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李土改道:“這是焦一手的命門。”


    四清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下,見是一份認真清理公司國有資產的通知。不解地問:“這一份文件有什麽大用!”


    李土改冷笑了一下,對四清道:“別小看了這紙公文,它足以讓焦一手沒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


    四清聽了這話,才發現手裏捧著的真是一個寶貝。


    但他還是有些疑惑,真能有這麽神?


    李土改給他講解道:“焦一手現在租的是鎮公司的房子,就這幾天到期,我已經和張經理打過招唿了,告訴他兩條方案,一個是提高租金,二是留做他用。你設想一下,過了幾天之後,焦一手就成了喪家之犬,他還怎麽和兄弟我們鬥?”


    四清聽了這話,每根毛孔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一家獨大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他從鎮政府出來,頭腦裏已經在盤算著把價漲一漲這件事了。


    熬過了最初艱難的幾天,焦一手的飯店漸漸有點起色了,他和菜墩都很高興,他們終於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這天上午,焦一手拿了一萬五千塊錢,對菜墩道:“你把中午的菜配一下,我去鎮公司交今年的租金,簽新一年的合同。”


    菜墩答道:“好的,你去吧,我先幹著。”


    焦一手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又特意拿上一盒好煙,這才走出飯店的大門。


    鎮公司就在十字大街的東南角,與鎮政府隔道相望。


    焦一手直接去了公司的財務室,以往都是在財務交錢簽合同的,他知道是怎樣一個程序。


    恰好會計和出納都在,焦一手說明來意,就要掏口袋裏的錢。


    那知會計小董道:“焦叔,今年的合同簽不了,你租的那間房子公司要收迴做其他的事兒。”


    這無疑於是一個晴天霹靂,直接讓焦一手找不著北了,他愣在當場,口裏不停地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會計小董不好再說什麽?就推脫道:“具體的情況,您去問張經理!”


    如今公司是由張經理主事兒,焦一手知道和會計出納也探討不出什麽結果來,就走出來,朝經理辦公室走去。


    頭發稀疏,麵有倦色的張經理正想著昨晚的一手牌,如果那麽打,是不是就能給李土改點炮了,結果這好事讓糧店的李經理給搶了先,要知道,那李經理可是自己的潛在對手,公司總經理寶座的有力競爭者,自己雖然主政這裏,但必竟是個副的。這樣想來,下次再和書記打牌,一定多留個心眼,萬不能再讓小李子露了臉兒。


    正想著,忽然有敲門聲。


    張經理正了正轉椅上的身子,喊了一聲:“進來!”


    來的自然是焦一手,張經理一看是老焦,當即精神了許多,他知道表現自己的機會找上門來了。


    前幾天李書記就交給他一份文件,中心議題是清理公司的資產,並提了一嘴,公司外租的房子租金都偏少,而且特別舉了老焦飯店的例子,說實在不行公司收迴,另做他用!


    別看老張頭發少,心眼卻一點都不少,他馬上就明了書記的真實意圖:那就是房子貴賤都不能租給老焦了。


    今天看著老焦主動上門了,老張在心裏著實替焦一手感到可惜。


    他熱情地站了起來,主動把老焦引到皮沙發之上,又是倒茶,又是拿煙,熱情得不能再熱情了。


    老焦有些受寵若驚,他一慣是伺候人了,如今被人如此重視,實在有些手足無措。


    待老焦坐定之後,張經理開言道:“老焦啊,恰巧你來了,要不我還想去找你呢!”說著迴身從板台之上拿來一份文件,交給老焦道:“這不鎮上前兩天下發了一個文件,說要清查公司資產,對外出租的房屋一概收迴,正好你的合同已經到期了,我們就不續租了!您看,您什麽時候交房啊!”


    焦一手手拿著文件,一個字兒也沒有看進去,他沉吟了半晌,就說了一句:“這事兒沒緩了?”


    張經理點點頭,一指西邊的鎮政府道:“決策是那兒定的,我隻是個執行者。”


    焦一手又說了一點:“我經營那裏六七年了,門窗和內部都是我裝修的,裏裏外外花了好幾萬呢?這怎麽算?”


    張經理道:“我們收迴來幹啥還沒定,你能拆走的都拆走,這一點,老哥哥,我絕不為難你!”


    他這點人情還是會送的,畢竟今後還要低頭不見,抬頭見呢?不能把事做絕!


    焦一手沒有再說什麽,他清楚說了也是白說,他不過就是一個傳話筒,一個奴才罷了。


    焦一手站起身朝外走去,張經理把他送出屋門。


    焦一手茫然地站在十字大街,他不知往那裏去,向北是自己的店,但那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原地轉了三圈,他竟然朝西走去,路過了鎮政府,他朝最西邊的那間辦公室吐了一口唾沫。嘴裏嘀咕了一句。


    走上那座木橋,他臉朝南望去,散發著木香的二層小樓矗立在他的視野之中,二樓窗下的木匾靜靜地橫亙在那裏,水閣雲天大酒樓,七個金色的大字,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焦一手手撫著橋欄杆,把口裏的最後一點唾液,吐向那道木匾,之後他肥胖的身體便軟軟地癱倒在木橋之上。


    大美和大芳是接到菜墩的電話,趕去鎮醫院的。


    到了醫院,就看著焦一手躺在病床之上,口裏含著氧氣,頭枕著冰袋,麵如死灰一般。


    手足無措的菜墩圍著病床在一圈圈轉悠。


    大美把大芳留在菜墩身邊,自己去了院長室。


    張院長正和小趙醫生商討病情,見大美來了,就道:“大侄女,你來的正好,有些事需要告訴你,老焦的兒子已經六神無主了。”


    大美道:“嚴重嗎?”


    張院長道:“非常嚴望,腦出血,而且有加劇的可能。”


    大美道:“那就手術吧!”


    張院長歎了口氣,道:“大侄女,你當我是神人嘛,顱手術,且不說這裏條件行不行,就是能行,我也做不了啊,那得市醫院的專家啊!”


    大美又道:“那就轉院吧!”


    張院長和小趙醫生都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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