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蘇茗月衣擺半掩著紅唇,忍不住莞爾一笑,看向李映池的眼裏含著溫潤的光。


    李映池呆呆地看著蘇茗月,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後, 趕緊低下頭,紅著小臉不敢再看她。


    在被係統綁定之前, 李映池因為先天體弱, 一直在家中休養,少有出門, 對於外界的最多了解也是通過電視或者手機,連朋友都沒有幾個, 更別提女性朋友了。


    青春期時,李映池也曾懵懂幻想過自己以後的伴侶會是什麽模樣, 但從未接觸過什麽異性的小男孩毫無頭緒,隻能照著電視劇裏的故事胡亂猜測,並暗自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紳士。


    每一個女孩子都是美好事物的化身,而他作為一個男子漢,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們!


    這還是李映池第一次離同齡的女孩這麽近,蘇茗月模樣秀麗,溫婉大方,是極為有魅力的一位大家閨秀,李映池一對上她帶笑的眼,就忍不住緊張了起來,纖長的睫毛狂顫著。


    直到蘇茗月走後,李映池才一步三迴頭地往書房裏走。


    今日來得實在是早,太陽還未至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李映池沒有像以往那樣在頭上披著衣裳,一張小臉清清爽爽地露在外頭。


    候在書房前的仆人拉開門,在看見他時還愣了愣,半天沒認出來他是誰。


    在李映池進屋後,那仆人偷偷同給李映池引路的侍女低聲竊語,這才知曉剛剛進門的人就是村上的那位臭名昭著的李家孤兒。


    震驚得那細眯的小眼睛都登時睜大了不少。


    -


    李映池剛一抬眼,就看見蔣尋墨正持筆端坐在書案前,垂著眉眼,神情嚴肅,透著一股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等了片刻,見蔣尋墨似乎還沒有發現自己,李映池指尖糾結地無意識輕扣,還是決定主動開口:“舉人老爺每日都這麽早來書房嗎?”


    他的聲音小而輕柔,但仍是第一時間驚醒了正在冥想中的男人。蔣尋墨看見來人是他,整個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有些急促地站起身,朝著他走過來。


    “抱歉小池,等了很久嗎?我剛剛在想事情,都沒注意到你來了。”蔣尋墨走近,牽住李映池的手,帶著他往主位上坐,嘴上還不忘解釋道:“今日是因為家中表妹有事相求,需要我處理,才來得早了些。”


    蔣尋墨眼中含著淡淡笑意,“小池,我雖是個舉人,但也不是每日都廢寢忘食待在書房的。”


    李映池被那親昵的稱唿喊得說不出話來,走神間注意到蔣尋墨話語中談到的表妹,立刻便想到了進門前那位被稱唿為‘表小姐’的女孩。


    他莫名想到,自己以後若是完成了任務,迴到現實,是否也會像別人那樣,進入校園,遇到一個像那位表小姐一樣溫柔的同桌,然後他們會成為彼此的好朋友……


    視線無焦距的落在書案擺放著的書籍上,盯著著紙張間那些工整銳利的筆記,李映池就這樣愣愣發起了呆。


    蔣尋墨挽袖整理了一下桌麵,背對著李映池柔聲問道:“今日為何來這麽早?吃了早飯嗎?”


    可李映池並未迴話,他轉身,發現李映池正對著書發呆,眸中帶笑道:“小池是想看書?”


    李映池迴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我不識字。”


    除去人設是一個沒什麽文化的小窮鬼外,李映池本身也不認識這個朝代的字,他完全沒想著打腫臉充胖子,老老實實地向蔣尋墨坦白了。


    蔣尋墨怔然一瞬,再看向李映池的眼神裏帶上了些小心翼翼,“如果你想識字的話,可以讓我來教你嗎?”


    “我之前曾做過一段時間私塾先生,但後來為了備考,生疏了不少。眼看假期將盡,要是小池你願意讓我幫忙,我之後能省不少事。”


    “若是不想,也沒關係。”


    “啊。”李映池眨了眨眼,問他:“學的話,我要交學費嗎?”


    蔣尋墨無奈一笑,“我怎會拿你的錢。”


    “那我要學的。”


    不要錢的東西,不學白不學。


    蔣尋墨的表妹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李映池想,要是他有學問了,說不定她會願意和他做朋友。


    “好。”蔣尋墨不知他內心所想,看著他水潤明亮的雙眼望向自己,心中柔軟,“那我們先吃早飯,吃完就教你。”


    吃早餐時,李映池問起蘇茗月,才知道她是為一本珍貴的孤本書籍而來,最近會一直住在蔣府。


    但等李映池再問,蔣尋墨便不答了。


    蔣尋墨明顯不想再談蘇茗月,見李映池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李映池碗中,唇角微彎,“今日的菜,小池覺得如何?”


    “好吃。”李映池也沒多想,認真點了點頭,“比我家裏做的好吃。”


    “怎麽會。”蔣尋墨還以為李映池是在和他自己做的菜比較,輕笑一聲,又哄他,“覺得好吃的話,就多來吃,添一雙筷子的事,也省得你麻煩。”


    吃人嘴短的道理李映池懂,他低著頭吃著飯,對蔣尋墨上趕著給他蹭飯的話語胡亂應了兩聲,也沒敢說自己在家也是添一雙筷子的事,麻煩的是白允川,不是自己。


    吃過早餐,仆人們將碗筷收拾下去後,蔣尋墨拿來一遝空白字帖,準備讓李映池從最基礎的字開始學。


    蔣尋墨手指輕揮,示意李映池到身邊來。


    他盤腿坐在書案前,先是示範了一番如何握筆,又落筆寫了幾個字,讓李映池照著樣學。


    李映池呆呆地看著,沒說話,蔣尋墨便轉頭看他,眼尾微挑,溫聲問道:“聽明白了嗎?”


    見李映池點頭,蔣尋墨便將毛筆遞給了他,自己微退半步站起身,將位置空了出來。


    背坐著的李映池瞧不見,本應專心教授他寫字的老師,正看著他白皙的後頸出神。


    自小隻學過硬筆書法的李映池,握著毛筆,落筆時的神情多少有些慌亂無措,模仿著寫字的模樣,不像在寫字,到像是在畫畫。


    每一次落筆都極為謹慎,順著輪廓勾勒著,偶爾還會因為形狀問題,再偷偷補上一點。


    但依舊無濟於事。


    蔣尋墨的模板就放在一旁,與他寫出來的東西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邊是書法大家,一邊是小孩塗鴉。


    李映池不死心,又嚐試寫了幾遍,最終,一雙浸了春水的眸子放棄地看向蔣尋墨。


    “我的字好醜。”


    “不醜,小池第一次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蔣尋墨搖搖頭,墨色的眼眸幽深包容,開口輕聲安慰著,“你隻是還不太會用毛筆。”


    “我不想學了。”李映池有些沮喪地放下筆,小臉鼓起,有些受打擊,“好累,還學不會。”


    蔣尋墨無奈哄道,“若是你學會一個字,我就獎勵你一顆糖果。”


    在這兒,糖可是比米還金貴的稀罕物,李映池舔了舔唇瓣,饞得無法拒絕。


    “我換一個方法教你。”蔣尋墨湊近身,陰影從上至下籠罩住李映池,他從李映池身後伸手,握住了那隻不知持筆的纖白小手,“很輕鬆,不會累的,還能寫得很好看。”


    帶著青竹淺淡香氣的發絲隨著動作垂落至李映池臉頰邊,癢得他微微側臉,但身後就是蔣尋墨,這個躲避的動作不僅沒能遠離男人,反而讓那股獨屬於蔣尋墨的味道,越發清晰入鼻。


    那幾個簡單的數字,在蔣尋墨的帶領下,被李映池練了又練。


    屬於別人的體溫讓李映池忍不住動了動手指,下一刻卻被握得更緊了些,李映池眼睫微顫,“這些字我學會了,太簡單了,我想再學點難的。”


    “想學什麽字?”蔣尋墨垂眸看他,很有耐心地問道,“想學自己的名字嗎?”


    李映池認真想了想,“舉人老爺,你的名字,要怎麽寫?”


    幾乎是話音剛落,蔣尋墨便唿吸一窒,隻覺喉嚨莫名發緊,說不出話來。再開口,聲音變得低啞無比,“為什麽想學我的名字?”


    “嗯?”李映池聞言眼眸微彎,忍不住抿嘴笑了下,像是先被自己不要臉的話逗笑了,“我知恩圖報,想先知道恩師的名字該怎麽寫。”


    -


    時隔幾日,徐子昂又再一次來到了田平村。


    他迴家後愁悶了幾日,心中一直懊惱自己上次的半途而廢。


    不斷地告訴自己,李映池是自己的最要好的小鄰居,他給自己孤苦無依的小鄰居送食物,自然是天經地義的。


    小鄰居細胳膊細腿的,他本就改多加照顧,要是因為自己少送了東西而餓著了,那他真的是愧對李伯伯的在天之靈。


    這樣想著,天還沒亮,徐子昂就早早地起來給李映池裝了一大袋子,自家種的菜和抓到的獵物,全部裝了進去。


    踏著晨霧,徐子昂就這樣扛著袋子出發了。


    等到了李映池家門前,徐子昂先是放下袋子,整理了下因為遠行而淩亂的衣服,而後擦淨額頭上的汗珠,緩了緩唿吸頻率,確定自己沒有什麽不妥後,這才扣響木門。


    片刻後,那門終於打開了。


    徐子昂憨厚地撓撓頭,臉上的笑意根本克製不住,剛準備開口說話,卻對上一個陌生男人冷淡的黑眸。


    那男人劍眉微擰,不耐煩地打量了他兩眼,眸光冰冷銳利,“敲我家的門,有事嗎?”


    用心煮的粥沒人吃,白允川心頭正煩躁得不行,眼前這個莫名其妙敲門的人卻半天不說話,他眉心蹙了蹙,拉著門就要關上。


    一隻手突然抵住了門。


    “你是誰?為什麽在池池家裏?”


    脆弱的木門不堪重負地發出了“吱呀”聲,徹底地打開了,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看向對方的眼神裏,毫無善意。


    白允川冷笑一聲,“池池?”


    第32章 吝嗇小農夫(十)


    清晨, 該去田裏幹活的男人們早已出發,周圍安靜得不行,隻偶爾有幾聲鳥叫, 顯得有幾分淒涼。


    院子裏的氣氛卻有些針鋒相對,白允川雙手抱胸, 姿態閑適地斜靠在門上,嘴角挑起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這是我家, 我不在這還能在哪?我還想問問你是誰呢, 無緣無故跑到別人家裏理直氣壯地質問。”


    “還有,池池也是你能喊的嗎?”


    徐子昂微微皺眉,心中擔憂李映池,也沒計較他輕蔑的態度,“我怎麽不知道池池家還有你這麽個親戚?池池呢?他人在哪?”


    原本還斜靠在門旁的人一愣, 站直了身,視線不動聲色地在徐子昂臉上轉了一圈,卻並未發覺說謊的跡象。


    這人真是李映池的朋友?


    “子昂哥?”白允川語氣一緩,試探喊道。


    徐子昂後退一步, 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你亂喊什麽?”


    白允川又上前一步, 模樣誠懇, “我是李家收養的孩子,之前生病失憶了, 這才一下子沒認出你來,真是對不起。”


    徐子昂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了眼白允川, 很肯定地說道:“我從未聽說過李伯收養了別人,李伯十幾年前隻收養了一個孩子, 就是池池,你到底是誰?”


    空氣安靜了幾秒,一聲淺淡的笑聲響起,白允川微眯了眯眼,眸光幽深難測,“抱歉,開了個玩笑。”


    “我是池池的朋友,白允川,這幾天來田平村玩,在池池家借住幾日。池池剛去村長家了,估計晚點才會迴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子昂好像聽見這位表弟的朋友,在‘借住’二字上說得特別用力,也沒說信不信白允川,他沉默了會,隻覺得李映池長大了,都有自己的朋友了。


    心中略有些酸澀。


    既然李映池不在,徐子昂就沒再講究太多,重新提起袋子繞過白允川就進了門。


    白允川站在門邊,看著徐子昂在狹小屋內像進了自己家似的不斷忙碌著的身影,麵色越發難看。


    若之前他還隻是在懷疑李映池有沒有騙自己,而現在,就是完全的確定了。那一顆總是動搖著的心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李映池自始至終都在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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