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國天合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夜


    天上一輪殘月,星子閃爍在天幕上。


    今晚的晚宴設在了臨近下鏡國王都不遠處的行宮內。這座行宮名曰棲水,是一座完全建在水上的行宮。行宮占地百裏,湖水名曰伊洛,湖水如鏡子一般無波無瀾。月光撒在湖麵,如蓋了一層銀緞,美得猶如幻境。


    這猶如幻境的棲水行宮,從外麵看來,隻有水上一層,實則不然。這棲水行宮分為上下兩層,伊洛湖為界。看似分外好進的棲水行宮,其實想進入那真正的地宮並不容易。


    整個瓊州大陸有三處建築是世人公認的密境。排名第一的就是風欒華那廝的老巢,琉國崆緋穀。排名第二就是這棲水行宮。第三的是薩卡族的族地月國涽山。


    今晚,在這伊洛湖畔下鏡國專門安排了船隻,來接送前來赴宴的貴賓。


    這場十年一度的盛會,是五國初建時留下來的習俗,當時五國的帝君皆是聖朝中的大將,關係十分要好,為了不生分,就定了一個五年之約,每五年一聚,既是促進感情,也是給五國經濟貿易合作提供了一個交流平台。並且每年崆緋穀都會派人前來。


    直到……齊國被滅,這個盛會就由明變暗,更是由原來的五年一聚,變成了十年一聚,琉國也因此閉國不出,四國經濟貿易的合作也斷了聯係。邊境小打小鬧不斷。而每次聚會的地點,四國則是輪流。而崆緋穀也自那時起再也沒派過人前來。


    最早到達湖畔的是惠國,惠太子一行。司馬宏來的比較低調,讓人看去就猶如富家公子出行,一眾家仆,幾個侍女,兩頂小轎。轎子在湖畔停下,第一個下來的是一個少年,那少年跳下車,極目遠眺,看著眼前的景象,也不禁讚歎。


    “世子覺得這棲水如何?下鏡國為了建這座行宮可是花了大心思的。”說話的人,慢慢走過來,停在少年身側。


    “太子殿下,本世子看很普通嘛,不過,或許裏麵會別有洞天也不一定。”司馬顏清握著腰中的劍柄,調笑道。


    “清兒!不得無禮。”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麵容英武俊朗,皺著好看的劍眉,嗬斥那少年。


    三人正說著,不遠處,便有鑾駕駛來。比他們來時氣派多了。前方清一色粉衣執燈的宮女,金色的鸞鳳在車頂展翅而飛。車架後麵是皇城的禁衛軍,那騎在馬上領兵的男子,一身暗紅色衣袍,正是那‘戰神’若風。來人的身份不言而明,恐怕正是那最近風頭正盛的赫連嵐或是南宮婧妍。這兩個人誰到都是不太好對付的主。


    這邊三個人正猜的起勁,那邊車上的人已經走下來,朝他們這邊走來。


    月國這次到是來的齊全,赫連嵐和南宮婧妍竟然都來了。還有個女子,一身翠綠色裙衫,容顏清麗,令人側目的是她眼角那顆淚痣,嫵媚動人。有種獨特的誘惑力,眾人卻並不識這個女子,隻知道她跟赫連嵐和南宮婧妍同坐鑾駕,兩人對待她的態度格外的微妙。


    “這位是……”司馬宏不禁開口問道。


    “‘千麵’大人,許久未見,近來可好?”聲音中帶著隱隱笑意,似是許久未見的友人再次相逢。


    眾人尋聲看去,隻見從不遠處徒步走來兩個男子,一男子一身白衣,手中搖著把折扇。另一人一身湖藍色織雲錦,玉冠高束。出聲的是那個湖藍色衣衫的男子,他斯文白淨,笑意盈盈。


    這兩個人眾人到是識得,白衣男子正是那月國聽昕玉閣的二公子君莫惜,一手如火純青的醫術,人稱‘醫聖’。另一個卻是上鏡國的禦史大夫,‘天下第一政客’月逸公子。


    “書呆子,托你的福。”寒雨朝他做了個鬼臉,兩人的私交頓時不言而喻。


    君莫惜搖著扇子立在一旁,看著那綠衣女子,沉默不語。


    這兩個人的出現讓司馬婧妍著實驚訝了一把,掃視了一圈,視線在若風,寒雨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月逸身上。平時殿下的五大隱衛從不輕易聚頭,如今卻已經來了其三,但仍看不見殿下的身影,她現在到是對這個晚宴越來越感興趣了。


    伊洛湖上,載眾人的船隻已經停靠在岸邊,眾人先行登船,朝棲水行宮而去。


    就在前一個船隻離開不久,王夫白楠,將軍瀾滄,女王安瑾言,皇子安玄燁攜同鳳蓮便到了。


    “丞相,你看,那是不是歆夜哥哥。”


    稚嫩的童聲脆生生的傳到眾人耳中,隻見一男子抱著一個*歲的孩子從馬車上下來。那孩子一身華貴的暗紋錦袍,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未長開的小臉格外的可愛。


    那孩子掙脫男子的懷抱,極快的跑向眾人,朝安玄燁飛身一撲,安玄燁下意識的一接,那孩子就穩穩的坐在了自己懷中。


    “小鬼,你是誰家的孩子?”


    “歆夜哥哥,你不認識雲歡了嗎?皇姐呢?丞相……”雲歡正摟著安玄燁的脖子控訴著自己的不滿,還沒說完,身子就被涵月給抱了下來。


    雲歡分外委屈的嘟了嘟嘴,搖著涵月的袖子,低喚:“丞相……”


    涵月朝眾人歉意的一笑,然後蹲下身子,指著那一身紅衣的安玄燁朝雲歡解釋道:“陛下,他是鏡國的皇子安玄燁殿下,不是你的歆夜哥哥。”


    白楠挑了挑眉,重新打量著麵前*歲大的孩子。那孩子貴氣逼人,雖臉上稚氣未脫,但那眸子中隱藏的銳利卻是久居上位者慣有的精明。安玄燁竟然曾與這位琉國的皇帝交好,這倒是讓他吃驚不小。


    同樣安瑾言也在打量著這位年幼的皇帝,雖表麵上看不出什麽,但他身旁的涵月卻是個難纏的角色。


    鳳蓮抱臂站在安玄燁身邊,到是什麽也沒說,出奇的安靜。


    “船來了。”瀾滄一張口到是打破了此刻詭異的寂靜。


    這一隻船也開了,緩緩駛在伊洛湖上。伊洛的水依舊平靜,月色似乎更加亮了。


    船直接穿過行宮宮牆,行宮內各式宮燈亮起,從遠處看,宛如夜色下晃動的螢火蟲。月光皎潔,庭台軒窗,假山池沼,梅園內臘梅開滿院牆,紅如火,盈盈梅香飄散至空中,環繞在鼻尖。


    船停靠在一座拱橋邊,有侍者提燈前來接應。華貴的裙琚委地,環佩翠響,金釵,玉履,綬帶,男的俊,女子,美婦,容顏芳華。今晚這棲水行宮中所到之人皆是這瓊州大陸中一方雄者,不管是誰,都是得罪不起的。


    行宮中的宮女一個個皆是心知肚明小心翼翼的侍候著,舉著燈的手穩,腳步不亂,如果留心的人去看,便可發現這些宮女皆是練家子。


    眾人走到玉橋最高處,朝前方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霎時間便被眼前奇景所吸引。


    玉橋的另一段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樹林。林子裏的樹皆是棵棵粗壯,樹冠碩大,虯枝盤桓的古樹。想這棲水行宮最多占地百裏,可眼前的這一大片的樹卻幾乎是占地方圓千裏萬裏。


    眾人紛紛迴頭去看,身後亭台樓閣,屋簷斜飛,鼻尖清晰的可聞見那栽植在園中的紅梅香。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樹林,身後是宮院深深,此等奇景,似是在半醒的夢中。一腳現實,一腳虛幻。


    “前方是什麽地方?”赫連嵐拉過旁邊一位宮女,詢問道。


    那宮女分外恭敬,彎了身子,“前方是迷蹤森林,行宮中的禁地。”


    “上鏡國的棲水行宮果然名不虛傳,這陣法竟是比那‘九曲浮華陣更為精妙。本公子今日可算是開了眼界。”一旁湖藍色衣袍的月逸嘖了嘖嘴,讚歎道。


    原來,這一大片樹林竟是陣法,竟如真的一般。


    “鏡國不愧是陣法的大宗。”寧國侯也附和道。


    白楠頷首微微一笑,“此處是棲水行宮為了抵禦闖宮者而設。事不宜遲,諸位請隨本宮前來。”


    就當眾人正準備隨白楠離開之際,轉過身的那一刹那,每個人的臉皆是神態各異的變換著。


    就連王夫白楠踏出去的腳也頓在那裏。身後,眼前所見的層層宮闈之景正以肉眼可以捕捉到速度慢慢破碎,露出下麵青蔥翠綠的底色。


    這下,白玉橋的兩端皆變成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迷蹤森林,鼻尖的紅梅香也變成了濕冷的草腥氣。


    腳下的白玉橋也正在消融,很快,眼前隻剩下那詭異的綠色。什麽白玉橋,什麽閣樓,什麽紅梅,通通不見了,一棵一棵古樹矗立在身邊,如同護衛。


    此時,白楠就站在一棵古樹邊,難得變色的臉,白了白,顫抖著手撫上那粗壯的樹幹。粗糙的表麵磨得手生疼,也使白楠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們現在這些大陸的精英們都實實在在的進了那個傳說中的迷蹤森林。


    就在眾人還沒從驚愕中緩過來的時候,一道聲音從樹林深處傳來,


    “實在不好意思,本宮一不小心走錯了地方,想著與其讓大家在外麵苦苦的等本宮,不如請大家進來一塊耍,本宮怎麽對你們這麽好!”


    聲音是從那鬱鬱蔥蔥的樹林深處傳來的,眾人尋著聲音看去,隻見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樹冠上坐著一個少女,少女一身雪色衣裙,裙擺處隱隱可瞧見那金色描摹的繁複的圖案。她閑閑的靠在樹幹上,手中把玩著一把通體瑩白的笛子,容顏絕美,眉宇間的血色桃花妖嬈,似是給這單一的綠色帶來一抹靈動的色彩。


    “夜雨!”最先認出女子的是赫連嵐。赫連嵐喊出她的名字的時候帶著深深的憤恨。她的出現無疑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當初她們都以為她是個傻子,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誰知奉城一變,鳳池被抓,這夜雨竟搖身一變成了瓊州大陸第二大宮的宮主,其暗秀宮更是實力僅次於藏劍山莊的勢力。


    我微微偏頭,朝赫連嵐看去,好看的眸子半眯,“赫連太後哦不,本宮忘了,應該改喚明皇了。”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變了變,赫連嵐則臉色鐵青的看著那依舊坐在樹冠上一臉的無辜的女子。


    寒雨站在下麵差點笑出聲來,乖乖的,這句話真狠。雖說世人皆知赫連嵐之心,但都隻是在心裏默默說說罷了,畢竟表麵功夫要做好,人家還沒亮明,自己也沒必要多那個嘴。可今天看夜雨顯然沒打算給赫連嵐留麵子,看來是惹毛了夜雨了。寒雨頗為同情的看著赫連嵐,自求多福。


    “夜雨!你不要血口噴人,陛下身體不適,身為陛下的母親,太後理應代為管理朝政。”南宮婧妍抱臂站在赫連嵐身邊,仰頭盯著夜雨,一字一句的道。


    赫連嵐隻覺得現在她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臉色極差。


    君莫惜搖著手中的折扇,嘖了嘖嘴,見過蠢得,沒見過這麽蠢得。這事能解釋嗎?什麽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了。


    “皇姐!”一聲軟軟的嗓音,打破了周圍一瞬間的寂靜。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人群中鑽出,朝樹下跑來,跑的太急,忽略了腳下淩亂橫生的枝蔓,就在身子將於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眾人隻看到一到白影閃過,快速的抱住了那個將要跌倒的小身子。


    “歡兒,可有摔著?”我抱著懷中小小的身子,為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溫和著道。


    雲歡揚起那精致的小臉,緊緊的將我抱住,眼中蓄著淚,委屈著控訴著。


    “皇姐說話不算話,說好來看歡兒的,皇姐是不是把歡兒忘了!”


    “皇姐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歡兒的。”揉著他的頭,笑著衝身後道:“呆子,你看本宮的弟弟怎麽樣?”


    聽見她這麽說,眾人這才注意到她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幾個人。那個男子長得極為普通,渾身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聞言,笑著走來,無奈的道:“你這是把我往閻王殿上送呢。”此人一出,白楠和安瑾言的臉微微變了變,看著他的眼神多了一份深思。


    而另外兩個一男一女,其中一個眾人認得是跟在夜雨身邊的貼身丫鬟玉鏡,另一個男子長著一張格外精致的娃娃臉,一身橘色衣衫。看來是暗秀宮的人了。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夜宮主,你是怎麽進入這迷蹤森林的?”王夫白楠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柳穆峰,朝我看我來。


    我攬著雲歡,聳了聳肩,分外無辜的道:“本宮不過是來遲了一會,這棲水行宮外竟沒了船隻,沒辦法,本宮隻能硬闖了。誰知一進來,就進了這麽個地方。”


    王夫嘴角抽了抽,這夜雨腦子裏究竟是什麽邏輯,硬闖能闖到這裏?一闖能將他們也拉進來?分明就是想拉個墊背的!


    不過,能將他們拉進來,就證明這夜雨對於迷蹤森林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這夜雨果然不簡單,想來攪局,也得問他同不同意!


    然而,白楠若是知道夜雨進來隻是為了出場更驚豔,並且讓某個人等得更久一點,並沒有其他想法的話,會不會氣的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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