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劉氏進來徑直問道,“老三,前兒你大嫂給你們提過的府城的那戶人家,你們覺得怎麽樣?”


    問得裴明遠一愣,“哪戶人家?”


    見他跟沒事人一般,半點沒放在心上。裴劉氏就有些來氣兒,提高聲音喝道,“就是娟兒舅舅說的那戶要給兒子張羅親事的人家!”


    裴明遠又是驚訝又是失笑,“娘,那不過大嫂隨口一說,你還當真啊?”


    裴劉氏氣道,“誰說你大嫂是隨口一說?今兒我還聽見她在家裏頭嘀咕呢,等你們想好了去告訴她,她好給娟兒舅舅傳話,結果等了兩天,都不見你們的人影!”


    裴明遠哭笑不得地道,“那樣的人家,就是要給兒子說親,也不會尋咱們這樣的人家啊。門不當戶不對的!”


    裴劉氏恨鐵不成鋼拿指頭點著兒子,一疊聲地氣道,“我就瞧不上你這做什麽事都瑟瑟縮縮的模樣。”


    裴明遠很是無奈,“這和我瑟瑟縮縮有什麽關係?難道我氣壯了,咱們的家境就跟能跟著壯起來不成?”說著,他偏過頭嘀咕道,“再說了,這家境在這裏,明擺著是咱們高攀了的,哪還有底氣理直氣壯啊。”


    裴劉氏被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便道,“我不和你說。”朝著堂屋東間窗戶揚聲說道,“妍兒娘,這事兒你說,到底該怎麽辦?”


    強硬且帶著幾分質問的語氣,也讓蘇氏很是不爽,強壓著不悅隔窗答道,“她爹都說了,兩家家境相差實在太遠,再說妍丫頭也還小呢。”


    這就是不打算理會了。


    裴劉氏愈發氣了,拐過頭朝兒子嚷道,“整日家的心裏沒一絲成算。我問你那孫婆子的話你聽見了沒有?那個災禍星你到底還要留多久?”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裴妍頓時黑了臉,你才是災禍星,你全家都是災禍星。


    裴玥的麵色也不大好看,“嬤嬤,你怎麽能這麽說大妹呢?”


    裴劉氏轉過身,氣勢洶洶地道,“我怎麽就不能說她?你別當我不知道,你如今學都沒得上了,不是她克的,是誰克的?”


    屋裏蘇氏聽了這話,大為驚訝,忙揚聲問,“玥哥兒,這是怎麽迴事。”


    原本打算緩緩和蘇氏坦白的想法落了空,裴玥頗有幾分無奈地閉了閉眼,緩聲和蘇氏解釋了原由。


    裴劉氏不以為然地撇嘴道,“什麽因為你爹,還不是因為她?”她一手指著裴妍,“要不是她,你爹能丟了木匠鋪子差使?不丟那差事,他能叫架子砸斷了腿?還有,我可是聽說了,那王貴武不想和你爹搭夥了,自家拉了一幫子人單幹去了。你們說說,一樁兩樁還說得過去,這家裏樁樁事都不順,不是她衝的,又是誰?”


    裴妍無語地看著裴劉氏,這老太太到底有多不待見她,事事都安到她頭上。


    裴明遠和蘇氏也頗為無語。


    蘇氏懶得再說,索性不吭聲。


    裴明遠無聲地默了一會道,“娘,這事怎麽怪妍丫頭呢?”


    “那怪誰?”裴劉氏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寸步不讓地逼問道。


    裴明遠苦笑道,“走黴運唄,還能怪誰?要怪隻能怪我運道不好。”


    “運道不好不還是妍丫頭克的?”裴劉氏頓兒也不打一下,氣衝衝地接話道。


    見她又繞了迴去,裴明遠料是和她是說不清楚了,幹脆也閉了嘴。


    裴劉氏卻沒有因兒子的沉默而打住話頭,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反而愈發的氣了,大聲數落道,“累死累活拉扯你這麽大,給你娶妻生子,讓你過成了一家人。誰成想你是個不思上進的東西,都三十過半了,還在泥窩裏打混!我都是快六十的人了,這輩子啥時候能享著你半點的福?”


    被老娘嫌棄沒本事,裴明遠頗為心塞,底氣不足地道,“咱們莊戶人家不都是這樣麽?街坊四鄰也沒有比我們好出多少。”


    裴劉氏愈發氣了,聲音豁然提高了幾度喝道,“你不怎麽不和那好的比,專和人家比窮?人家吃/屎你也吃/屎去?!”


    裴明遠有些真氣了,抬頭起正色看著裴明劉氏道,“娘,兒子知道自己是個沒本事的,可我也盡力了呀。沒有偷懶耍滑,也沒有不務正業的。可我就這麽大能耐,你叫我怎麽辦?”


    裴劉氏哼道,“什麽叫盡力了?眼前放著這麽一樁大好的親事,你們卻不理不管的,這就叫盡力了?”見裴明遠又悶了頭。裴劉氏氣得把指頭點了幾點,“我知道你們什麽意思,就是把自己那幾根窮骨頭看得比天還大!怕上趕著去攀富,叫人笑話你們!”


    裴明遠忍不住抬頭說道,“難道不是麽?兩家家境相差這麽多,咱們上趕著去攀附,成了還好,不成的話,不但讓人笑話,將來幾個孩子說親,人家一聽我和孩子娘是這樣的為人,誰還敢和我們結親?”


    “你就不能想些好的?萬一成了呢?”裴劉氏瞪眼道。


    在裴明遠看來,這事八成是不成的。又納悶韓氏不過隨口一說,裴劉氏哪來的這麽大的勁!和她說也說不清,強脾氣上來,就衝了裴劉氏一句,“您要是指著孫女兒嫁個好人家,好將來跟著享享福,那也不是非妍丫頭不可。娟丫頭正當年,嬈丫頭也該說親了,要結親讓她們結去!”


    幾句話把裴劉氏氣怔在當場,好一會兒,猛地跳起來,狠狠啐了裴明遠一口,扯著嗓子嚷道,“老三今兒我才知道你是這麽個糊塗東西!我好心叫你們結個好親家,也能早些把那災禍星打發出去,自家的日子也能和順些,沒想到我替你操碎了心,你還當我是惡人!”


    災禍星,災禍星,災禍星……


    簡直不能忍!


    立在一旁,理智上一直自我安撫,她是長輩,在農家裏,長輩這麽說小輩是常見的事兒,自己不能生氣,更不能強出頭。一旦她跳出來對嘴,一準惹得裴劉氏勃然大怒,肯定借機要大鬧一場的裴妍,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


    袖子一捋就要親自上陣,被立在一旁的裴玥伸手攔了下來。


    裴玥上前一步,道,“嬤嬤,人各有誌。你認為好的,在旁人看來不一定好。再有,嬤嬤怎麽就知道,我爹娘不應這門親,往後就過不上好日子?”


    裴劉氏打鼻子裏哼一聲,冷笑道,“玥哥兒,等你考中了秀才再來和我說這話。”


    裴玥臉上一僵,嘴唇緊緊抿起,再沒說話。


    見哥哥被老太太一句話ko了,裴妍再按奈不住,正要上場。就見韓氏一溜小跑地進了院子,連聲朝眾人道,“哎喲,這是怎麽了,結親是好事是喜事啊,這一吵一鬧的,哪還有半分的喜氣兒?”


    說著嗔裴劉氏道,“娘也是的,這親事非同一般,老三兩口子多想兩天也是有的。你怎麽就鬧上了呢?”


    又朝裴明遠道,“老三你也別怪咱娘著急。這不是今兒一早在街上聽人說,和你合夥的王貴武單幹去了,玥哥兒還退了學,件件都應了那孫婆子的卦,心裏頭愈發的替你們著急了。”


    兩邊好勸了些話,勸得裴劉氏臉色微微鬆緩了些,木著臉朝裴明遠說了句,“你要是心裏有爹娘,不想爹娘土埋脖子了還跟著你有操不完的心,這事兒你就給我認真的想一想。”說罷,大步走了。


    她一走,韓氏勸了裴明遠幾句,進屋去看蘇氏。


    蘇氏叫裴劉氏氣得無可無不可的,見韓氏進來,便和她大倒苦水,“沒見過這麽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旦她認定了的事,都得按她的意思去辦,不照辦就鬧得你家宅不寧的。”


    韓氏笑著寬慰了她幾句,又把話扯到方才的事兒上麵來,勸道,“叫我說,你也別死強著一味的說不行。反正娟兒舅舅也不是外人,讓他傳句話也不費什麽事,幹脆就讓他幫著問問?”


    跟進來聽閑話的裴妍搶在蘇氏開口之前問道,“大伯娘這家人到底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在哪裏啊。”


    裴劉氏今兒這一發作,裴妍原先心裏頭的怪異感覺愈發的強烈了,總覺得這裏頭還有旁的事兒。要不然為什麽一個個又是勸又是罵的,逼著她嫁那戶人家?


    即然猜不透個中原由,她便想趁著去府城賣蘭草,自己去打聽打聽。旁人說什麽都是虛的,隻有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的,那才是真實的。


    隻有知道了真實的原由,才好應對。


    韓氏聞言愣了一愣,覷著裴妍遲疑地道,“妍丫頭這是……”


    “去訪一訪啊。”裴妍一副理所當然地道,“咱們鎮上的人結親,不都是先暗地裏訪一訪麽?”


    韓氏臉上的笑似乎變得有些勉強,在蘇氏和她之間掃了幾個來迴,道,“你娘這樣,你爹也不能動,誰去訪啊?”


    裴妍用手拍著胸口說道。“我啊。”


    韓氏失笑,“你一個丫頭片子,連府城都沒去過呢,往哪兒訪人去?又能訪出什麽來?”說著,她看向蘇氏道,“娟兒舅舅在府城做工多年,對他家也是知道的一些。要不明兒我叫琮哥兒去叫他舅舅來,你們想知道什麽,隻管問他。”


    見蘇氏沉默著沒說話,韓氏便嗔道,“旁人信不過,你們還信不過娟兒舅舅麽?”


    蘇氏忙搖頭笑,“那倒沒有。隻是……”她遲疑了一下道,“娟兒舅舅也挺忙的,就別麻煩他多跑趟了。”伸手一指裴妍道,“正巧她今兒搗鼓著挖蘭草去府城試賣,玥哥兒也說能成,非要去府城賣。我不大放心,正想叫他爹跟著去呢。他們即要去府城,不如叫他們順道先自己去打聽打聽,若是覺得有一絲希望,過後再找娟兒舅舅細問。”


    裴妍有種感覺,蘇氏恐怕也是起了疑。若不然的話,這件事即是因堂姐的舅舅起的頭,最合該先問他。


    也不知道是韓氏感受到了還是怎麽的,麵色就不如之前好看,把那家的情況簡簡與蘇氏說了,就推說趕著迴家做飯,匆忙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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