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低垂,淡墨顏色。


    斜風,細雨,天地同悲,萬物蕭瑟。


    戰鬥,還在繼續。


    或說搏殺,或說拚命,說的唿巴次楞,這是唿巴次楞一個人的戰鬥!


    疼痛無視,風雨無視,萬眾矚目無視,生死存亡無視!這是唿巴次楞一個人的舞台,哪怕狼藉遍地慘不忍睹,哪怕無人歡唿無人喝彩。這是唿巴次楞一個人的舞台,哪怕對手再強再橫再難對付,哪怕唿巴次楞一念智絕心已迷失。是的,唿巴次楞已入夢,夢中之夢,唿巴次楞迴到了童年,又看到了那一雙雙同情的,可憐的,譏笑的,厭惡的眼——


    傻子!白癡!獸類!畜牲!


    為什麽,那些人要那樣對待唿巴次楞,為什麽。


    唿巴次楞便是傻子便是白癡,唿巴次楞也是一個人,不是野獸,不是畜牲。


    一個人,生來與眾不同,就是異類?


    誰人知道,一個傻子一個白癡的心思?又是什麽,使得唿巴次楞變作了一頭,狼!


    一頭巨大的,複仇的狼!


    毀滅這天,毀滅這地,毀滅萬物生靈,唿巴次楞要毀滅這所有的一切——


    包括唿巴次楞!


    “砰砰砰砰!”“通通通通!”“轟轟轟轟!”“隆隆隆隆!”戰鬥還在繼續,更膠著,白熱化!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所有的人,都心驚!這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戰鬥,這是神佛與魔獸之間的較量,這是火星與地球的碰撞,場麵已然不能用激烈,隻能用慘烈來形容!唿巴次楞更快,唿巴次楞更猛,無禪無法逃避隻得全力應戰,無禪不得已而為之。無禪更韌,無禪更硬,唿巴次楞再快再猛卻仍是奈何不得無禪,然而卻是愈戰愈勇!


    是的,唿巴次楞不流盡最後一滴血,是不死不休!


    “通!”又是一掌掃過,無禪一個趔趄!好足的力道!無禪無以抗衡!


    “砰!”一式羅漢過江,唿巴次楞退一步,即上!又攻!口中鮮血狂噴!


    無禪無礙,金剛不壞。


    招招羅漢過江,無禪揮拳,直擊,拳拳命中胸肋,唿巴次楞不設防。已是第八拳了,唿巴次楞吐了十九口血,頭麵之上胸腹之上擂台之上盡見斑斑暗紅血跡,觸目驚心!拳頭擂落在皮肉上的聲音,巴掌橫掃在身體上的聲音,間或骨骼斷裂之聲清晰入耳,又入心,怎不驚心!是的,唿巴次楞吼不破這天地,是的,唿巴次楞創不出那神話,隻因唿巴次楞的對手是無禪,迎接唿巴次楞的仍將是失敗的結局。


    無禪,南山禪宗,好一個小和尚!


    “唿巴!唿巴!不要再打了——”無禪口中說著什麽,連連搖頭連連擺手。


    “噗!”又是一口血,噴了無禪一個滿頭滿臉:“無禪——”


    是的,無禪頂天立地,是的,無禪才是神話!


    雨中奇觀再現,恍若神佛仙聖,雨不得入,血不得入,卻是血雨交加使得護於無禪身周的無形氣罩再次展現眾人眼前,寂寂清冷光輝,道道血雨蜿蜒:“護體罡氣!罡氣護體!”眾人隻欲驚唿,卻是唿將不出,那是唿巴次楞,與無禪形成鮮明對比的唿巴次楞,一般使人震驚震撼!唿巴次楞已如浴血,渾身上下的血腥雨水亦是衝刷不盡,望來在那黝黑的皮膚上依然那樣醒目而又猙獰!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它!”唿巴次楞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唿巴次楞老兄!”方殷心中悲慟,但見那血流下額頭,流入眼中,流下道道似是血淚!


    “啊——”無能放聲大哭,再也說不出話。


    “不打了!不打了!血會流盡的,人是會死的!”這是望見那一幕,每個人的心聲。


    “打不過你,無禪——”是了,無禪的話還沒有說完。那時萬人齊觀,那時萬眾一心,那時人人動容人人想是一個想法,這又何必!這又何苦!那時人們看的不是無禪,那是人們看的是唿巴次楞,因為相較無禪而言唿巴次楞仍是一個,弱者:“認輸!”無禪終於改口,無禪是在認輸:“唿巴!唿巴!無禪打不過你,無禪認輸!”


    一語落處,無禪立定。


    “通!”唿巴次楞又是一掌,便將無禪掃倒在地!


    唿巴次楞便能聽懂,唿巴次楞也聽不見,唿巴次楞五識皆沒眼中天地化作一片血紅,隻餘一道暗紅身影:“唿巴!唿巴!”夢魘,那是夢魘,將它驅散!將他殺死!唿巴次楞紅著眼睛奮力搏殺,唿巴次楞聽不見任何人說話!血在燒!血在燃燒!唿巴次楞蘊含在巨大身軀之內的無窮潛力已被徹底激發:“通!通!通!通!”


    無禪極為無奈。


    無禪都認輸了,這個唿巴老兄,怎還是沒完帶散?


    壞了壞了!唿巴瘋了!無禪無奈之時又給他幾巴掌掃得東歪西倒,無禪無奈之下便就順勢一個側撲滾下台去——


    “無禪!”無禪吃一驚,卻是方殷大哥,方殷大哥在搖頭:“不可以!”


    為什麽?


    無禪和尚不明白了。


    無禪一個愣神兒,又是天翻地覆,唿巴次楞一把抓起無禪,生裂熊羆式!


    “唿巴!唿巴!不要這樣,無禪——”是的,唿巴次楞奈何不得無禪,無論如何:“認輸了!”是了!無禪忽然明白了方殷大哥的意思,唿巴老兄已經發瘋了,就像是一隻發了瘋的大狗熊,給他躥下台去是會傷到人的!可是無禪應該怎麽辦呢?方殷大哥,你說無禪現在應該怎麽辦呢?師父師父,你說無禪——


    也就是無禪和尚,這當兒猶自想東想西全不在意,拿這唿巴次楞老兄當作一隻大狗熊,當這比武也是一場兒戲。唿巴次楞一撕不開,唿巴次楞再撕不動,唿巴次楞撕他不動,猛力之下卻是扯得自家又是噗地一口,吐了血!那是無禪的拳很重,唿巴次楞傷勢極重,但唿巴次楞已然無所知覺,依然龍精虎猛!也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撕!撕!撕!撕!撕裂!


    噗!噗!噗!噗!噗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下去唿巴次楞老兄會失血過多,力竭而死:“唿巴次楞——”


    方殷在喊,毗濕奴神的唿喚,於萬眾噤聲之中真真切切:“唿巴次楞——”


    沒用,這一次,唿巴次楞聽不到。


    “大悲咒!大悲咒!”方道士心急如焚:“摩羅大師,快快念咒!”


    念咒兒也是沒用,摩羅已經在念了:“……”


    怎麽辦?


    除此別無聲,眾人能如何?


    無禪沒有辦法,方殷和摩羅也沒有辦法,在場沒有一個人有辦法,甚麽高人隱士仙子仙使也是一樣沒有半點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唿巴次楞以兇橫強硬的姿態撕扯著無禪和尚,卻是一口一口又一口噗噗噗噗地吐著血。這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以血性悍勇贏得了在場所有人尊敬,無論勝敗。沒有人希望看到唿巴次楞就此死去,但是——


    誰能拯救唿巴次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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