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瑛看著賬房交來的賬本,那眉頭漸漸的就皺在了一起,別的還好,隻是有一家酒樓的收益太低,這收益還不如將這鋪子賣了,把這筆錢投到錢莊去拿一份省心省力的利錢。


    這家酒樓……上輩子好像是低價租出去了,那塊地她不同意就沒賣,但其上的酒樓連同那塊地,低價租出去二十年。


    宋瑛將這酒樓的掌櫃喚來,問他這幾個月收益掉得厲害是什麽緣故。


    這掌櫃道:“原來店裏的大廚擅長北方菜,本想著再請個擅長南方菜的大廚來,店裏的生意能更上層樓。


    可誰知一山不容二虎,兩個都是有本事的,這明爭暗鬥從後廚開始,漫延到前堂,我這每天熄火,也是焦躁。


    也後悔又請個大廚來,弄得一團糟。”


    宋瑛道:“那為何不快刀斬亂麻,送走一尊大佛?”


    掌櫃道:“當初為了把這大廚請來,商契簽了五年,又給了很好的價錢。若要提前解契,店裏要賠補不少。”


    宋瑛聽了這話,說道:“把那商契拿來我看。”


    一看之下生了疑,宋瑛給各掌櫃放權,但也規定了一定金額的商契要先拿給她看。


    這份商契十分巧妙地寫明了合同期五年,每年金額多少,總額不小,但一年要付的額度又堪堪卡線。


    這掌櫃真是好心辦了壞事?還是起了別的心思?


    宋瑛對著兒媳婦明黛道:“走,咱們去嚐嚐自家酒樓的南北大菜。”


    剛到自家酒樓,宋瑛心裏的疑團更大,自家酒樓的地契麵積不小,有一大塊地方,宋瑛原是留出來給客人停馬車的。


    現在這一塊地方,緊挨著自家酒樓,開著一個飯館。


    那裝修與氣派自然不能與自家酒樓相比,可不但用著自家酒樓的地,還占著進出自家酒樓的通道。


    如果有客人坐馬車來,隻怕會堵在這半天,好不容易進去了,又隻能把馬車停在店門口,如果後麵再來馬車停著,那先進來的馬車若要走,根本出不去。


    宋瑛看在眼裏,默不作聲。掌櫃的去協調了一陣,宋瑛的馬車才進來,等到了自家酒樓一看,倒是窗明幾淨的。


    宋瑛忍不住誇這一眾夥計道:“沒什麽生意,也不曾懈怠。”


    聽聞東家來了,兩位大廚施展手藝,各自的拿手菜琳琅滿目的上桌。


    宋瑛看了,每樣嚐了嚐,道:“是有本事的。”


    又去了後廚,兩位大廚還在做菜。宋瑛看了一下大廚房,確實涇渭分明,兩邊的人連站都不站在一塊兒,但大廚房也井井有條,器具食材各在其位。


    宋瑛又領著明黛到了旁邊這家飯館,在這條街上,這大概算個中低檔的館子,但生意很好。


    這店裏的夥計送上菜單,宋瑛看著,心裏卻驚訝:這難不成是原來南安侯府的那個大廚在這掌勺?


    宋瑛對前世六十大壽的菜單記憶深刻,雖然後來真正上桌的是田安然喜歡的菜品。


    如今拿在手裏的菜單幾乎涵蓋了自己喜歡的、容若知容懷山等人喜歡的,還有田安然喜歡的菜肴,也有一些當初府裏那廚子的拿手菜。


    這事大約沒有這麽巧的。


    於是宋瑛問這夥計道:“你家的大廚可是姓秦?”


    這飯館的夥計一邊忙忙碌碌地來迴走,一邊道:“是啊,您認識?”


    宋瑛點了四個菜,對那夥計道:“和你家大廚說一聲,有一位姓宋的故人想見見他。”


    今年五十一歲秦大廚正坐在後廚一角,一壺茶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幹,看著自己的兒子掌勺,自己的孫子炒著一般的小菜。有難度的大菜,他才親自上手。


    同時,他那眼睛也看著配菜的、洗菜的。自己的兒媳婦采買迴來,那食材也都得他過目。


    聽聞姓宋的故人找他,秦義心裏噔的一聲,該來的總會來。為了確認,他又把宋瑛點的菜單拿來看了一遍,問道:“五十歲左右的老夫人?”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秦義對兒子說:“這四個菜我來。”


    秦義自己上的菜,見到宋瑛習慣性地站著。


    宋瑛道:“坐吧,三年前你就請辭了,站著做什麽。”


    秦義在宋瑛下首坐下,還是有些不自在,宋瑛道:“這會子裏麵誰炒菜?咱們聊會天,不耽誤?”


    秦義道:“我兒子三十有三了,他在呢。我孫子也十六了,炒些小菜也上手的。”


    宋瑛道:“十六就當大師傅上灶了?”


    秦義道:“我們憑手藝吃飯的,不讀那麽多書,三歲開蒙,讀七年書,會認字寫字,會算術,能打個算盤,看得明白菜單菜譜,夠用就行。


    十歲就沒讓念了,個也不矮了,進廚房練刀工,學炒菜,他也練了三年,十三歲才上灶的,如今炒三年小炒了,一般的小菜沒問題。”


    宋瑛點點頭:“你在南安侯府做了二十年吧?”


    “二十二年!”


    話匣子打開,秦義自在些了:“我也是十六歲時已上灶三年,後來又跟著我師傅邊學邊做,又學藝十年。


    二十六歲時南安侯府招廚子,我去應的工。當時是二廚,又過了八年,原來的大廚走了,我三十四歲在侯府當了大廚。


    十歲學廚,如果從十三歲上灶算,我花了二十一年當上了大廚,那是我兒時一個小心願,算是完成了。”


    宋瑛微笑道:“然後在侯府幹了十四年的大廚,加上前麵的,離開做了二十二年的侯府是為了另一個心願?”


    原本有些眉飛色舞,小小驕傲的秦義一下子有些不自在,但仿佛又下了決心:“也瞞不了您。我就想,想在這京都有一家自己的酒樓。”


    宋瑛點頭道:“在侯府幹了二十二年,大廚的薪水不錯,除了養家糊口,娶兒媳婦進門,蓋酒樓可能差了,但這個飯館蓋起來問題不大。


    隻是這塊地價比房子貴吧?從我這租的?”


    宋瑛看著旁邊站著的酒樓掌櫃,畢竟這塊地她可沒賣出去過,那就隻能是租的,那掌櫃的汗就下來了。


    宋瑛對跟著自己幹的舊人向來比較好,重生歸來這大半年也沒太注意過這個酒樓,這掌櫃也是個老掌櫃了……


    宋瑛看向沉默不語的兩人:“所以你倆是有個共同的心願,在京都有一家自己的酒樓?然後看上了我的這家?”


    掌櫃道:“東家,能換個地方說麽?”


    宋瑛道:“去我的酒樓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麽生意。”


    這兩人聽了也不敢說什麽。


    兩名飛鷹一直跟著宋瑛和明黛,六個人迴了宋瑛的酒樓。


    到了這邊,這掌櫃知道自己屬於侵占東家的利,來中飽私囊,比秦義的事大,按著對宋瑛的了解,還是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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