的。”


    速息蜂,浮池這個陣法中複刻真正的迷蹤森林裏的東西之一。她今天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赫連嵐那個白癡的女人,一進來就給她招惹個大麻煩。


    “速息蜂怕水,東北方六百米左右有個瀑布,快,快到那裏。”我牽著雲歡的手,將他交給涵月,她相信以涵月的能力定能護他周全。再轉頭拉起身後的柳穆峰得手,道:“呆子,抓緊我。”


    柳穆峰不敢大意,我握著他的手,帶著他穿梭在樹林間,朝東北方的瀑布處奔去。眾人緊跟其後,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絲毫不敢大意。


    那些速息蜂的速度飛快,嗡嗡聲似乎就在耳邊,我迴頭看了一眼,見那些速息蜂像是大片的墨汁一般,所過之處,那青蔥翠綠瞬間變成了墨色。有毒!


    “啊,救我!”南宮婧妍被地上的藤蔓絆倒在地,來不及爬起,雙手迅速凝力朝身後那些黑壓壓一片的速息蜂打去,奈何一人之力終究薄弱。


    終究不忍,本就沒想著讓這群人死在這陣法裏,低咒了一聲,將柳穆峰丟給月蝕,自己反身而迴。


    “雨兒!”


    “瑾姐姐!”


    “小瑾兒!”


    那黑壓壓的速息蜂眼看就要吞沒南宮婧妍,南宮婧妍絕望的閉上了眼。就在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手臂一涼,被人猛的拽起。


    “南宮婧妍你個蠢豬,空有一身本領,卻連一根小小的樹枝都能絆倒你!”


    南宮婧妍猛的睜開眼睛,“你……”


    我蹙了蹙眉,拉著她往前狂奔。見停在前麵等著自己的君莫惜,寒雨,怒道:“傻愣著在那裏幹什麽!嫌自己命很長嗎?”


    近了,更近了,鼻尖似乎聞見了水腥氣,耳邊似乎也能聽見那嘩嘩的流水聲。


    速息蜂所過之處墨染樹林,那濃黑的墨色和綠草茵茵,黑與白的交匯,生與死的交替。


    縱身躍到河邊,河的對岸就是那從天而下的瀑布,宛若一匹銀緞,閃著瑩瑩白光。兩岸樹林茵茵,流水淙淙,河水匯聚成一方池塘,水清澈見底。


    此時已經無心欣賞美景,記得進來之前浮池讓自己看的那張地圖,地圖上瀑布後麵是有一處山洞的。迴頭看向身後,發現那黑壓壓的速息蜂離這裏太近了,再往前趕到那瀑布的時間已然來不及,速息蜂的速度太快了,馬上就會吞噬掉這裏。


    蹲下來低頭看了看腳邊的河水,手指輕觸那水麵,手指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開始在表麵凝冰。


    果然,這片瀑布流下來的果真不是普通的水,極地最為冰寒的水,人一旦下水,要不了多久就會凍死在水中。


    來不及了,速息蜂已經來了。


    “跳,我們還有一絲希望,不跳就真的沒救了。”君莫惜蹙了蹙眉,分外認真的道。


    我看向南宮婧妍,“還能堅持嗎?”


    南宮婧妍甩開我的手,顫巍巍的站直,“本宮,還沒那麽弱。”


    “趕緊的跳。要來了!”寒雨站在水邊率先跳了下去。


    南宮婧妍也不含糊緊隨其後。


    君莫惜看著我,似有疑惑。


    今天簡直倒黴透了,不會水,卻偏偏要下水。我不想讓君莫惜看出些什麽。反正都是死,硬著頭皮,一把拉過君莫惜就跳了下去。


    冷,冷到了極致。從外到內瞬間凍到麻木,抬起手就發現指尖已經發白開始結冰了。巨大的窒息感再次襲來。猶記得上一次似乎也是這種到了必須下水的地步,月國皇陵遺址的地下水中,是玉琅救了自己。可這一次他是不會再來救自己的。


    為什麽,到這個關頭,想到的還是他。


    好想就如此死去,什麽都不想了。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


    夜雨,你不能死,你還沒給你父母報仇。還要幫助歆夜奪迴鏡國,還有暗秀宮,還有師父……還有玉琅……玉琅……


    棲水行宮地下宮殿突然一陣晃動,緊接著巨大的琉璃殿頂漸漸地變得透明。像是一層薄膜籠罩在上空,清晰可見那一端寂靜的迷蹤森林的全貌。如果棲水行宮的製造者還在的話,一定可以看出,這是最原始的棲水行宮,沒有琉璃殿頂支撐,那片陣法是懸空在地下行宮之上的。


    設計之精妙,鬼變之才。


    那薄膜開始慢慢自中間開始溶解,露出一個不大的圓形的缺口來。一男子自那缺口而出,明紫色衣玦翻飛如蝶,袍角上繡著的繁複的銀紋隱隱可見。他抱著一人緩緩落下,三千墨發隨風飛舞,容顏傾城冠絕,姿態若神。


    露在衣袖外麵的手指,修長如玉,根骨分明,手指微屈,輕彈。那原本綠草茵茵之地霎時間開滿了六瓣白蓮,朵朵晶瑩如水晶。


    那花叢正中有一個蓮花格外的大,花苞綻放,露出裏麵的花心。瑩瑩星光自花心中飛出,上升盤旋,包圍在慢慢的落地的兩人周身。兩人慢慢落下,正落在那花心中。男子坐在那裏,緊緊的抱著懷中的人,似乎生怕一鬆,懷中的人就會消失一般。


    懷中之人正是那落入寒潭的夜雨,就在她快要窒息而死之時,陣法及時從外強行破除,幻境消失,才得以保全性命。


    男子修長的指尖撫摸著女子略顯蒼白的睡顏,“瑾兒,我等的得夠久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看著你成婚,一點也不想把你推到別的男人懷中,我嫉妒,嫉妒的發狂。你知不知道剛才看見你差點死去,我幾乎以為我就要永遠的失去你。”


    他垂著頭,似一隻受傷的小獸。有什麽自那眼眶中滑出,滴落在懷中人的臉頰。


    身體酸痛無力,眼睛想要睜開,卻怎麽也睜不開,那種溺水的窒息感消失了。莫非獲救了?是寒雨,還是君莫惜,應該是君莫惜吧,當時就他離自己最近。周身暖洋洋的,那股寒冷也不見了,似乎是被誰抱在懷中。這人的懷裏好溫暖,似被陽光環繞。


    君莫惜的醫術果真不是吹的,那他們現在是在哪裏?那個瀑布後的山洞嗎?豎起耳朵聽了聽,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鼻尖似乎還有……。淡淡的蓮香……這是風欒華身上獨有的蓮香……難不成自己是在夢中?又近乎貪婪的吸著這股蓮香,極為濃鬱,那麽清晰,那麽熟悉。


    可是……他怎麽會救自己,他應該在棲水的地下行宮等著人過去。況且他腿有傷…夜雨,你在想什麽!


    “瑾兒。”出聲之人似乎是怕驚擾了人一般。聲音淡而輕,似天上的流雲劃過天際,帶著些許無奈和溫柔。


    我渾身一震,真的是他,真的是風欒華!可是,為什麽會救她!地點不對,時間不對,什麽都不對!


    她想睜開眼,可卻隻能就這樣靜靜的聽他訴說。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一切都晚了,她的父母不會迴來,她無法麵對夜闌,無法麵對哥哥……。


    灼熱的水珠滴落在臉頰,那溫度格外的灼熱,似乎是要灼傷了她的皮膚,灼傷她的心。他…。莫非是哭了?


    那個神一般站在高處的男子,那個把天下人玩弄在手中的男子,那個沒有心得男子,他竟然…。哭了?


    渾身酸軟的感覺漸漸消失,我慢慢睜開眼。


    那人一身紫色華服,墨發隨風飛舞。精致的鳳眸,高挺的鼻梁,下顎弧線美好。他的美,美的不張揚,不英氣。他的美,美的猶如一朵蓮花般,盡管浸染這紅塵中的汙濁,卻依然聖潔的不可高攀,真正的似那天上之神,住在那九天宮闕。他的美,美在他的氣質,他氣質高華出塵,舉手投足見盡是那久居上位者的自成的一股尊貴優雅。她本以為已經將他拉進俗世,卻不想他依舊在那俗世之外。


    他究竟是哭沒哭?要不是剛才那灼熱感覺還未消失,她就要認為她又是在做夢。


    他抱著她坐在草地上,頭頂是琉璃的殿頂,這裏莫非就是棲水行宮的地下宮殿?真的是他救了她?


    我索性也不起來了,躺在他大腿上,抬手玩著他垂落在胸前的頭發,就這樣直勾勾的望著他,半晌道:“說吧,你都瞞了我什麽事!”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麽問,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倒是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笑問道,“瑾兒,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瞞了我什麽,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在策劃著什麽事情,而這個事情牽扯到我。”


    他笑著看著我,點了點頭,“不錯,挺聰明。”


    ------題外話------


    啦啦啦,誤會要解開了,乃們,要甜了哦~喜歡就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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