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鈺無聲地看著稽雁行,看得稽雁行發怵。“阮總,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謝謝您的醒酒湯。”稽雁行準備逃了。阮鈺不讓,“等等。”他拽住稽雁行的手腕,像捕獸夾夾住小獸的前肢,稽雁行掙脫不開,隻能站在原地,等阮鈺接下來的動作,“我還有話沒說完。”必須要說了,如果再不說。或許就沒有機會了。樊星洲的來電讓阮鈺警鈴大作,他猛然意識到,想要捉住稽雁行的不止他。如果捉住稽雁行的不是他隻要一想到樊星洲和稽雁行關係越來越好,好到名正言順送他迴家給他關心,好到超出朋友的界限,阮鈺覺得被藤蔓裹住了心髒,裹得他無法唿吸。一隻血淋淋的手剝去了心髒上的藤蔓,就是此刻了。“我想明白了。”“稽雁行,我發現我忘不了你。”根本忘不了,他在巴黎的雨夜輾轉反側,想的不是九位數的合同,不是接下來要談的生意,不是他的商業大廈,不是任何事,而是稽雁行。荒謬到難以置信。阮鈺試圖證明稽雁行的無關緊要,可他迴憶著過去三個月,竟然品出了甜蜜。甜蜜之後又是無力,他和稽雁行的合同快要到期了,他們剛剛吵了一架,鬧得很難看,以稽雁行的性格,大概又要退迴殼裏,連羽毛都不讓他看。可是,萬一呢?阮鈺在困得不清醒的某一個瞬間幻想過,或許稽雁行會等他迴去,他們會把誤會說開,把心結解開。但沒有,當阮鈺打開別墅的大門時,所有屬於稽雁行的氣息都消失了。稽雁行絕情得超乎阮鈺想象。阮鈺本該高興,高興稽雁行的不糾纏, 但他覺得難受極了,他甚至可笑地開始懷念,昨天晚上,當稽雁行說出“那個人就是你”的時候,阮鈺的理智和糾結分崩離析,他隻剩下一個念頭。“我忘不了你,想和你繼續。”“稽雁行,可以嗎?”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稽雁行徹底僵住了,他沒聽錯吧。向來高高在上的阮鈺,居然用請求的語氣,問他“可以嗎”。半晌,稽雁行用力移開阮鈺的手,在阮鈺越來越暗的目光中說:“阮總,您說的繼續,是什麽意思?”“是讓我為您暖床嗎,還是繼續當您的合約情人。”“我這麽說可能很冒犯,但如果是的話,您可以找別人,我沒什麽特別的。”作者有話說:阮總:愛在心口難開樊星洲打完電話之後,阮總:我今天一定要開這個口樊星洲,一款高效的有針對性的助燃劑明天見!第71章 求偶“不一樣。”阮鈺脫口而出,說完他自己卻愣住了。阮鈺想讓稽雁行明白,對他而言,稽雁行是特別的,特別到讓他念念不忘,特別到讓他的心髒迸發出熾熱的血液,流淌進每一根血管,喚醒不理智的感情。但阮鈺沒想好該如何表達,他靈活的大腦宣布罷工,不論他怎麽催促,都無法恢複轉動。稽雁行皺著眉,嘴巴抿成一條直線,他覺得阮鈺隻是在捉弄他,如同逗弄一隻家養寵物。可他不是阮鈺揮揮手就搖尾巴的寵物。稽雁行往後退了一步,冷著眉眼對阮鈺說:“阮總,我該走了,您剛剛的話,我當沒聽過,那片夏櫟葉,我就帶走了。”“等等。”宕機的大腦終於返工,阮鈺盡量放緩聲音,“我沒有那麽說。”“繼續,你可以理解成……”,阮鈺忽然發覺給不出定義,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想要和稽雁行繼續的是哪一種關係,於是他把解釋權交給稽雁行,“你怎麽理解都可以。”稽雁行沒吭聲,隻是安靜地垂下眼簾,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腳尖,又移到阮鈺的腳尖,他們間隔幾十厘米,隻要他朝阮鈺走幾步,抑或阮鈺朝他走幾步,他們的腳尖就會相抵。半晌,稽雁行開了口:“阮總,您為什麽想和我繼續?”阮鈺鼓了鼓喉結,啞著嗓子說:“我說了,我忘不了你。”我忘不了你,阮鈺可以很自然地說出這句話了。稽雁行小幅度地歪了歪頭,眼神帶著不解,在阮鈺焦灼的眼神中,他緩緩道:“阮總,這才幾天,您忘不了我很正常,但時間會衝淡一切的。”他話裏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在稽雁行這裏,忘不了不足以成為繼續的理由,他甚至開起了玩笑,“說不定,再過一個星期,您就會把我忘了。”心髒像在火上炙烤,身體因為幹涸而開裂,大腦也開始缺氧,阮鈺狠狠地吸了口氣,胸腔終於被新鮮濕潤的空氣填滿,他從嗓子裏擠出一句:“你的意思是,你要拒絕我嗎?”“我沒有這麽說。”“你有。”“我隻是想搞清楚,您為什麽想繼續,如果隻是一時興起,我沒有資本陪您玩下去的。”稽雁行說的是實話,阮鈺有玩的資本,但他沒有,“您看,您連想和我繼續的關係都說不清。”“我”阮鈺無法否認稽雁行的話,他想和稽雁行繼續的關係是什麽?絕不僅僅是床伴。那是情人嗎?好像也不是,阮鈺不想稽雁行和從前一樣,在他麵前小心恭敬。他想要的是某種親密無間的關係,這種關係好像被稱作……空氣分明流動地很緩慢,可耳邊好似響起了風聲,良久,風停了下來,稽雁行聽見阮鈺說:“那你覺得,戀人怎麽樣?”這下輪到稽雁行愣住了,他快速的眨著眼,難以置信道:“戀人?”阮鈺想和他成為戀人?別開玩笑了。“對,戀人。”阮鈺往前走了一步、兩步、三步,站住腳步,他們之間不再有幾十厘米的距離,阮鈺能清晰地感受到稽雁行唿出的氣體,熱熱的,噴灑在他的臉上,像羽毛拂過,“戀人,男朋友,情侶,有很多種說法。”“我想和你成為的,大概是這種關係。”“你的答案呢?”一時之間,稽雁行不知道該說什麽,阮鈺竟然想和他成為戀人。可戀人要相互喜歡吧,難道說,阮鈺喜歡他?這像是會發生在第十三月星期八二十五點的事。但阮鈺的眼神和語氣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稽雁行穩了穩心神,聲音輕如囈語:“阮總,您是……喜歡我嗎?”阮鈺一怔,唿吸都停了一瞬,心髒缺氧般狂跳,一個荒謬又合理的可能擺在他眼前他喜歡稽雁行。他喜歡稽雁行嗎?荷爾蒙、多巴胺、腎上腺素,喜歡很難定義,但稽雁行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愉快或者痛苦,如果喜歡是一種渴望、害怕或者私有,阮鈺想,他恐怕真的喜歡稽雁行。這個發現讓阮鈺驚奇、恐慌和興奮。阮鈺動了動手指,從喉嚨裏吐出一個“是”。他渴望和稽雁行的親密,害怕見到稽雁行和樊星洲言笑晏晏,更害怕稽雁行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他想要私有稽雁行的歡喜和情欲。這就是喜歡了。片刻後,阮鈺又艱澀地開口:“那你呢?”又來了,那種既害怕又期待的情緒裹挾而來,阮鈺控製著唿吸頻率,等待著稽雁行的答案。稽雁行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沒想到阮鈺真的會說“喜歡”。稽雁行當然被表白過,他收到過巧克力也收到過情書,但這些加起來,都不如阮鈺一句“喜歡”的衝擊大。像阮鈺這麽驕傲矜貴的人,竟然也會說喜歡。那我呢,稽雁行問自己,我喜歡阮鈺嗎?這很難說,畢竟稽雁行也沒有過喜歡人的經曆,同樣不明白什麽是喜歡。他不討厭阮鈺的擁抱和親吻,不討厭和阮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不討厭阮鈺的關心和幫助,不討厭,全都不討厭。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他隻是害怕,害怕越過警戒線,讓自己深陷沼澤,可如今看來,阮鈺已然半隻腳邁過了警戒線,他反倒像個膽小鬼,在離警戒線不到半米的地方,踟躇不前,惴惴不安。“阮總,您給我點時間,好嗎?”阮鈺先是一頓,隨後一喜,他本來做好了被稽雁行拒絕的準備。“砰”,腦海裏炸出煙花,阮鈺努力壓製情緒,以免像個毛手毛腳的愣頭青,但他眼中的愉悅相當晃眼,阮鈺低頭,在稽雁行的唇角落下克製的一吻:“好,我給你時間。”“但你要給我一個期限。”“大概多久,你會給我答複?”稽雁行嗓子有點幹,扁桃體鈍鈍地痛,他咽了口口水,開口道:“一個星期,可以嗎?我、我需要時間,考慮清楚。”稽雁行不像阮鈺,他賭不起,他要考慮要規劃,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阮鈺點了點頭,同意了。“阮總,那我先走了,您”“等一下。”阮鈺打斷稽雁行的話,“以後別這麽喊我了。”稽雁行怔然:“什麽?”“不要喊我阮總,喊我阮鈺,也不要再用敬語。”阮鈺早就不想讓稽雁行喊他“阮總”了,更不喜歡稽雁行對他用“您”。喊樊星洲星洲,喊他阮總,這算什麽,他認識稽雁行的時間,分明比樊星洲久多了,樊星洲算什麽東西,就敢腆著臉倒貼。“好、好的,我知道,那您、不是,那你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那堵透明的高牆似乎變薄了,也變矮了,不用墊腳,阮鈺就碰到牆那一頭的稽雁行。“好,保持聯絡。”但稽雁行沒走兩步,阮鈺又把他喊住:“等等,我送你。”去車庫的路上,阮鈺順手給嚴特助發了消息,說今天要晚點到公司,讓他把需要簽字的文件放桌子上。稽雁行坐過很多次阮鈺的車,但這是頭一次,他和阮鈺坐在近乎平等的位置。涼風灌進來,稽雁行縮了縮脖子,搖上車窗,窗外,行道樹被風吹黃葉子,秋色漸濃。“冷嗎?”阮鈺用餘光捕捉到了稽雁行的動作。“有點冷,這幾天降溫了。”肚子突兀地叫了兩聲,稽雁行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可能因為沒吃早飯,產生不了熱量。”阮鈺快速地瞥了一眼兩側的街道,這條路還算熱鬧,路兩旁有不少商鋪。“現在買一點?”阮鈺準備靠邊停車,“離你家還有一段距離,買了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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