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下山,道觀生活清苦,她連身像樣的衣服都差點兒湊不出來。


    扳著指頭算算,自打師父下山後,她都四年沒有新衣服穿了,個子卻逐年長高,布料很是捉襟見肘啊,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她用僅剩的一些布料勉強做出來的,裏麵的內袍都已經拚接打上補丁了。


    摸摸左腰,那裏係著一個錢袋,錢袋裏放著她僅有的五兩銀子,包括銅板。


    沈清歡有些憂鬱地看了看天,隻能默默祈禱山下的物價沒有高得很離譜,讓她一入世就變成赤貧。


    他們棲身的道觀實在是太過人跡罕至,她騎著小黃都走了差不多一天才看到山腳。


    山腳下草木蔥籠,卻連個人煙都看不到,她有點懷疑自己可能選錯了方向。


    沒辦法,隻能重新選了方向繼續趕路。


    大青山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沒有牛羊。


    這個時空的地理完全跟沈清歡上輩子不一樣,但她大抵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屬於邊塞。簡言之,也就是各民族雜居的地方。


    從天明走到天黑,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


    真的是鬼哭狼嚎,活的人沒看到,但是鬼還是有幾隻的,也算是聊勝於無。


    做為一個常年見鬼的人,在深山道觀經年不見一隻鬼其實是不正常的狀態。


    如今再次見到鬼,沈清歡竟然覺得十分的親切。


    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沈清歡一路淡定地騎著自己的坐騎小黃趕路,終於在深更半夜,看到了一座城鎮的影子。


    謝天謝地,感謝道祖,她總算看到有活人的城鎮了。


    隻可惜大晚上城門緊閉,她進不了城。


    好在,離黎明也沒多久了。


    沈清歡找了個地方,從驢背的行李裏翻岀一個蒲團隨手扔在地上便坐了上去,開始入定。


    脖子上連條驢繩都沒有的小黃就老實地站在一邊陪著。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平線出現的時候,沈清歡便睜開了眼睛,將行李重新橫掛到小黃的背上,然後撣撣衣袍,騎上小黃去附近找水源。


    找到水源後洗漱了一下,又將自己隨身的水囊和葫蘆都灌滿,等小黃吃飽後才騎著它慢悠悠地朝城門而去。


    進了城門,發現這個城鎮裏的人果然是各民族雜居,當然還是以中原人為多。


    她找了個早點攤子,要了一塊酥油餅,點了一碗油茶,愉快地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吃飽喝足後會了飯錢,一共花了她五文錢,物價似乎不是特別高,這讓她的心安定了些。然後又找到城裏的一家布店,白青黑三色各扯了一些備用。


    沈清歡並沒有在這座城鎮停留的打算,買好了布料,她便騎著小黃一路向關內進發、


    山河依舊,物是人非。


    大元朝覆滅之後,各地諸侯問鼎逐鹿,可是打了好幾年,勢力吞並嚴重,也沒人能最終一舉定乾坤。


    如今天下分了三大勢力,三方俱已立國稱帝,是大業朝,是大盛朝,還有一個大興朝。三朝之中以大業朝勢力最太,由原大元朝的並州、安州、甘州、益州、荊州……共六州三十二郡,局麵最穩。


    而沈清歡如今所踩的地界就是屬於大業朝的,整體來說百姓家居樂業,但是百廢待興,許多地方還能看到大戰後的荒涼。


    在沈清歡遠離邊塞,逐漸接近中原腹地時,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街上做女冠打扮的少女很多,難道這是一種潮流嗎?


    為什麽說是潮流呢?因為她們的道袍顏色可不像她,隻有灰黑藍青四色,而是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啊!穿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身上,收胸掐腰的,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而且一個個頭頂的蓮花冠,推陳出新,金銀玉飾琳琅滿目。


    這麽一打扮,哪裏還像是個岀家修道的人啊,簡直就是模仿秀,還是往精奢高端路線走的。


    果然是山中修道久了,跟不上時代變化了。


    等啃著一張蔥花餅的沈清歡又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冠帶著侍婢護衛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已經做不出什麽驚奇的表情了,有點兒麻木。


    她慢慢地吃著自己的餅,小黃老實馱著她的行李跟在她身後。


    這不用驢繩拴住牽在手裏,卻自動跟隨在主人身後行走的驢子,到底還是不多見的,尤其它的主人還是一個容貌秀美的小道姑時,就更引人注目了。


    深山修行多年,冷不丁重歸世俗,被大家這樣注目,沈清歡還真是有些受不住。


    消滅了自己的餅,拔開葫蘆塞子喝了幾口水潤潤,然後將葫蘆重新掛迴自己腰間,她抱著自己的拂塵便在街邊的攤子轉了起來。


    也不是想買什麽,女人的通病,可能就是看看轉轉,與需不需要、要不要買並沒多少關係。


    「小道長需要簪子嗎?你看這幾樣木簪,雕花精美,很適合小道長呢!」賣頭簪發飾的中年婦人很是熱情地向沈情歡推銷著自己的貨物。


    沈清歡拿著兩根桃木簪花比對著,好像都差不多,跟她頭上自己隨便削的區別不是特別大。


    就在她覺得買這東西太浪費錢財準備放下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晳的手從一旁探來,直接從她手裏將兩根簪子抽走。


    「這祥的貨色,不看也罷。」


    這雖然是她的心裏話,但對方這樣堂而皇之地講出來,對賣家也不太好吧。


    沈清歡忍不住朝對方看了一眼。


    我擦!韋孤雲!


    就對方那張能引起女人暴動的臉,她就是化成了灰也能認得出來啊,估計這是世上獨一份,絕無分號。


    「小九,多年不見,你還好啊。」


    她能裝作不認識他嗎?


    眼睛瞄到某人身後另一張熟悉的臉時,沈清歡立時泄氣,恨生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呃,目光下移,還有大黑,它竟然還健在啊?難得。


    心裏想得很多,但她臉上表現出來的卻不多,十分正式地擺了下拂塵,衝他行了一禮,「多年不見,施主風采依舊。」


    韋孤雲臉上的笑容不減,依舊顯得溫文儒雅,但沈清歡心裏卻是莫名一咯噔。


    果然,下一刻就聽他帶著輕淺笑意的聲音響起——


    「小九,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喊我雲哥哥的。」


    握了棵草,大哥,這是黑曆史,你知不知道!


    不行,她得裝一下那啥:「施主說笑了,前塵往事俱已隨風,何必執著?」姊必須得跟你劃清界線,你給姊的危險感覺一如既往的陰魂不散,甚至比以前更甚。


    珍惜生命,遠離韋孤雲。


    恨生這個時候插了個言,「清歡,道長在他手上。」


    這一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沈清歡臉上客套而疏離的笑一下就凝固住,直直朝對方的眼睛看過去,「你抓了我師父?」


    而韋孤雲在聽到恨生對她的稱唿時,眼睛也一下子眯了起來,整個人瞬間充滿了危險,他恍若呢喃一般地念叨著兩個字:「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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