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便聽見許豔萍緊跟著接話:“這件事你先不要參與了,臨熙,我就跟你明說了吧。”“我跟時長榮在一起才開始是他先追的我,我本來一個人也能過得挺好,他非要有事沒事湊上來。”“就那種程度……”許豔萍說著頓了頓,眸光閃躲兀自咽了口唾沫:“我告他個職場騷擾是一點問題沒有的。”“那你為什麽不告他。”許臨熙這是個問句,卻是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裏隱隱透著不滿,許豔萍能看出來,他對自己當時選擇忍氣吞聲的做法其實是不認同的。“因為後來我的想法又變了。”許豔萍對著人解釋:“人終歸都有老的那一天,身邊總是需要個伴陪著,剛好時長榮的經濟條件還不錯。不然我結婚的話找誰不是找,為什麽偏偏就要跟著時長榮呢?”關於許豔萍要跟時長榮在一起的原因,許臨熙其實在第一次從別墅迴去的路上就有問過她,現在終是從她口中得到了答案,許臨熙卻寧願自己今天這一趟從未來過。“所以你就是衝著他的錢去的。”許臨熙替她總結了一下。談不上對誰失望,畢竟母親辛辛苦苦把自己養到這麽大,她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母子之間血緣維係的親情終歸是在的。許臨熙隻是……心情有些難以名狀地複雜。看出他情緒上細微的變化,許豔萍正了正色,很認真地對著他道:“媽媽不是聖人,當然也想圖點實際的。今天這個房子他要給我,我如果不收著,以後誰還知道有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說罷哀歎一聲,仰頭看了看天花板:“你知不知道現在三環的房價已經漲到多少錢一平了?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即使不認同我的做法,也別站在所謂的道德製高點來指責我了。我這些年一個人帶著你,真的已經活得很辛苦了。”“媽……”“不說了。”許豔萍話鋒一變,轉眼又恢複了先前的厲色:“我今天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想先迴去一個人靜靜。”之後推動椅子站起身來,俯視許臨熙淡淡瞟了他一眼:“我還有事要先走,你在這兒想坐多久坐多久,一會別忘了把賬結了。”說完忽而扯著嘴角笑了笑:“就當是你用實習的工資請我喝了,這麽多年,我也就隻能圖這麽點心理安慰了。”*許臨熙終是沒有在咖啡廳久坐,在許豔萍離開後不久,便叫來服務員結賬,打車迴了家。同一時間家裏客廳的沙發上,時允頭枕在扶手、整個人側著身子躺著,兩眼怔怔望著大福給自己撓癢。正看得出神,猝不及防地,手機屏幕卻在這時候亮了,顯示為時長榮打來的電話。時允接起後,對方不問緣由開口就是一頓大罵:“你什麽意思?你找你許阿姨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聽到時長榮找來,時允並沒有表現得特別憤怒或者是驚奇。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聽著,由著對方在電話裏歇斯底裏,整顆心卻已是麻木到激不起任何情緒。“時允我告訴你。”時長榮繼續發著瘋:“你媽死了這房子現在就是我的,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就衝你現在這個混賬的樣子,老子就算不把它送給許豔萍,也要掛出去隨便賣給什麽人,就專治你這毛病,我倒要看看……”“嗶”地一聲,電話的信號被中途掐斷,時允舉著手機勾唇笑了笑,沒了那個聒噪的聲音在耳邊嗶嗶,整個世界終於變得清靜。門邊有響動傳來,時允放下電話,從沙發上坐起來。許臨熙進門後默不作聲地換鞋、脫外套,手裏還拿著剛剛出門帶上的那份協議。在時允身邊的位置坐下,許臨熙朝人看了過去,眼中難掩落敗。時允搖了搖抓在手裏的電話,眉眼帶著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在調侃,對著他道:“我又被罵了,迴去問問許豔萍,她是不是滿意了、開心了。”“抱歉。”許臨熙喉結動了動,抿著唇:“是我沒有處理好。”“沒事。”時允莞爾,整個人冷靜得甚至有點不像他。“其實也沒什麽好處理的。”他告訴許臨熙:“想辦法阻止他們結婚就好了,他們不結婚,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我阻止不了。”許臨熙迴完這麽一句話,沒抬眼,但是不妨礙他感知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怎麽會阻止不了?”時允的質問傳來。許臨熙感覺自己的太陽穴一陣陣突突跳著疼,他低頭用拇指揉了揉,開口:“長輩們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可以左右得了的。”“怎麽會左右不了?”時允忽而發出一聲輕笑,湊過來附到他耳邊:“哥,我這兒有一招好辦法,你要不要聽聽?”不等許臨熙迴答,時允已經迫不及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言語間隱隱帶著些激動:“你告訴許豔萍,說你要和她斷絕母子關係,你跟她吵、跟她鬧,她這麽在乎你這個兒子,一定什麽條件都會答應的。”許臨熙因著他這話迴頭望過去,卻在與時允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那是一雙雜糅了很多複雜情緒的眼睛,不複往日的單純與澄澈,現在能看到的,隻剩下滿含偏執的瘋魔。“時允。”許臨熙心下一凜,喚了他一聲,歎氣道:“我不可能這麽做,你知道的,你這是在逼我。”“那你說究竟該怎麽辦!”洶湧的洪水攢夠了水量總有決堤的一天,就像現在的時允,長期憤怒情感的積壓讓他整個人已然處於崩潰的邊緣,終是抑製不住,衝人吼了出來。許臨熙喘了口氣,抬手去撫他的後背:“你罵我吧,把不好的情緒通通發泄出來。”“誰要發泄啊?”時允瞪著眼睛一把揮掉許臨熙的手,雙目通紅揪住他的衣領:“我要的是解決問題你懂嗎?解決問題!”“我留不住我媽,保不住她留下來的房子,許豔萍甚至連她在這個家裏生活過的印跡都要抹掉。你告訴我該怎麽辦?”周身被一股快要讓人窒息的氛圍籠罩,時允哭不出聲音,低頭抵在許臨熙的胸前,整個人就像被撕碎了一樣,無力地囔囔喘息著。許臨熙忍下滿眼的心疼,小臂上的青筋緊繃著,抬手撫上他後頸的碎發。室內陷入到可怕的寂靜當中,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坐著,一個在哭,另一個卻找不到任何一句合適的話去安慰對方,哪怕隻是敷衍著說說,都沒有。許臨熙從未感覺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聽到耳邊傳來的一聲輕笑,他低下頭細細打量窩在自己懷裏的人。“許臨熙。”時允的嗓子有點啞,輕輕喚了他一聲。許臨熙以為他是要跟自己說什麽,湊過去,仔細側著耳朵聽著。不到半晌,卻是聽到對方伴隨著隱隱嗚咽的喃喃自語,那句話,他發誓他終身難忘。時允說:“我真的……恨死你們了。”第39章 “都別活了”昨天的情緒失控過後,時允趁著人去陽台接了個電話的功夫,什麽東西都沒收拾,把小區的門禁卡給許臨熙放在桌子上轉身就出了門。迴宿舍後一個人悶在被子裏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問,就這麽渾渾噩噩過了兩天連課都沒去上,隔天上午,陳彬和唐曉淇終是主動找到了時允宿舍,把人從床上拽了起來。“你在被窩裏頭暖蛋呢,給我醒醒。”陳彬拽著人胳膊將人硬生生拖起,聞到他屋裏那股子味道滿是嫌棄,轉頭吩咐唐曉淇去開窗戶。時允把胳膊從對方的手裏掙脫出來,背過身去躺倒在枕頭上,很快,就聽見陳彬在身後問道:“到底怎麽迴事兒?你跟這兒又絕食又曠課的,許臨熙呢?他不管你嗎?”“吵架了。”時允閉著眼迴了一句。“為什麽吵架?”陳彬走到床邊,一把將他的被子掀開,語氣帶著命令似的生硬:“你給我起來,好好說。”時允躺在床上,煩躁地歎了口氣,三秒過後,支著身子緩緩坐了起來,對著兩人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不摻雜任何感情,臉上也沒有表情,像台隻會複述故事的播放機器。“我靠母子倆也真能做得出來。”陳彬聽完時允說的話心裏也跟著來氣,扯扯嘴哼了一聲:“我這還是第一次見鳩占鵲巢占得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完之後頓了頓,突然想起來:“對了,你手裏不是還有許臨熙的把柄麽,他們母子都這麽對你了,你還在那等什麽?給人撂出來啊!”時允剛剛說話的時候唐曉淇原本安靜地站在一邊,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現在聽見陳彬這麽說,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看向時允:“陳彬說的是什麽意思啊?什麽許臨熙的把柄?”陳彬嗬口氣,身子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麵露得意看了過來:“情人節那天晚上酒店開房,時允把過程全部都錄下來了。這視頻要是敢放出去,不說讓許臨熙身敗名裂,時允他那後媽首先得沒了半條命。”“當然。”陳彬說著還不忘提醒時允:“我還是建議你給自己的臉打個碼,那母子倆不要臉,咱們還要呢不是?”他這邊話音剛剛落地,唐曉淇卻是提高聲線看了過來,驚異地瞪直了眼睛:“你們怎麽能這個樣子呢,你們這麽做是違法的!”他說著走到時允跟前蹲下,有些著急地搖了搖時允的腿:“你和許臨熙不是前兩天還去參加什麽婚禮了嗎?你還給我們秀你倆的戒指了。我看你明明是很喜歡他的啊,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呢時允?你們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吧?”唐曉淇在耳邊吵吵個不停,搞得時允思緒更加混亂,一時間忍不下去,不耐地皺起了眉。陳彬見狀將人拽起來站直,看著對方質問:“唐曉淇你腦子被雷劈了,這種時候不站在時允這邊去幫著那母子倆說話。”唐曉淇氣著反駁,也衝著陳彬嗬道:“我這是幫理不幫親,你們錯了就是錯了,不能一錯再錯。”說罷再次湊到時允跟前,抬手撫上他的肩膀搖了搖:“時允你聽我說,你快點把那視頻銷毀了,別讓任何人看見。以後咱就當沒有這事,你還好好和許臨熙在一起,你還……”“唐曉淇你沒事兒吧你?”陳彬走過來在他腦袋後頭拍了一下:你知道那視頻是我廢了多大的功夫……”“別吵了!”時允低頭,將臉埋進了兩手之間,緩了一會兒,小聲道:“我現在很煩,都滾。”陳彬似是還不肯罷休,看他這個頹廢的樣子也不由得有些著急,緊跟著提醒他:“你老子馬上就拉著那女的去扯證了,現在不是你該意誌消沉的時候,你現在必須馬上行動起來,讓那母子倆……”“滾!”時允打斷陳彬的話,衝著人大喊。看他這迴是真的惱了,唐曉淇心裏沒底,往後退了退,之後拽拽陳彬的袖子示意他先走。陳彬歎口氣,說了聲:“行。”看向時允,一副怒其不爭的眼神:“你倒是還向著那姓許的呢,哪天真栽他們母子手裏了有你在被窩裏哭的時候。”之後沒再多留,轉身拉著唐曉淇往外走,連門都沒想著給他關。時允坐在床邊一個人安靜地待了會兒,喘口氣站起來,原想著去把門閉上。這時,枕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原是許臨熙發來的信息。簡簡單單六個字,背後卻好像藏著千言萬語說不清道不明的話要講:【迴家,我們談談。】家裏的密碼鎖錄著時允的指紋,他打開門走進去,看見許臨熙就在沙發上坐著,麵前放了兩杯水,盛水用的杯子還是之前自己用一個吻向店家討來的情侶馬克杯。聽見門邊的動靜,許臨熙轉頭望過來,眼底的神色如往常一樣平靜,眉宇間看上去卻有些疲憊。時允換了鞋走到沙發邊,默不作聲在人身邊坐下來,誰都沒有先開口,氛圍就這麽一直尷尬地僵持著。兩人之間隔著一個靠枕的距離,不知為什麽,時允突然覺得現在這一幕看上去真的很諷刺。就在短短的幾天之前,許臨熙還抱著自己在這座沙發上沒日沒夜瘋狂地做/愛,現在一轉眼,兩個人竟是已經到了這步相顧無言無話可說的境地。世事無常這句感歎,有時候真的不是說著玩玩的。時允正沉思間,許臨熙忽然出言打破了平靜,開口就戳到了時允的痛點:“我知道你母親的過世給你帶來很大的打擊,你阻止你爸再婚也有自己的理由。”他聲音放得很低,說著頓了頓:“可是這件事情從本質上講也隻能遵從當事人的意願。”“時允。”他道:“我們現在的爭吵其實是沒有意義的。”時允將他的話聽進耳朵裏,腦子裏的想法卻是完全在背道而馳。他知道自己執拗,並且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怪圈繞不出來,但他不覺得這樣有問題,畢竟要論起錯,時長榮和許豔萍才是錯得更離譜的那個。雙目愣愣望著前方,他低聲發話,看上去像是完全沒把許臨熙的勸解當迴事:“他們還沒領證,現在阻止還來得及。”許臨熙歎口氣,望過來的眼中透著無奈,緩了緩,說的卻仍然是那句熟悉的話:“這不是我們能夠左右得了的。”“怎麽會左右不了?”時允迴神,凝著眉瞬間看了過來。如果說人方才是木訥著的,現在總算能看出點情緒上的起伏,迴話時還帶著近似於偏執的倔強:“方法我告訴過你的,你自己不願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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