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那一點,公子是在指引。


    大石無情,堅不可摧,大石無心,全無破綻。


    現下有了。


    就是那一點,那一點就是公子的心,那一點就是公子的情,石頭有了感情,石頭也很脆弱:“叮!”


    方殷一劍刺出,劍尖刺在石上,正中那一點:“哈!”


    大石動了,輕輕顫動,似是癢了,似是笑了:“紀之,用力——”


    那個亮點,愈發亮了,是那銀瞳,愈發璀璨:“紀之,用心!”


    方殷明白了。


    那一點就是,唯一的破綻。


    公子不能忘情,是以圓有破綻,此時覆於石上,是以石有破綻——


    以此,方殷破開那圓之時,就是大石粉碎之時:“嗤!”


    終是一劍,長驅直入,刺入石中,如入無物:“喀!喀!喀哧哧!喀啦啦!”


    “轟!轟!”大石龜裂,四分五裂,旋即坍塌,灰飛煙滅:“轟隆隆!”


    人生從無圓滿,隻因世事無常,此時方殷以無常之劍刺中那圓,卻是恰好補足了那圓唯一的破綻——


    那是圓滿的一劍,石不能當,即破。


    自此道途,一無所阻。


    正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公子總不會害方殷,公子總不會害方殷,公子……


    方殷低頭,淚落。


    隻能默默,走向公子,公子是在湖東南,劍橫於膝,人坐於蓮。


    隻笑。注目而笑,置身於無盡黑暗之中。


    ……


    ……


    ……


    哎!


    終是技遜一等,棋差一著,方小侯爺這一次又給人當猴兒耍了,上躥下跳。猶不自知。


    眾人隻見,方殷持劍,是於湖中心追逐跳躍,一次一次又一次,刺向那一輪色彩斑斕美麗虛幻的光圈,如同刺向一個夢。


    而慕容公子。端坐湖東南,一隅蓮葉之上,笑觀。


    當然這是慕容公子,方小侯爺輸得不冤,眾人拊掌。扼腕,搖頭,笑歎,隻是無人得見——


    如此一時,片刻。


    公子忽動,抄起長劍,便向那虛空無名處,隨手。斜斜刺出一劍。


    當其時,方殷也自刺出一劍,自也刺的是那光圈。正中。


    光圈破滅,轉瞬之間。


    公子收劍,劍橫於膝,方殷低頭,黯然。


    如此而已。


    那一劍不快不慢,那一劍平平淡淡。誰又知道,那一劍是問心。


    是問心。


    神來之筆。鬼才使得,公子原本就使不得這一劍。隻因公子的人生並不圓滿。


    是使不得,隻得強使,那一刻,公子眼前一黑。


    無人見得,銀瞳黯淡。


    公子瞎了。


    隻因方殷,縱有公子指引,仍是破不開那一石。


    是以公子出劍,刺向那一個點,終是一劍問心,卻是刺瞎了自己的眼!


    方殷同時出劍,刺向同一個點,是為無常之劍,卻是刺穿了自己的心!


    頑石破碎,兩敗俱傷,這就是此戰,最後的結果。


    這就是龍真。


    但當方殷走到公子麵前,卻見那一雙銀瞳已然恢複了神采,又自星辰般地璀璨:“紀之,不哭。”


    方殷垂淚:“是。”


    隻一刻,短暫的失明,但那一刻公子想到了死:“紀之,扶我起來。”


    ……


    方殷不能說些什麽,隻去攙他起身,一攙不動。


    一攙不動。


    竟是,重逾泰山!


    “道是心高氣傲,不過肉體凡胎。”公子搖頭,笑道:“紀之,我要你抱。”


    ????


    方殷便抱,抱起了他,卻又像是抱起了一團棉花。


    !!!!!!!


    眾人無不瞠目,詫異驚奇莫名,但見方小侯爺咬牙切齒麵容扭曲,一時無人敢言。


    “紀之,我想喝酒。”慕容公子,緩緩闔目:“你我,喝個爛醉,方休。”


    就此睡。


    卻是,到哪裏去?


    “哎!”方殷歎一口氣,也自鬱悶難言,隻求一醉方休!


    又夢囈:“妙人兒,妙人兒,自打那日見你,我便愛上了……”


    “轟!”方殷拔足,飛奔而去,瞬間湖麵被劈開:“嘩——————————————————————————”


    隻有一個方向,自是京城之中。


    ……


    “不左不右,門匾後頭。”方殷一眼看去,便見慕容公子:“果然是十足真金,好一個忠烈千秋!”


    ……


    過一時,無風無浪,湖麵如鏡。


    在那碩大碧綠的蓮葉之上,還餘了兩柄劍,一是遊子,一為問心。


    人是成雙,劍也成對。


    眾人緩過神兒來,醒過味兒來,開始議論,分組討論。


    “唔~~”就好比風馬牛小組,之組長無能大仙人:“哼哼!這兩個人,肯定有事兒!”


    “鵝?”提坦表示不理解,說:“鵝?”


    “不是鵝,是鴨子!”無能大仙慧目如炬,並且諱莫如深:“一隻雞,一隻鴨,咯咯咯,嘎嘎嘎,哈哈哈哈哈!”


    “餓!”提坦,貌似聽懂了:“嗬~嗬~嗬~嗬~嗬~~”


    “噓——”但無論如何,背後議論別人不是無能大仙的風格:“提坦,你小聲一點!噓——噓——不要給別人聽到了!”


    “鬧!”這時亞哥,忽然大喝一聲:“鬧!”


    “亞哥,你不要鬧!”無能大仙皺眉,嗬斥,抬頭,卻見提坦懷抱之中,亞哥麵色通紅,呈醬紫之色:“噓~~~~~~~~~~~~~~~~~~~~~~~~~~~~~~~~~~~~”


    “嘩!”亞哥剛剛就尿急,當場飛快脫褲子,露出小雞雞:“嘩——————————————————————————————————————”


    “哎喲!啊呀!”正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無能大仙首當其衝:“我#!%¥#%!!!”


    這是報應。


    亞哥的呆地,隻愛亞哥的媽咪:“媽咪!媽咪!”


    諾勒公主,靜靜望向那處,眼中隱隱約約,閃過一絲失落:“呆地!呆地!”


    走得幹脆利落,一眼都沒看過,原來友情,愛情,是這樣的。


    諾勒想到,也許,“朋友”這兩個字,女人永遠不會懂。


    ……


    散了。


    黃昏漸至,雲霞漫天。


    林間,湖畔,小徑上,眾人成群結隊,陸陸續續迴返。


    又是一天。


    武道大會已然落幕,祭天儀式即將結束,明日,隻待明日,是有大型歌舞表演,大型祈雨法會,以為圜丘祭天之終章,以為太平盛世之紀元,要知道民以食為天,風調雨順才是根本。這一年,冬日無雪,春時無雨,每一天都晴空朗日,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便就求得蒼天,降下甘霖,人人豐衣足食,國泰民安。得享盛世清平樂,人人自是樂開懷,雨水總會下落,老天總會開眼,日日歌舞升平,天天都在過年——


    華燈初上,絲竹悅耳。


    整座京城,陷入狂歡。


    歡笑,歡笑,好似人人都在歡笑,沒有人知道這一夜,意味著什麽。


    這一天,是三月二十三。


    至子時,是三月二十四。


    將軍府。


    隻四人,方殷,慕容公子,方老將軍,羅伯。


    四人小酌,雙雙對飲。


    這一夜,仍是無數變數組合而成的,一個節點。


    沒有人知道這一夜對於方殷,對於在座四人,對於整座京城,乃至整個隆景天下,究竟意味著什麽。


    歡樂,祥和,嘈雜,紛亂,一切種種,種種種種——


    戛然而止。


    子時過,醜時至。


    天上明月隱沒,街上行人稀少,自京城北門,行進一人。


    烏發披散,一襲黑袍,鼻直唇薄,頰若刀削。


    赤足,身無餘物。


    厲無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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