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聲從男子嘴裏發出,病床上男人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


    男子迴頭看了一眼便又轉過頭望向窗外,輕描淡寫道:“醒了就起來吧,莊宴不在這裏。”


    時江聞言,竟也睜開了眼睛,順著男子的話坐了起來,他靠在床頭,眼神有些落寞。


    “時總,你現在在想什麽?”


    溫裴背對著時江,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綠蘿,纖細蔥白的手指在茂密的葉間來迴穿梭,若隱若現。


    說他是擺弄,可他的動作更像是彬彬有禮的貴族公子,優雅又從容。


    他的眉眼也淡漠的勾人,明明是普通的垂眸,卻在夜色和綠蘿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吸引人。


    時江不由自主的就被他吸引了。


    時江嗓子沙啞,長時間的昏睡讓他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溫裴,今天是什麽時候?莊宴怎麽樣了?”


    “你落水的第六天。莊宴很好,學起東西來很快,不需要怎麽教就能舉一反三,有朝一日,說不定能超過時總。”


    溫裴迴身,給時江倒了一杯溫水,時江也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一連灌了幾大口。


    握著杯子,時江問:“顧青呢?他怎麽讓你一個人來這裏?”


    不知道是不是溫裴的錯覺,他從時江這句話裏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給他一種,顧青也不過如此的錯覺。


    這裏沒有別人,溫裴也不想和他繞彎子,直接了當道:“他在外麵等我,就在下麵,要我叫他上來嗎?”


    時江沒料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不知作何想法,複雜的情緒在眼底轉了一圈,他又道:“你是不是該迴我這裏了?”


    “是。”


    溫裴大方承認。


    時江牙根一緊:“那你明天就來接我出院。”


    剛上任就開始使喚人,不愧是時總。


    溫裴暗自嗤笑,答應了下來,緊接著,他說出了時江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


    “莊宴已經找到實習的公司了。”


    如他所想,時江很在意這個,聽見這句話就開始發問:“哪裏?”


    “顧青那裏。”


    時江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痛苦。


    溫裴可不管他到底什麽想法,繼續補刀:“不過時總放心,過兩天莊宴會以交換生的身份到您這裏,增加工作經驗。”


    “這不是也是時總你希望的嗎?讓莊宴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您的副手。”


    “恭喜時總,距離這個目標越來越近了。”


    溫裴滿懷惡意又肅穆自然,不管是語氣還是動作,都和平時毫無兩致。


    所以盡管時江覺得不對勁,也沒有辦法看出是哪裏不對,更不會懷疑到溫裴的身上。


    在他的觀念中,溫裴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那個。


    大概是因為溫裴在他麵前一直很乖,沒有說過不該說的話,沒有做過不該做的事,每一步都在他的準線法則內。


    所以他信任溫裴,允許溫裴跟著他一起參加酒局,參加宴會,允許溫裴在自己身邊那麽長時間。


    鳥兒在窗外喊聲叫喚,樹葉簇簇,茂密的枝丫在夜色下,像極了一副畫。


    “哢噠”,門關了。


    時江拔了手上的針管,慢慢悠悠地走到床邊,視線所及之處,皆是黑夜。


    而在這夜色之下,有兩個人影一前一後鑽進了汽車。


    汽車絕塵而去。


    一點猶豫也沒有。


    溫裴沒有騙他,顧青真的就在樓下。


    夜風抓住機會卷住時江的頭發,纏繞了好幾圈才離開。


    碎發自然垂落,遮住時江的大部分額頭,黝黑的眼珠子倒影著月牙,明亮極了。


    不知道這個時候,莊宴在幹什麽。


    時江想。


    他有點想莊宴了。


    此時的莊宴並不知道自己被人念著,還在沒心沒肺的纏著溫裴,要和他聊天。


    屏幕裏的溫裴略顯無奈,他轉頭問屏幕外的顧青,得到了肯定答複。


    於是他說:“你想從我這裏知道點什麽?”


    莊宴:“???”


    溫裴:“你打電話來的前幾分鍾,我剛從醫院出來。”


    莊宴心下一緊,“這麽晚了去醫院幹什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是。”溫裴搖頭,“我見過時總了,他的狀態算不上太好。”


    莊宴滿頭問話,下一句就問:“你去看他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他把我……”


    “他把你怎麽了?”溫裴狀似不解,麵露困惑,“時總欺負你了?”


    莊宴緊緊抿著唇,暗地咬了一下壓牙,“如果我說是呢?”


    像是怕溫裴不相信,莊宴連忙舉出了之前的例子,“他不是也欺負過你嗎?還……動手打了你,這些你忘了嗎?”


    他眉宇糾結起來,懇求地看著溫裴,似乎不想溫裴落到和他一樣的境地。


    “其實在你不在的時候,他總是會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莊宴說。


    會把他鎖在家裏,會對他說出奇怪的話,甚至會恐嚇他,讓他別亂走,別亂出去見人。


    可這些,時江以前是不屑做的。


    “溫裴,你要離時江遠一點。”


    莊宴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隻有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溫裴心下了然,嘴上允諾會注意,行為上卻並不是這樣。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顧青一起去了醫院接時江,顧青去辦理退房手續,溫裴則去病房裏找時江。


    時江大概是想了一整夜的莊宴,才會在看到溫裴的瞬間喊出莊宴的名字。


    這對溫裴無疑是不禮貌的。


    時江也是有點尷尬,但他好歹混了好些年商業場,這點應急措施還是有的。


    隻見他重複了莊宴的名字,身子往旁側了側,鎮定開口:“莊宴沒來嗎?”


    溫裴恭恭敬敬,脊背挺直,脖子線條流暢,:“莊宴說他暫時不想見到時總,就沒來。”


    時江悵然若失,搖搖欲墜。


    良久,他拉起唇角,狠戾一閃而過,被他快速壓了下來。


    “時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沒有。”時江硬邦邦道,他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不想說話,不想發脾氣。


    大抵是鬼門關走一迴,他看得倒是比以前開了不少,平日裏容易激怒到他的,現在也都忍了下來。


    溫裴悄無聲息地站在時江身後,突然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時江的肩膀,時江眉心猝然一跳。


    “溫裴你幹什麽!”


    他總不可能因為這個罵溫裴,也不可能承認自己被嚇到,隻好提高音量掩飾自己的不足的底氣。


    溫裴淡定扶眼鏡,迅速把想好歹說辭報了出去,“時總你衣服皺了。”


    時江沒那麽傻,他不信。


    溫裴見狀沉沉吐氣,“其實是莊宴讓我見到你的時候拍一下你的肩……”


    話沒說完,時江就出聲表示他相信了。


    “我知道了,下次你見到莊宴的時候,也拍一下他的肩膀。”


    時江麵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記得拍輕一點,不要那麽重。”


    溫裴沒有表達出絲毫不滿,應了下來,“好的。”


    “嗡嗡”


    “嗡嗡”


    兩個不同的聊天框。


    莊宴:[替我和時江說一聲,我不等他了。]


    顧青:[好了嗎?我在門外。]


    第37章 37.你們在一起了嗎?


    大概是這段時間被顧青養膨脹了,溫裴二話不說,腳步先行大腦,竄到門邊打開了門。


    門外沒有看到顧青的影子。


    他往旁邊瞟了一眼,顧青坐在病房門口的藍色椅子上,眉眼輕柔,眼裏都是情感沒有技巧。


    “手續弄完了,可以離開了。”


    雖然顧青對於溫裴要迴到時江那裏很是不愉快,但他還是盡可能地壓下這些情緒,不把這些帶給溫裴。


    但對於時江,他很難再保有好臉色。


    溫裴也知道這點,從來都沒有說什麽。


    如果這件事要給他的話,他也差不多是這種心態,說不定還會比顧青更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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