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江州的時候,當時的方老大印象很深刻,城東有一個人叫作黃百萬,黃老爺,豪宅百間良田萬頃,妻妾成群騾馬遍地,是為江州首富。那家夥,可是了不得,相傳他的家裏有一百萬兩銀子,那根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要知道當時方老大及其手下一幹兄弟們的所有家產最多的時候加起來也不過二兩銀子,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時的江州知州賈大重也沒有他家錢多——


    這是一種情結,當年黃老爺就是方老大的偶像之一,可比趙子龍。


    這下好了,牛逼大了,那是黃百萬這是方百萬,一個頂十個,十足真金的!今天陪酒的全是土豪,而且人人出手闊綽,方老大賺了一個缽滿盆盈,當真是大大地發了一筆橫財!這一場酒分為八頓,天字一二三號輪著喝下來直直從上午喝到了下午,從白天喝到了黑夜,貴重好禮收得那是不計其數,若以金計怎麽算也得一百萬兩往上走,一個十足百萬土豪金就此誕生,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單以此時財力而論,方百萬可以排進京城前十,京城前十就是隆景前十,就是放眼天下五大洲四大洋所有國家富豪排名榜上也得進前百,這才是真正的金榜題名!說來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單從這一點上來說,方百萬的吸金能力那是絕對地天下第一,所以說日進鬥金不算個甚,黃百萬?黃百萬又算個毛!還偶像?我呸!就憑他那點兒可憐的小家業。給人家慕容公子端洗腳水都不配!


    “呃——”現下方老大心目當中的偶像隻有一個,毫無疑問,當然就是慕容公子:“慕容兄啊,你說說,你到底有多少錢?”這是喝到最後,第八桌剛剛完結,方有錢得了七分醉意,舌頭都大了。大到再也不想以命搏財的時候兒打著酒呃兒說的:“多少?多少?十倍?百倍?千倍?”慕容公子也喝大了,慕容公子已有八分醉意,慕容公子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沉吟道:“這——”


    這將慕容公子難住了。


    於他而言,十倍百倍總是有的,至於千倍嘛,慕容公子……


    錢多到了某種地步,隻是一個數字概念,錢多到了慕容公子這種地步。以數字概念而論也是毫無意義的,反正就是錢多,而且很多。就是了。不是數計。數以倍計,反正全世界富豪榜上排名從第三位到第一百位的有錢人所有的錢加起來都不及他一個人錢多,事實如此。而之所以說是第三位,是因為朝雲暮雨樓還有一個二老板,據說二老板的身家僅次於他,二老板就是於藏海於老先生——


    也就是說。全天下最有錢的兩個人都姓於,一個千麵妖人,一個花花公子。


    “金山!金山!”方有錢已經喝大了,於殘羹冷酒,燈火闌珊處手舞足蹈發瘋也似大叫:“我要看金山啊——我要看金山!哈哈哈哈!”


    “你。你,你……”阿憐獨坐。手足無措,眩然欲滴:“那裏不好,不要,去……”


    實際上,酒色財氣齊至,今日戰況的激烈程度遠遠超乎方有錢的想像,不止土豪兄們輪流上陣爭相獻寶,中間七個美女那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自也不肯服輸,你來我往不斷地進行騷擾挑逗,並且主要針對方有錢,這一場酒方有錢從始至終都是喝得是辛苦無比!堅持到最後的隻有阿憐,阿憐從始至終滴酒不沾,以昏睡之姿堅持到了最後:“咿咿……嚶嚶……”


    聽過蚊子哭麽?


    “嘖嘖,嘖嘖,嘖嘖嘖嘖!”方道士是沒有聽過,不過方有錢已經聽過了,因為方老大已經喝醉了:“真是一個美人,真是,我見猶憐呐!”這說著醉話,一隻手就撫上了阿憐的香肩,阿憐如中雷殛,登時嬌軀一震:“哎呀!”隻一對眼,便已百年,阿憐忽悲忽喜忽冷忽熱正自忽忽冒汗,渾不覺方大才子已經再次變身,終於在酒能亂性的情況之下吟詠出了太白先生的千古泡妞兒第一絕句:“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恨誰?恨誰?還能恨誰?”阿憐當場就被雷得外焦裏嫩,一時芳心大亂,幾乎魂飛魄散,豈不知這廂心裏有話還自尚未說出口,那方臭不要臉借酒撒瘋當下又出鹹豬手,便就一指,托勾,雪白瓜子臉,尖尖美人頜:“可憐,可憐,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這,這都無絕期了,這不是那老白先生的萬古泡妞兒第一絕句嗎:“你——”


    恨就是愛啊,這是表白嗎?


    這不是表白,而是全白,慕容公子舉杯笑道:“好極,妙極,當浮一大白!”


    太白老白都有了,中白又浮一大白,隻剩下一個小白:“我——”


    方道士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上身有些冷:“不是罷?又暈了,這可真是……”


    阿憐姑娘再一次幸福地暈倒,隻願從些醉,再也不要醒。


    暮雨樓。


    花前月下,兩個人一黑一白,直挺挺立在門口兒,就像兩個無常鬼一樣。


    或說兩個醉鬼,瞪著四隻眼,共賞大春宮。


    雪蠶衣,烏綃袍,方道士穿的一身兒白,果然就是一個小白:“多少?多少?”


    “百美圖麽,不多不少,一百個美人。”慕容公子將身隱於幽冥之中,一張俊美的臉被燈光打得慘白:“你不要光看身子,有些臉是一樣的,比如這個,這個,和那個,那個……”


    “果然!果然!一樣一樣,一樣的!”方道士連連點頭,嘖聲讚歎,定睛觀賞一時,又奇怪指點道:“不對不對。這臉長得是一樣,怎麽這個大,那個小,你看你看,這裏,那裏……”


    “呃——”這裏那裏,指的是咪咪,這又涉及到了生理學科。慕容公子也不好給他解釋,隻一指,道:“那裏,就好比,這裏!”


    方道士低頭一看,馬上就明白了:“咳!咳!咳咳!”


    幹咳兩下,尷尬一時,方道士忍不住又問道:“我說老兄,你。你究竟有過多少個女人?”


    這又將慕容公子難住了。


    慕容公子茫然,發呆,半晌。扯著嗓子高聲叫道:“叫春——”


    “來啦!來啦!你這害死人的小冤家。這又是貓尿灌多了啊!”廊間一陣香風起,叫春一朵彩雲也似飄將過來,用手帕捂著鼻子尖聲叫道:“好臭!好臭!好大的酒味兒!快去池子洗個澡,洗個白白……”隨後就是香氣飄飄,亂花迷人眼,一群佳麗蝴蝶穿花般地翩然飛至:“公子——公子——公子來了公子來了。公子你怎才來,姐妹們都在等你洗澡,快快快快……”


    “叫春,你說給紀之老弟,我究竟有過多少個女人?”慕容公子一指。道。


    “記甚?女人?”慕容公子是喝大了,叫春媽媽茫然。發呆。


    “咦?”慕容公子一扭頭兒,發現身邊連個鬼都沒有,方道士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人呢?紀之?紀之?”


    男澡堂子,女澡堂子,方道士都不想再進去第二次了,今天不洗澡堂子。


    可惜,可惜,可惜他頭發長見識短,沒有眼福。


    “嘿!嘿!”一個黃頭發藍眼珠兒的美女當然發現敵蹤,仰麵朝天激動跳叫:“賊兒!賊兒!”這個美女,名叫肉絲,一激動就會胡言亂語:“歐耶!歐耶!歐買高地!”是蠻高地,眾人抬頭一看,果有一賊,大壁虎也似,正自於黑暗之中攀爬匿行,眼瞅著已經爬上二樓,又往三樓爬去:“有賊!有賊!”這也虧得肉絲眼尖,不過這一下也是驚動了那賊,但見那賊聞聲猛一哆嗦,迴頭看過一眼,露出一口白牙:“哈哈,還有洋妞兒?哈嘍啊,鼓搗貓捏?”當然了,賊兒就是方道士,不要忘記方道士是誰人調教出來的:“鼓搗貓捏?鼓搗鷹捏?還是鼓搗白白捏?”


    “哈嘍!哈嘍!”這是他鄉遇故知了,肉絲聞言那是大喜過望,也顧不得他顛倒黑白了,當下拋個媚眼兒給一飛吻:“好肚油肚!好肚油肚!買內母椅子肉絲,喔次一子內母?”油肚?內幕?方道士傻掉了,方道士肚裏喝過的洋墨水實在有限,因此思忖了一下,別無選擇地迴道:“愛老虎油啊!”猶覺不足,加了一句:“愛娃!愛娃!”


    “愛老虎油吐!愛老虎油吐!”豈不知,下頭還有一個紅發美女名字就叫愛娃,這下又是誤會了:“歐買達令!買夯膩!買死喂特!”我的蜜糖,我的甜心,我那親愛的啊,方道士真是一個純的慢:“摳泥七瓦!”說過,這裏是美女集中營,這一下,又招惹到了一個東瀛美女,這個美女叫考哇咿:“奧尼桑!奧尼桑!呀媽爹!呀媽爹!”不要不要,太可怕了,考哇咿非常之擔心,這個奧尼桑一旦失足跌下來,怕是跌得連他老爸老媽都不認識他了:“歐巴!歐巴!怕不歐巴斯密達!”這是一個高麗美女,名字叫作樸美麗,樸美麗和考哇咿是好朋友:“馬鹿!馬鹿!呀媽爹呀媽爹……”


    “這,這,又說的甚?”這時候慕容公子也爬上去了,這時候圍觀的人的越來越多了:“紀之,紀之,拉我,拉我一把!”慕容公子才是一個達人,如同宿道長一般,正兒八經留過洋的海歸人士,相傳當年他的人生第一桶金就是從海外掘迴來的:“唿!唿!說你白癡,是個傻瓜!”我靠!這可真是不像話,方道士伸出一根中指予以迴擊,慕容公子與之一般奮力上爬,二人一同大叫道:“少來瞎叫喚,有種跟著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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