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絕心的再度到訪自然叫淩員外稍有疑惑,隻是聽她所言,淩員外還道她結識了京城的某家殷實大戶,對她的態度更是改觀。至於而後所提及的希望自己的那些存糧也隨淩員外同售之事,他雖不敢確定胡員外是否真的會來,卻也沒有猶豫的答應了下來。畢竟,沈絕心和胡員外那些不清不楚的過節,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淩員外隻當她有心賺錢,卻不想和對頭有瓜葛,若真能如她所言,售出那些無人問津的大米,這個小忙,必不再話下。


    又象征性的寒暄了一陣兒,待一切都交待好,沈絕心亦不做多留。她往胡員外的鋪子走,原想著裳媚兒會在附近等她,卻發現人根本不在,連胡員外也跟著閉門謝客。想了想,該是在何處詳談,至於結果如何,就要看裳媚兒的‘功力’如何?


    不想迴府被動的苦等消息,沈絕心索性繞路到紅袖坊,一邊飲酒一邊等人。反正裳媚兒的‘老窩’在此,事成之後,她定然會第一時間迴到這裏。到那時再與她詳問,便不會因著遲遲得不來的消息而焦心苦等。


    天色不早,紅袖坊裏的姑娘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熱情而又嬌媚的迎接著前來的客人。不管他們的相貌,人品,隻要他們即將或將要把腰包裏的銀子大把大把的掏出來,姑娘們就會陪著他們逢場作戲,不樂無歸。


    大堂裏彌漫著糜爛的豔歌笑語,沈絕心在最靠近角落的地方獨自斟酒慢飲,她的目光越過那些姿色不錯的美人兒,直直的盯著門口,始終不肯錯過跨進紅袖坊的任何一人。大抵坊裏的姑娘們都有得到過遵囑,眼瞧著沈絕心那麽一位多金的主兒坐在那裏,卻並無哪位姑娘前去打擾,亦或勾引。


    酒壺裏的酒空了一迴又一迴,沈絕心終究酒量有限,她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不敢在這樣的地方過度飲酒。紅袖坊內往來客人絡繹不絕,獨獨不見惹人眼前一亮的風景。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明明清楚裳媚兒是那般無人可敵的精明,卻分明擔心她羊入虎口,受人欺負。細微的擔心輾轉擴大,沈絕心捏著杯子,眉頭始終深鎖成愁,化不開,解不得。


    嘈雜的嬉鬧沉醉在姑娘們顯露無遺的身姿當中,明明歡聲豔曲兒不斷,卻始終飄不進沈絕心的耳中。那個狐狸精,至於這麽久還不迴來嗎?難不成,她當真...下意識的猜測叫沈絕心捏著酒杯的手抖了一抖,她的眼睛有些酸,稍稍用力揉了揉,耳邊的嘈雜突然停下。


    前來紅袖坊的客人其實都知道,這裏的掌家兒風姿絕色,非尋常的美人兒可比。然而他們也清楚,這位掌家兒時常神出鬼沒,偶爾露個麵兒,驚豔了眾人,卻不曾與任何人有所瓜葛。她就是那般讓人可望而不可及,所有人妄想將她擁有,可妄想終歸隻是望向,莫說淺及的一親芳澤,縱是短距離的接觸,都成了不可能的美夢。


    當一抹豔紅席卷諸位賓客的目光,所有人都停止了原有的動作,直勾勾的望著從二樓緩緩而下的絕色,失了神,亦被勾了魂。今日到底是什麽日子?他們竟有幸親睹紅袖坊的掌家兒現身大堂?快瞧啊,她連下樓的姿勢都那般誘人,一步一步,仿佛踏在眾人的心上,任誰都難抵其中誘惑。


    及腰的長發垂於身後,裳媚兒攏著微微敞開的紅衣,媚眼如絲,未曾飲酒,已是迷離。似乎注意到周圍的安靜,她隻微微一笑,幾乎顛倒眾生。沒有開業之初的迎賓之言,裳媚兒自動過濾掉那些惹人生厭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繞過一桌又一桌客人,亦引著他們的心情自驚喜到失落。終於,她的步子在沈絕心的身邊兒停下,稍稍彎腰,得來周圍陣陣倒吸涼氣之聲。


    “小冤家,怎麽不去我房間尋我呢?在此獨飲,可叫我好生心疼呢!”紛紛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因著裳媚兒的曖昧之言而對沈絕心極盡羨慕和嫉妒之心。沈家的少爺,還真是吃香的很!不光娶了知府的千金做嬌妻,連紅袖坊的掌家兒也對她如此殷勤!不公平,不公平啊!論相貌,前頭桌兒就有幾個貌似潘安的公子!論文采,後桌兒的亦有秀才舉人!除了家財,他們哪點比不上沈家的風流少爺?可恨啊可恨!掌家兒怎麽就看上她那麽個隻懂得揮霍玩樂的廢材呢!


    可惜,這些話隻能在眾人的心裏頭醞釀發酵,沈絕心不曾聽到,裳媚兒亦隻是察覺。誘人的芬芳縈繞周圍,沈絕心突然的將裳媚兒拽入懷中,引來其他人更大聲的驚詫。“這麽久才迴來,可是有事發生?”她不在意湧入耳中的那些閑言碎語,唯一想知道的,是裳媚兒即將告知她的,或好或壞的消息。


    “會有什麽事兒呢?擔心我?”裳媚兒反勾著沈絕心的脖頸,眯起的眸子裏透著深深的笑意。不在意周圍的客人們此刻是以怎樣的不可置信望著她們的‘相親相愛’,裳媚兒的指尖在沈絕心的臉廓之上輕繞幾圈兒,而後起身拉著她的手,道:“此地可不是說話的地兒,隨我迴房。”


    “好。”沒有人抵得住裳媚兒的誘惑,同樣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任何要求,那些男人們不能,沈絕心這個扮作男子的女人亦是不能。所以,沈絕心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跟隨著裳媚兒,在眾人的注視下,在她們羨慕且嫉妒的目光裏,由裳媚兒牽著手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而方才那一段幾乎讓所有人咋舌的曖昧,則成了紅袖坊裏最受議論的話題。


    房門被開了又關。沈絕心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結果,她拽著裳媚兒的手,緊鎖的眉頭並沒有得到絲毫緩和。“告訴我,你我分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何事?胡員外,可有識破你的妝容?”


    “怎麽,你這般緊張,到底是在擔心我呢,還是在擔心你的計謀不成呢?”被她這般大力的拽著,裳媚兒非但不惱,反而笑意更濃。她不願把沈絕心惹毛,倒也沒有繼續賣關子,道:“既是演戲,總要把該走的過場都走一遍才是。莫要擔心,我什麽事兒都沒有呢,相信不出三日,咱們就該按著原定的分成數票子了呢!”


    “當真?”聽裳媚兒這般說,沈絕心的眉頭終於有所展開。她暗地裏鬆了口氣,在抬眸,又覺不妥:“胡員外就那麽輕易信了?那麽大筆生意,他會應的那般隨意?”


    “自然不會。”既是生意人,又有幾個是心思單純的呢?在他們麵前演戲,無非是以騙對騙,看誰的手段更高一籌罷了。“他要訂金,我便與他訂金,有何不可呢?”裳媚兒的笑容漸變,帶著讓人琢磨不透的狡黠。


    “你!你怎麽能付訂金呢?如此,我們豈不是非賺不賠?他得了訂金,等於白拿了我們一部分大米!你這...”話為說完,沈絕心的唇已經被一根青蔥玉指抵住。裳媚兒對她搖了搖頭,自櫃子裏取出一錠閃耀耀的金子,道:“你瞧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真的還是假的?”接過金子,沈絕心將它拿在手裏掂量了一陣兒,又反複的將其查看,始終猶豫不定。瞧著似真的,可聽裳媚兒這話,該是假的才是。


    “咯咯...猜不出來吧?這是仿金,我所付與他的訂金,便是你所瞧見的仿金。”見沈絕心稍顯愣怔,裳媚兒的心情更是出奇的好,“你既是想要報私仇,大可於之後稟告官府胡員外偽造金錠之事。我朝律例,凡偽造金錠亦或私存仿金者,按其仿金數量充抵家財。小冤家,你可是...覺得滿意?”


    見過狠的,沒見過這般狠的。望著裳媚兒眼底的笑意,沈絕心突然打了個寒顫,不由感歎道:“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這樣的狐狸精,又狠又媚,實在叫人惹不得,不敢惹呐!可是,她怕是早早的招惹了眼前這個狐狸精,盡管無意,卻是狐狸精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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