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沉重地凝望他,頹廢過頭癱軟下去的身體忽然直起來了一點。


    “司則翊。”


    “嗯?”司則翊超級清澈的眨眼,“有什麽我可以幫助你的嗎?”


    “你最討厭什麽?”黎問音摸索著下巴。


    司則翊茫然地眨了眨眼,認真凝眸思考道:“我討厭看見有人受傷。”


    “那這樣,我問你件事哈,如果有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人,突然有一天蹦到你麵前,哐哧哐哧就在你麵前播放十大酷刑視頻。”


    黎問音眉飛色舞地比喻。


    “嗯......可能這個程度還不夠,那就一邊跟你播放,一邊繪聲繪色地演給你看,你作何感想?”


    主動拿了幾杯飲品過來的司薇瀾正好聽到了黎問音這個奇妙的比喻。


    她微妙地在心裏嘀咕,這個......一般人會覺得這人有病吧。


    光是聽著黎問音描述,就覺得好神經的場麵啊,姐姐被瘋子纏上了嗎?


    “我會生氣。”司則翊極其認真地聽完,又極其認真地迴答。


    “哦?”正好和小狼的反應對上了,黎問音興致來了一點,追問,“你會怎樣生氣?”


    “我會......”司則翊代入那個場景感覺了一下,“我會告訴那個人不要那麽做了,然後不給他好臉色看!”


    黎問音:“......”


    小發雷霆。


    哎呀司則翊的性格和鬆顏桐還是差太多了,不能以他為鑒啊......


    黎問音歎氣,腦袋轉了迴來,盯著人來人往的街道。


    “姐姐,是還在煩惱小狼妹妹的事嗎?”司薇瀾坐在了她的另一邊,將手中的飲品遞了過去。


    黎問音接過飲品,道了聲謝後:“是啊,現在她徹底誤會我在故意羞辱她了,我白天不小心把她氣哭了,然後她跑了。”


    “然後呢?”


    “然後我想著我哪能眼睜睜看著女孩子在我麵前哭著跑掉哇,就一路追過去,窮追不舍地想要當麵道歉清楚。”


    “......再然後?”


    “她好像......”黎問音發愁地盯著天空,“嚇壞了。”


    黎問音迴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她看到鬆顏桐哭了,一下子腦袋就懵了,雖然還不知道怎麽安慰人,但下意識地就清楚絕對不能讓她哭著生氣的時候讓她一個人自己走掉。


    於是黎問音就趕緊跟了上去,軟著聲音追在後麵哄。


    一路哄,一路誇。


    黎問音自己視角上應該是這樣的。


    但追著追著鬆顏桐的聲音就越發地顫抖,急促著步子跟躲避逃殺一樣瘋狂地往前跑,人跟要整個炸起來了一樣,驚恐地跑著,頻頻迴頭狠著聲音嚷嚷著“你別過來”。


    跟到後麵,黎問音感覺她都要跳湖了。


    黎問音很鬱悶:“大庭廣眾下的,我也沒做什麽呀。”對鬆顏桐的質問她確實說不清楚,但是她還是想好好道歉表示一下誠意的。


    “沒關係的,小狼妹妹比較敏感防備心強,或許你要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改天再找個合適的時間去說會好一點。”司薇瀾甜著嗓音勸慰。


    “嗯,我也不能魯莽了,琢磨一下怎麽哄她。”就是可惜了,一天忙下來,至純四子之一對她的好感度天崩開局。


    不過黎問音絲毫不氣餒,她吸取經驗再接再厲,好好琢磨一下人小姑娘的喜好,一定能找個合適的方式。


    ——


    “天色也不早了,姐姐,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嗯?”黎問音聊完也不頹廢了,她笑道,“你們去吧,今晚我和人約了飯。”


    “約飯?”司薇瀾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是姐姐的朋友嗎?”


    “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會長,我和他一起來的,雖說是分道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但事前還是說好了一天起碼得一起吃一頓,可能是擔心我玩丟了,”黎問音說道,“真是個對學生負責的好會長呢!”


    司薇瀾嗅覺靈敏地察覺到了一點點的不對勁。


    “學生會長?是......男人嗎?”


    “是啊,很不錯的男人。”黎問音點讚。


    聽到這裏,司則翊也表示認可:“嗯,很不錯的好男人!”


    “......”司薇瀾看了他一眼,滿眼寫滿了“有你事兒嗎,上一邊兒玩去”。


    黎問音看著司薇瀾,忽然想起來她是小說女主,考慮到小說裏尉遲權不那麽美好的結局,黎問音有些擔憂司薇瀾再有什麽誤會,就幫忙誇道:“他真的挺好的!友好和善溫柔,是個盡職盡責的社畜領導......”


    “嗯,我知道,”司薇瀾笑了笑,“上次有學生會幫了哥哥,哥哥也很向往學生會,他經常提到那裏有多麽好。”


    “哦哦好。”看她沒誤會什麽,黎問音就放心了。


    ——


    告別了司家兄妹,黎問音重振旗鼓,又打起精神往主城區裏走了。


    兄妹二人坐在長椅上一起看著黎問音離去的方向。


    “哥,你是喜歡姐姐的,對吧?”司薇瀾忽然直接開口問。


    “嗯?”司則翊猛地一驚,有些慌張地看了看她,“你小小年紀怎麽.....”


    “我說的不對嗎?”司薇瀾扭頭,輕咬著插在冰鎮飲料中的吸管,“誰都可以看出來你看她目光裏全是憧憬吧。”而且他失憶,忘了那麽多,唯獨記住了她。


    看著司薇瀾略微疑惑的清澈目光,司則翊錯亂的唿吸平息下來了些許,很是認真地想了想。


    “我最渾渾噩噩的那段時期,總覺得全世界都不肯相信我,她出現了,告訴她可以相信我,她能理解我。”


    “雖然後麵也知道她是為了解救我故意這麽說的,其實真的是我錯了,並非世界之錯。”


    “而在我信念崩塌的時候,她認真地看著我,告訴我說,理想無罪,高興的告訴我說,太好了,我預知中的壞未來不會發生了。”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


    “告訴我不對,但也認可我,鼓勵我,真是徹底拯救我。”


    “我想著,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司薇瀾聽入迷了,她靜靜地幻想著司則翊口中的經曆,禁不住又想起了被邀請去看的那場舞會,黎問音一個人穿著熒光舞裙閉眼獨舞。


    真的很難移開眼,看見了,就忘不掉,甚至因為這一眼,湧出了無比堅定的決心,想著,哇,魔法這麽強大而美麗,我好想成為能和她同台的人。


    “我很喜歡姐姐。”司薇瀾輕輕地說。


    “我確實很喜歡她,”司則翊說道,懷揣著無比敬仰的憧憬,誠摯純粹的欣賞讚揚,破碎的信念飛快地重塑凝固,並且增添了新的力量,有一種隻要看見她就充滿力量的感覺,“但或許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


    “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千千萬萬種,哥你別定義的太快,以後後悔,”司薇瀾提醒道,“咦?姐姐和那個學生會長什麽關係啊?”


    好奇怪的約飯和“一天必須一起吃一頓”,感覺他們之間有種特殊的感覺,姐姐可能還沒意識到什麽,但那個學生會長,不像也沒意識到的。


    司則翊很是固執地接著讚揚:“會長也很好。”


    “......哥,你好煩。”


    她撇嘴歎了口氣,但也滿心歡喜地想著,黎問音自己開心就好。


    司薇瀾和司則翊都覺得,黎問音自己開心就好,不管她選擇和誰在一起、去幹什麽,他們都會誠心誠意地祝福,永遠憧憬地看著她在舞台上閃閃發光。


    ——


    閃閃發光的黎問音華麗麗地摔坑裏了。


    到底哪個缺德鬼在公園裏挖坑啊,真的是,黎問音隻是想著白天製作糖果屋感覺還挺有樂趣的,但那個糖果屋送司薇瀾他們了,她打算再做一個小的晚上帶迴去送給又又的。


    結果摸黑原路返迴至春季園區裏麵找糖果店的時候,一不留神踩空摔坑裏了。


    春季園區的土地鬆軟多泥,給黎問音沾染了一身的泥巴。


    她灰頭土臉地爬上來,髒兮兮一身也不好意思進糖果店了,於是在糖果店門口徘徊了一圈,意興闌珊地負手離開。


    走幾步路後發現摔個坑還把腳給崴了,黎問音艱難地拄個根樹枝作為拐杖,一蹦一跳地走。


    黎問音上學的時候早就習慣磕磕碰碰了,光是從滴滴雲上摔下來就很多次,而治愈係魔法真是太難了,光是愈合一道小口子都得腦子裏瘋狂運算。


    沒什麽治愈天賦的黎問音多數時候決定相信醫藥科技的力量和自己身體的堅強。


    反正這裏是上官家的天空花園,主城區多的是各種醫院診所,她蹦過去就是了,還能順帶洗個澡呢。


    正當黎問音集中精力拄拐的時候,耳朵上的櫻桃耳夾裏忽然傳來聲音。


    尉遲權:“你在哪裏?我已經到了。”


    “到餐廳了?這麽快,”黎問音驚訝,“我這出了點小岔子。”


    “什麽岔子?”


    “我意外換了身原始野性本真唿喚式裝扮。”


    “......”尉遲權的聲音頓了一下,道,“掉坑裏了?”


    “誒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擱我周圍哪兒偷著盯著我呢,”黎問音調侃,“有點壞哦,看見我掉坑裏了還不幫忙拉把手。”


    尉遲權無奈柔聲道:“告訴我在哪,我現在來找你。”


    “那個春季園區最著名的糖果店旁邊的公園裏,這家店不錯,白天我做糖果屋的時候嚐了兩顆,挺甜的,可惜做好後才知道小狼不愛吃糖,不小心搞了個很糟糕的見麵禮呢。”


    黎問音略有遺憾。


    尉遲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那給我。”


    “......你來晚了,”黎問音莫名有些心虛,“我送人了。”


    “我也要。”


    “好好好,我本來就是打算再給你做一個了,這不就掉坑裏了!”黎問音巧妙的完成閉環。


    “怎麽突然想到做糖果屋?”


    “......不知道。”


    黎問音懶得蹦了,拄拐撐著昂首望著那家糖果店。


    “我可能有點自以為是的代入我自己了,想著十二歲的小女孩......我十二歲的時候,要是有人能送我一座糖果屋,我得很感激那個人,牢牢記一輩子,再加上問了朋友,一時以為天底下所有千金小姐都不會不待見甜品,腦子一衝動,就想到要做這個見麵禮。”


    “其實我根本就是自己想玩吧,”黎問音總結道,“自己覺得好吃自己覺得香甜,想著把自己認為的最好送出去就可以了,卻忘了她不是我。”


    忘了自己的十二歲和別人的十二歲完全不同,人家就是不喜歡。


    “我的錯,我傷人心了。”想起鬆顏桐哭紅了的眼睛,黎問音有些難過。


    她特別能理解鬆顏桐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憤怒和被羞辱,代換成黎問音,大概就是不認識的人對她送上一盒煙頭的“見麵禮”。


    黎問音比較無措的是她解釋不清自己沒有惡意,難過的不是鬆顏桐討厭了自己,難過的是自己真的不慎傷害了她。


    無心的傷害也是傷害。


    ——


    等黎問音一瘸一拐地走遠後。


    鬆顏桐握著一把鏟子,從樹幹後麵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坑是她挖的,她氣唿唿地想要懲罰這個壞女人,想著這個壞女人要是再敢來糖果店用硬糖羞辱她,她就給她點教訓。


    可是她說、她說......


    鬆顏桐迷茫地握著鏟子站著,顫抖著眸心握緊了手。


    “她說,她是把她認為最好的送給了我......”


    鬆顏桐低聲念叨著這句話,恍惚茫然地望著黎問音剛剛摔進去的坑。


    “她說這是作為精心的見麵禮,她覺得好吃她覺得香甜,是最好的,是她自己十二歲時很想要的卻沒有得到的。”


    “於是她把它送給了我......”


    鬆顏桐反複念叨著,越說越茫然,胸腔有一種悶悶的感覺。


    她腦子裏迴蕩著方才偷偷窺見的,黎問音遺憾地望著糖果店,笑著說著“我錯了,我傷人心了”的畫麵,停留在她的腦海裏,久久不能離去。


    心悶悶的,好難過,鬆顏桐意識到自己好像用著一個別人無法反駁的理由,兇狠地吼開了一個人對自己的盛情款待。


    這種感覺,好像是......


    寫作業遇到難題,心情煩躁苦思不解。


    這時媽媽未經允許就推開門,她立刻生氣地扭頭吼著“都說了不要打擾我學習”,把媽媽嚇了一跳,媽媽歉意著目光跟她道歉,再輕聲細語地說著“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嚐了特別好吃,太高興了忘了敲門,對不起我不打擾你了”。


    門關上後,隻留下房間裏她一個人,生氣過後一陣無法言說的自責,對著關上的房門,寥寥呢喃,幹啞著喉嚨,說不出口任何話。


    怎麽辦......


    鬆顏桐很無措。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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