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韻宸找了半天,還是上了公司郵箱,把票據發到付越的工作郵箱裏。


    出於安全因素考慮,公司內部通訊都是有專人監控的。宋韻宸因此還像模像樣地編輯了一串正文,才點擊發送。


    【付越,後天跟我一起出差,票已購好,詳見附件。】


    過了四十分鍾,宋韻宸又沒忍住上線看了看,見傅越時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宋韻宸又發道:【別忘了,收到請迴複。】


    又半小時過去,傅越時終於慢騰騰地迴了郵件,倆字。


    【收到。】


    宋韻宸聽到手機震動從床板上彈了一下,看見以付越名字拚音開頭的郵件提示。


    宋韻宸在心裏罵了一句,他媽的要不是你是傅越時……


    他心說,若不是知道對方是傅越時,工作場合上敢隔這麽久才迴郵件,早就被炒魷魚了。


    他這麽想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要不是因為對方是傅越時,他自己又何嚐對別人這麽耐心過。


    兩天後,他們在機場會麵,按時出發。


    到達鎮上是下午。


    宋韻宸帶的東西不多,一隻迷你行李箱主要放的都是換洗衣物、還有些零碎的生活日用品,牙膏、防蚊蟲的噴劑之類。


    雖然他們隨身東西帶的不多,但第一件要事還是先找個住所,把行李放下,否則連行動都不便。


    鎮子不大,遠處一塊粉紅色沒亮燈的牌子相當矚目。


    宋韻宸瞧一眼便認出這是他上次來住過的“愛情賓館”。


    說實話,這招牌怪俗的,大城市的招待所都不會起這種名兒,實在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包含不正經業務的場所。


    但這小鎮上給外來旅客提供住所的地兒本來就少,而且運作方式原始,甚至不支持網上提前預定房間。


    宋韻宸上次出差來,就這家賓館還有幾個空房間。


    當時宋韻宸充滿警惕地走進去,四處打量,發現大堂貼著的標房價目表,立刻明白為什麽這賓館還剩這麽多空房。


    他看到那高昂的房費價目表最底下還特地強調了一句


    本定價不包含額外費用,僅供參考。


    前台見宋韻宸猶豫不絕,擠眉弄眼地介紹:“客官,我們這個酒店很浪漫的,是小鎮上唯一一家呢,你住進來絕對不會後悔的。”


    作為一個摳門的社畜,宋韻宸痛心疾首地看著那價目表,默默腹誹,賣這麽貴,難不成這愛情賓館裏還能遇到愛情嗎?


    他的愛情都不值一晚上多花兩百塊錢。


    宋韻宸扭頭就走,又到附近逛了幾圈。


    最後還是無奈地迴來了。


    沒轍,公司出差隻給報銷車費,住宿費自擔。


    當晚宋韻宸入住時還有些發怵,一進房就見床頭櫃上明晃晃擺著全套的情趣用品。


    不過好在屋內其他布置還算正常,跟正常酒店無異。


    宋韻宸趕忙把那些帶電線的小玩意收進抽屜,收拾一番後勉強能住。第一天睡前他還特地掛上門栓,但半夜還是被“客房服務”的敲門聲吵醒了。


    他本來去開門隻是想告訴對方之後都別再打擾,結果就這麽認識了許之恆。


    ……


    宋韻宸抽迴思緒,帶著傅越時再次踏入了這所“愛情賓館”。


    不知道該不該說巧,這次賓館恰好還剩兩間相連的標間。


    宋韻宸糾結了一下,訂了。


    沒辦法,別的賓館房間又都滿了。


    他付了錢,拿到兩把鑰匙。


    207和208。


    熟悉的數字。


    宋韻宸恍惚了一瞬,拿走207的鑰匙,把208房間的鑰匙交給傅越時。


    他上樓時腦中不自覺地迴想起了上一次在這間賓館、同一房間發生的事,變得心猿意馬。


    他以為自己像表現得那樣遺忘得幹幹淨淨,其實並沒有。


    但他總是可以掩飾得很好,尤其是在傅越時麵前。


    他們放下行李,事不宜遲,宋韻宸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李四。


    尋人的計劃出奇順利,李四大約是這鎮子的名人,連前台都知道。


    前台小妹給他們手畫了一條過去路,嘴裏小聲念著:“許多外鄉人特意來我們這兒,就為了去四哥的店掃貨呢。”


    宋韻宸照著前台小妹的手工地圖指示找到了李四的商鋪。


    李四的店開在鎮子西邊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上,店麵挺大,招牌也顯眼。


    一進門,鋪麵而來一股濃鬱的海腥味。


    宋韻宸掃了一眼琳琅滿目的貨架,隻見上麵擺滿了各種海產幹貨,包裝花花綠綠。


    收銀櫃坐著個撐頭打瞌睡的夥計。


    自動玻璃門打開時會播放“歡迎光臨”的音樂聲,那夥計從座位上直起身來,擺出官方的笑容:“兩位老板,有什麽需要?”


    宋韻宸隻道:“我們隨便看看。”


    “哦,那您有需要叫我哈。”


    宋韻宸點點頭,拉著傅越時往裏走。


    傅越時倒算配合,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一樣,按照宋韻宸的指揮亦步亦趨。


    宋韻宸莫名想,此時的傅越時像被妻子拉著逛街不甘不願的丈夫,唯一的作用就是拎包和聽話。


    宋韻宸換了晃腦袋,彈走了這個古怪的念頭。


    他像尋常的客人那樣掃過那些堆滿商品的貨架,並未發現什麽異樣。


    各種各樣的幹扇貝、簡易的魚條、海苔,簡陋的塑料包裝,標價比某寶批發貴一點。


    宋韻宸拿起一包扇貝看了看。


    配料表、產地、一些冠冕堂皇的介紹詞……


    一切正常。


    宋韻宸正打算放迴去,傅越時輕觸宋韻宸的手腕。


    傅越時沒多說話,手指落在一串打印的生產日期上。


    202x.3.4


    宋韻宸目光一頓,立即翻了一下這包扇貝標注的保質日期。


    保質期足有近三年之久。


    宋韻宸腦中電光一閃,瞬間明白過來傅越時的暗示。


    接近兩年多前生產的幹貨,沒有過期,現在還擺在外麵賣。


    而離開賓館時前台小妹卻說“許多人會來李四這兒掃貨。”


    明顯是對不上的。


    事實並不是傳聞的那樣。


    李四店裏的海產已經滯銷很長時間了。


    宋韻宸又隨機查看了其他商品包裝上的生產日期,發現情況基本雷同。


    宋韻宸不覺得前台小妹有故意撒謊騙他們的必要。


    然而這些貨架上的海產的確已經滯銷很長時間。


    李四的店也一直還沒倒閉關門。


    隻能說明李四的收入來源並不是這些明麵上的東西。


    宋韻宸迅速得出了這一判斷。


    所謂的“貨”指的也並不是普通海產零食。


    宋韻宸踮起腳,用小朋友說悄悄話的姿勢湊到傅越時耳邊,正想把自己的猜測如數告知對方,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又來了一對客人,一男一女,看著像是夫妻。


    宋韻宸被那巨響的“歡迎光臨”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傅越時身上湊了湊。


    然後他感到傅越時伸手在他背後攬了攬,帶著他往裏走了兩步。


    商店人不多,最裏麵這一排幾乎跟外麵隔絕,冷氣都比店門口足不少,角落安裝有攝像頭,固定角度,他們十分輕易地站到了一個監控死角的位置。


    兩個人隱沒陰暗的貨架中,幾乎鼻尖都要擦碰到一起。


    宋韻宸驀地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在傅越時懷裏了。


    傅越時的手臂環著他的後腰和背。


    宋韻宸不知道為什麽情況變成了這樣,緊張地屏住唿吸。


    傅越時卻在這時俯下身低啞著聲音道:“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麽?”


    宋韻宸最受不了他這副樣子說話,瞬間渾身都麻了。


    宋韻宸滿腦子剛整理好的思緒簡直是立刻野馬脫韁地發散跑偏了。


    眼前如電影一般不受控製地放映過傅越時喘著粗氣,用這樣低啞的嗓音說葷話的樣子。


    宋韻宸瞬時滿臉燒紅,所幸光線昏暗,傅越時應當是看不見。


    那紅一路蔓延,大有燎原之勢,致使他渾身都僵硬著。


    他花了好幾秒鍾才勉強克製住那種強烈的生理反應,滾了滾喉嚨,用氣音裝作兇狠地警告道:“你小聲點,外麵……”


    外麵,那對剛來的夫妻正在詢問夥計,幹扇貝一斤多少錢,便宜的和貴的有什麽區別。


    他們也像是慕名前來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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