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工作要去施工現場，阮鈺去了兩次，第一次去沒什麽特別的，但第二次，戎承平來現場了，戎承平一來，事情的意義就不一樣了。戎承平身後簇擁著人群和媒體，他身後有無數雙眼睛，在這些眼睛的注視下，拍了拍阮鈺的肩膀，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阮鈺能清楚地看見戎承平鬢角的白發和眼尾的皺紋。戎承平老了，但精神矍鑠。快要結束時，阮鈺在洗手間遇到了戎承平，他們之間隔著一個沒有人的洗手池。“你在國內做得是不錯，打算把業務擴展到歐洲嗎？和我或者摩爾根合作，打造你的商業大廈，不，商業帝國，怎麽樣？”阮鈺的迴憶到此結束。“有這個打算。”阮鈺的目標當然不止國內市場，他的野心像雨後春筍，遲早要長成茂密的竹林，“和摩爾根合作就算了，我可不想趟渾水。”阮淑穆輕笑了幾聲：“你是我親兒子，摩爾根那些黑活當然不會牽扯到你，我隻是想幫幫你。”阮鈺“嗯”了一聲，算是迴應，門外突然響起“扣扣”的敲門聲，阮鈺說了一聲“進”，一個高大的便裝男人走了進來。“我先掛斷了，有點事。”掛完電話，阮鈺抬頭看向走進來的人，語氣淡淡道：“怎麽樣？”男人加快腳步走到阮鈺的辦公桌前，他站直身體，頭卻微微低下，恭恭敬敬道：“阮總，確實有人跟蹤稽先生。”來的人正是阮鈺派去保護稽雁行的保鏢。阮鈺坐直身體，雙手交叉撐住下巴，“接著說。”“暫時不清楚跟蹤者的身份。”“不清楚？”“抱歉，阮總，這是我的失職，白天人太多，我隻能確定有人在跟蹤稽先生，但……請您再給我兩天時間。”阮鈺微微頷首，說：“盡快。”揪出跟蹤稽雁行的人，也算是解了稽雁行的一個心結，至少，至少可以讓他睡個好覺。眼見保鏢依然站著不動，阮鈺緩緩抬眼，問：“還有什麽事？”保鏢臉上有幾分猶豫，但他知道雇主耐心不多，幾秒後，保鏢試探著開口：“阮總，需要匯報稽先生昨天的行程嗎？”不用拒絕的話像魚刺一樣卡在阮鈺的嗓子裏，他派人的目的是保護稽雁行，而非監控他，可……“昨天的行程”這幾個字的誘惑力太大，阮鈺和稽雁行的相處時間隻有晚上，一到白天就各忙各的，連消息都很少發，稽雁行不了解他的工作，他同樣不清楚稽雁行在做什麽。他們的交集仿佛僅限於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除此之外，他們像陌生人，也像兩條短暫相交的線。阮鈺不喜歡這樣。他當然也想不，隻是偶爾，阮鈺想，他偶爾也會好奇稽雁行做了什麽心情如何……那根魚刺被挖了出來，安靜異常的頂層辦公室響起阮鈺平靜的聲音：“簡單說一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羅青垂著腦袋，一雙皮鞋出現在他的視野裏，緊接著，一台電腦被擺在他的雙膝之前。黑屏映出羅青的狼狽，頭發成綹，眼神渾濁，左臉有兩道尚未凝結的血痂，像是被攔腰砍斷的野草，再無生機。屏幕亮起，開始播放畫麵。第一段畫麵，羅青走進一間屋子，打開了正中的電腦，五分鍾後，他離開了房間。第三段畫麵，羅青和富愷樂在碼頭說話，在生死關頭，他護著富愷樂登上了輪船。“生哥。”羅青吃力地抬頭，他的脖子被粗麻繩綁住，每動一下腦袋都會引起鈍痛，在看向袁樂生之前，羅青的眼睛掠過牆上的鍾表，“這兩段畫麵、咳咳、能說明什麽？您也看見了，是富愷樂，是他拿槍抵著我，我為了活命，不得不幫他。”七分鍾，青幫的大人物都在這，他隻需要再拖延七分鍾。羅青說完後，刑堂靜默良久，直到袁樂生大笑了幾聲，但他的笑卻讓氣氛更加人，袁樂生不複以往的雲淡風輕，咬牙切齒道：“曹和光，給他放下一段視頻。”曹和光點點頭，抬腳踢了羅青兩下了，隨後點開一段視頻，在這段視頻中，羅青出現在了袁樂生的辦公室裏。“驚訝嗎？害怕嗎？明明監控都被你掐斷了，怎麽還能看到這段視頻？”視頻中，辦公室外傳來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羅青三步作兩步躲入窗簾後的飄窗，等腳步聲變小，他又從飄窗上跳下來。視頻已經播放1分鍾了，此刻，羅青全然不在意曹和光的廢話，他隻關心剩下的六分鍾。羅青走近保險櫃，輸入了一串密碼，“啪”，保險櫃打開，羅青從櫃子裏抽出一遝文件，一頁頁地拍了下來。等完成這一切，他把文件原封不動地放迴保險櫃，密碼也調迴最開始的數字，無比自然地走出了袁樂生的辦公室。三分鍾，他還要撐三分鍾。曹和光的聲音越來越大，但羅青腦子裏像有一百隻螞蟻在鑽，壓根聽不清曹和光在說什麽。汗水混著血水從羅青的下巴低落，他咬住舌頭，用疼痛強迫自己清醒，十秒，隻剩十秒。“轟隆”刑堂沉重的鐵門被推開，曹和光手底下的小弟慌裏慌張地跑進來，大喊道：“不好了，一樓圍了好多條子。”曹和光臉色一沉，厲聲道：“有多少。”“我、我不知道，根本、根本就數不清。”羅青暈倒過去，沒再醒過來。……“哢！”隨著賈明德一聲哢，稽雁行被飾演曹和光的演員扶起來，他剛道完謝，一束向日葵被遞到他身前。“恭喜殺青！”是夏彤，她今天一直守在旁邊，畢竟這是她成為稽雁行的經紀人後，陪稽雁行完成的第一件大事，“雁行，恭喜你完成演員生涯的第二部 電影！” 稽雁行怔了怔，這一切太不真實了，經過短暫的大腦空白後，他抬手捧過夏彤懷中的向日葵花束，笑道：“謝謝你，彤姐。”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這是他的第二部 作品，第二個孩子，盡管開頭並不順利，但好在結局還算圓滿。 “小稽，恭喜殺青。”賈明德也走了過來，他重重地拍了兩下稽雁行的肩頭，“你演得很好，把羅青徹底演活了。”稽雁行眼睛亮了亮，他彎腰鞠了個躬，揚聲道：“賈導，謝謝您。”賈明德點點頭，眼神欣慰。但稽雁行不知道的是，賈明德一開始並不看好他。過於好看的外表，亂七八糟的緋聞以及時好時壞的狀態，無一讓賈明德擔憂，但讓他擔憂的稽雁行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如今的賈明德敢打包票，等電影播出時，羅青會走進無數觀眾心裏。中午的時候，稽雁行把收到的鮮花和信封塞進保姆車後備箱裏，轉頭迴到片場，和主創團隊一一道別。臨走時，餘導還特地出來送稽雁行，給他留下了幾句叮囑和囑咐。保姆車開出了影視城，稽雁行也暫別《窮途末路》，保姆車朝酒店的方向開，他得迴去收拾行李，再繼續趕路。“雁行，尚導昨天聯係我了。”夏彤坐在副駕，手裏翻著近幾天收到的邀約，“他讓我轉告你，電影二十天後開拍。”稽雁行本在假寐，聽到這裏，他睜開眼睛，身體前傾，問道：“尚導怎麽不直接聯係我？”“他擔心你拍戲忙，顧不上接電話。”“這樣啊，尚導還說什麽了嗎？”“他還說，他前段時間去實地調研的時候收獲了一些靈感，對劇本進行了細微的調整，新版的明天發給你，問你有沒有問題。”稽雁行點點頭：“彤姐，我沒問題。我相信尚導。”“行，既然這樣，那你就會有大半個月的空檔期。”夏彤轉了轉圓珠筆，“剛好我在看邀約，要不幫你接個活動？雖然含金量不高，但聊勝於無，而且活動內容還不賴，也花不了幾天。”稽雁行但想點頭應好，但他忽然想起齊茂幾天前打來的電話，便拒絕了夏彤的提議：“彤姐，活動先別接了。”“啥？也不是不行，你想休息？”稽雁行搖搖頭：“不是，我要幫我室友拍微電影，大概需要”“什麽？”夏彤打斷稽雁行，“不是雁子，這種事你應該先和我報備，你是演員，凡是和拍戲沾邊的活都不能隨便接的，幫室友拍電影？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清楚。”稽雁行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抱歉彤姐，答應得比較早，就忘記和你說了，但我既然答應我室友了，就不能出爾反爾。”“可”“彤姐你讓我把話先說完，好嗎”夏彤歎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我的計劃是用一個星期把微電影拍完，剩下的時間用來休息和準備尚導的戲。”“不是不可以拍，但我先問你幾個問題。”“行，彤姐你問。”“什麽微電影？你室友是誰？他有專業設備嗎？演員找齊了嗎？能保證宣發嗎？對你有什麽好處？”“大學生微電影大賽，青春電影，我室友叫齊茂，他家裏很有錢，好像還有親戚是開影院的，肯定有專業設備，其他的問題也不用我操心，對我的好處……我和他關係好，他幫過我挺多次的。”聽完稽雁行的迴答，夏彤撇撇嘴：“輸給你了，沒見過這麽實誠的藝人。”稽雁行一喜：“彤姐，您同意啦？”“不是，我要先見見那個齊……齊什麽？”“齊茂。”“管他齊茂齊盛的，你約他今晚一起吃飯，剛好慶祝你殺青，我順便跟他聊聊。”“好嘞，彤姐，我這就聯係他。”“雁子，你確定在這……這裏很貴的，比宮廷玉液酒還離譜，別是被詐騙了。”“我看看。”確認完齊茂發來的地址，稽雁行肯定道，“就是這，沒錯，茂茂說他已經到了，在888包間。”“……行，那走吧。”兩人走進包廂，卻發現除了齊茂，還有一個男人。好巧不巧，那人稽雁行認識，男人一看見稽雁行就開了口：“真巧，我們又見麵了。”齊茂一聽，嚷嚷道：“雁子你和我表哥認識啊？那真好，我都不用介紹了。誒，姐您就是雁子經紀人吧，我跟您說您別擔心，我表哥家裏開影院的，全國各地都有他家的產業，到時候想在哪上映就在上映，可方便了。”齊茂這番話解決了夏彤最大的擔憂。盡管微電影理論上能上映，但最終能上映的卻寥寥無幾，好在有齊茂有鈔能力和他表哥，至於這位表哥，夏彤倒也眼熟。夏彤走上前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朝齊茂表哥伸手，道：“樊少，您好，還煩請您關照，聽您剛才的話，您和雁行認識？真有緣。”“是啊，我們認識。”樊星洲語氣吊兒郎當，赤裸裸的眼神落在稽雁行身上，“我們前段時間還一起玩，挺愉快，結果玩完之後就不認人了，我發了那麽多條消息一條都沒迴我，可能貴人多忘事吧。”作者有話說：恭喜雁子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