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之間就到了六月末,再過一周就是暑假了。各門課開始了考試,對於蘇漁來說沒什麽壓力,他們學的專業隻需要熟練的掌握一些設計和動畫軟件就行了。


    相反林硯這段時間都特別忙,聽他說最近妖界不太安定,說不定會蔓延到人類世界,林硯需要和傅韻查明原因。


    蘇漁笑著道他明明是魍魎局的局長人物,卻還要事事親力親為,當真是個負責人的好局長!


    說起這個,林硯無奈就顯得很無奈了。上一次魍魎局內部整治,也是蘇漁上一世的事了,時間聽起來過了很久,但是元氣大傷一直沒有緩過來。


    又加上魍魎局的許多人都在人類世界活動,所以很多的想法和觀念都會受人類社會的影響,比如現在,大家都喜歡單身,對於尋求配偶的要求也有了更多的考量,就不會輕易結婚了。


    沒有人願意繁衍後代,也就無法為魍魎局添進新血脈,仙界也對這邊的事情不上心,不管不顧。


    若不是為了製衡妖界,林硯還不知道魍魎局還能存在多久,還好妖界內部一直以來都管理的很好,這讓登上局長職位的林硯並沒有多麽操勞,不過最近卻是要忙起來了。


    他們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幸好蘇漁住在本市市內,林硯找她也方便了很多。要是住的很遠也沒關係,她相信林硯不管千裏萬裏還是會找到她。


    暑假開始沒過幾天,成績就出來了,謝宛兒色彩課莫名掛科了,她氣的在宿舍群裏吐槽了半天。對於為何掛科,蘇漁也搞不懂,大一大二她們一個宿舍沒有任何人掛過課。


    原先是說打電話問一下這個新來的老師,可是張宜歡沒找到房公子的聯係方式,除了班群裏一個掛名的扣扣號,沒有人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一個遊魂野鬼,當然是沒有電話號碼的。蘇漁默默吐槽到,她突然想起來,她需要去找林硯問一下房公子為何以“人”的身份在人類世界出現,想必不是偶然。


    還有,她想起那天在畫室,房公子看謝宛兒的眼神和之前所有一切的種種,他們之間有什麽過往吧。


    城外


    通往鄉下的路上,夜晚車輛很少,車燈照亮的範圍又有限,所以不會有人注意到站在路邊的兩道黑影。


    傅韻握緊拳頭,迴頭對林硯說道:“咱們又跟丟了。”


    林硯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妖怪的修為很高,不在你我二人之下,事情開始棘手起來。”


    空氣中依稀可以問道極淡的清香,傅韻從第一次追這個妖怪開始就覺得十分熟悉,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


    說實話他接觸的每個妖怪身上都有獨特的味道,大部分都是很難聞的,隻有這個,會讓自己覺得很清新的,好像百年來隻有那一個妖吧。


    今天又跟丟了,他們隻好迴去,著手準備其他的事情,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需要快點查清楚。


    房公子這幾日忽然噴嚏不斷,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牛頭與馬麵都問他是不是“感冒”了,房公子尷尬的笑,早已不為人,更不會有人類身上的病痛了。


    他抬手壓下,示意別說話,因為前麵的樓道裏傳來了走路聲。此時他們正在一處破舊的小區裏,這裏的建築大約都有幾十年了,住戶少的可憐,小區裏沒有路燈,一到晚上這裏根本不會有人,家家戶戶的玻璃都是深藍色,晚上即使開燈透出的光線也淡的可憐。


    聲音越來越清晰,房公子往樹後靠了靠。一股強大的妖風刮過,吹的樹冠都抖了三抖,飄落的落葉落在房公子的頭頂、肩頭。


    【這是什麽妖怪,妖力這麽高?】馬麵驚恐的捧著自己的馬腦袋,用心法把問題傳到其他兩個人腦海裏。


    牛頭也懵逼了,搖搖頭。他對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如果不是這次,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和妖界打交道。


    房公子暗道不妙,【這個妖怪在用妖識探路,想必早已經發現我們了。】


    牛頭擦了把頭上的冷汗,心想真不是個輕鬆的差事。剛放下手,脖子上突然纏上一紅色披帛,繞了三圈,牛頭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就一下被拽了出去。


    馬麵想救他,結果一手抓了個空,自己也被披帛裹了摔了出來。


    他們三個已經徹底暴露了,房公子主動走了出來,扶起倒在地上的牛頭馬麵。“閣下為何不現身?”房公子朝著空無一人的周圍喊道,如果不是剛才他親眼看見牛頭馬麵是怎麽被拉過去的,房公子或許會相信這個妖怪從未出現。


    但是此時此刻空氣中還有若有若無的淡香,不曾減淡。他想,那個妖還是在的。


    “奉勸鬼界不要插手妖界之事,否則後果自負。”


    這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房公子在原地轉了個圈,根本無法分辨其中強弱,而且這個妖怪還用的怪音——雌雄同體,讓人難以分辨性別。


    房公子不甘示弱,“交出鬼界的叛徒,鬼界自然不會幹涉妖界的事。”


    話音落了,對方忽然沉默了良久。


    “閣下考慮如何?”房公子打破安靜問道。


    對方冷冷笑了兩聲,歎了一口氣,空中一道紅光閃過,房公子確定方位,趕緊追了上去,腳剛離地就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給打了下來。


    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線索,他追查很久才到手的蹤跡。房公子掏出藍玉想破了這結界,但是被馬麵一把製止:“強行破了這結界是會讓你失掉百年修為的,快收迴你的藍玉!”


    “對呀對呀,這個妖怪咱們三個聯手頂多打個平手,所以先迴去和十殿稟報一聲。”牛頭符合道,並不是他膽小,確實是因為這件事需要由上頭再給他們派一些幫手。


    而且若要查下去,勢必會和妖界結仇,這不是房公子能做主的。


    房公子也不是一意孤行之人,再三思考之下,聽從了他們的意見,收迴藍玉:“既然這樣,我們先迴問了十殿閻王。”


    三人達成一致,轉瞬消失,一陣風吹過,落葉席卷而起,又緩緩落下……


    對於手機這種東西,房公子一直用的不習慣,主要是在人類世界沒有朋友,鬼界朋友“募捐”湊足了rmb給他買的手機,到目前為止隻發揮了一個作用,那就是加了謝宛兒他們班上的班級扣扣群,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他從來都沒有看過,自然也不知道他因為把謝宛兒課程給掛了,某個人正滿世界的找他……


    掛科真不是無意為之,他就是故意的。


    怎麽說呢,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代價!


    如果上一次麵對他的質問,謝宛兒能夠誠實迴答的話,他是不會掛她科的,可惜她死鴨子嘴硬,不知悔改。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這句話她永遠都不會懂。


    房公子迴到鬼界的住所,拿起手機一看,他的扣扣直接被刷爆了。不得不感歎,現在5g連地底下的世界都覆蓋。


    馬麵端著一杯水悠悠飄過去,“你要倒黴咯。”


    房公子翻閱了一下扣扣聊天框,無外乎都是謝宛兒發的消息。他放下手機,沒有細看。


    此時馬麵喝完水端著空水杯又再一次飄了過去——“你不怕她找你麻煩麽?”


    房公子坐在雕花木椅上,瞥了一眼飄來飄去的馬麵,語氣有些無奈和迷茫:“她功力淺,我不用怕她的。”


    “噫!”馬麵翻了個白眼,飄出房間。


    顯然馬麵是不認同他的話,房公子苦笑了兩聲。謝宛兒要找麻煩,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意外還是出現了。


    那日他照常去人界例行公事,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他便跟了過去,誰知道在一棟廢棄的爛尾樓裏他看見了謝宛兒。


    起先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那幾個妖怪站在暗處,看的並不真切,房公子就用了鬼眼,然後一下子看見了謝宛兒。


    房公子的心“咯噔”一聲,就仿佛墜入了穀底,他腦子裏嗡嗡亂的不行,扶著旁邊的牆,準備走的時候,好巧不巧就被發現了。


    四個妖怪“嘩”的從樓裏飛出來,攔在他的麵前,謝宛兒站在中間,房公子對上她的視線,淒淒慘慘笑笑。


    謝宛兒也是剛得知房公子的真實身份,正準備找他算賬,沒想到他剛好送上門來了。


    “我就說上一次給你的水裏下了妖毒,你居然那麽快就好了,果然不是一個人。”謝宛兒冷冷凝視著他,看他的眼神陌生且帶著恨。


    房公子早已經習慣,他們的誤會是解不開的了。“那你呢?你又為何和這些妖怪廝混在一起?”


    他最近公事纏身,沒有陪在她的身邊而已,謝宛兒變化大的他都快認為自己找錯了人。


    可是不是啊,她就是她,就是他前世的結發妻子,最愛的那個人呀!


    謝宛兒揮手一掌打來,房公子廣袖一揚便輕輕鬆鬆化解。


    “真是個蠢貨!”


    謝宛兒被同伴罵了一句,她氣的跳腳,剛想反駁,背後卻被重重打了一掌,然後有源源不斷的妖力匯聚到身體裏。


    她自己控製不住這股力量,急切的想要趕快發出去,身體裏最後的一絲冷靜也被毫不留情的吞噬,她紅著眼睛盯著獨自一人的房公子,嘴角長出尖長的獠牙。


    “殺了他!”後麵的妖怪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道。


    強勁的妖力在謝宛兒的掌心匯聚,房公子被這股力量逼的後退兩步,勉強站住。


    透過手心的光芒,謝宛兒看見麵前這個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竟開始不忍起來。她的本意不是至他於死地,誰知道被這幾個妖怪利用。


    風揚發絲舞,大約是逃不過這一劫,而且這一天或許本該提前到來。牛頭馬麵他們去了別的地方搜尋,離自己這裏遙遠,是根本不可能趕過來的。


    經過種種事情,房公子覺得自己已經沒了心情與信心去探討和追尋守護一個人一生的答案……


    以魂之態,這樣真的對嗎?


    孟婆曾經也問過他,房公子摸著三生石上的刻的名字,沒多做思考,就答:“對。”


    有何不對呢?愛一個人不對嗎?鍾情她一人不對嗎?


    曼陀羅花常開不敗,房公子便把自己比做黃泉水旁的曼陀羅花,他的愛難道不是一種不可預知的愛麽?


    不知未來,不知對錯……


    思緒迴到現實,房公子緩緩閉上眼睛,他不再去想以前,也不用去想以後,他也不用再苦口婆心教導著某人要做一個好人。


    他會學著安靜接受,而不再和命運對抗,學會了妥協……


    “咻——”的一道白光而過,痛覺如預料之中的那樣襲來,房公子感覺到擋在麵前的胳膊幾乎快要碎裂,他現在還是人的肉身,所以不會魂飛魄散。


    人軀頂多能擋一陣子,再配上藍玉,他應該不會神形俱滅!


    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果然是能力不足導致的……


    “哈哈哈哈~還多管閑事嘛?被自己所愛的人殺死是什麽感覺呀!”


    四周湧動的狂風將聲音掩沒,房公子隻聽到斷斷續續的話傳來。這力量有增無減,他現在也無暇顧及,目前如何脫身才好……


    “嘭——”巨響,房公子猝不及防跌了出去,他捂著心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溢出鮮血,他顧不得那麽多,拚盡最後一絲的力量逃出了這裏。


    依稀之中他仿佛看見了謝宛兒的身影在空中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想接住,卻沒一丁點兒的力氣……


    說到底,即使她傷了自己,房公子除了心灰意冷,還能如何……


    就像曼陀花,它既已開了,又如何能收迴呢……


    因為別無選擇。


    奈何橋下的黃泉奔騰不息向前而去,他好像聽到了水聲,熟悉的聲音,他在這裏呆了幾百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是已經安全迴到鬼界了麽?


    唉……房公子歎了口氣,耳邊傳來女孩的嬉笑:“夫君。”


    這聲音穿越百年再次到達他的耳裏,房公子猛然驚醒,一雙清澈幹淨的眼睛眨了眨,望著他。


    “淩兒!”他立刻清醒過來,四周是山與水,景色秀麗,風景宜人,這個地方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淩兒——”他的聲音溫柔下來,伸手緩緩拉住麵前的黃衣女子。


    謝淩兒在他的身邊坐下來,草坪上的水珠被太陽曬幹,時間正是上午,樹梢上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夫君,你的手好冰,是不是身體不適?”謝淩兒關切的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寬大手掌,捂在懷裏想傳遞溫暖。


    知曉這是夢,是前世的情景,但他還是沉溺其中,沉寂百年的心化作一汪春水,綿綿流去。


    “淩兒,我想抱抱你。”他張開雙臂將麵前的女子擁入懷中,鼻間卻嗅到熟悉又陌生的化學香水味。


    這不是淩兒身上的味,是宛兒的……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可他此時此刻卻隻想把她推開,“你放開我,你不是淩兒!”


    最是奇怪,房公子感覺身體沒有一點的力氣,竟不如女子,他摁住淩兒的雙肩,可是胳膊就像是軟綿綿的棉花做的,一丁點力氣都使不上。


    “你想推開我?”淩兒的冰冷的話從背後傳來,刺得房公子身軀一僵,腰腹之上抵上一把尖銳的東西。


    “我是宛兒啊……可我也是淩兒,你難道不愛我了嗎?”她變了,聲音變成謝宛兒的,她單手摟著房公子的頸,如妖魅般在他耳邊吐息。


    冰冷的匕首貫穿了他的腹,房公子皺眉,悶哼一聲……


    他看見前方有一白衣少女,踏著光,身後背了一把長劍,高高束起的長發隨著走動而緩緩擺動,風從她的背後吹來,拂過房公子的麵頰,帶來沁人的清香。


    好像很熟悉……


    房公子努力支起漸漸沉重的眼皮,白衣少女已經走到他的麵前,房公子抬了抬頭,氣若遊絲的問道:“你是誰?”


    那白衣少女單膝蹲下來,臉離得很近,可是房公子還是看不清,他的眼前有一團白光遮住了少女的臉,模模糊糊的就聽見少女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她為何歎氣,房公子感覺眼皮越來越重,夢中的世界也越來越沉重,一切都在極速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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