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離海岸線很近的海鮮市場,日頭已經升得很高,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


    南洛生帶小桑來的這處,是自己的一位親戚開的,對方從外地來這裏多年,生意逐漸興隆之後便定居於此,主要為城裏的各大飯店提供新鮮的水產貨源。


    帶領小桑跟老板打過照麵,小家夥兒就開始了為期半個小時的行動。


    小家夥兒年紀還小,老板隻是像對待自家孩子一樣曆練曆練他,主要還是想著日後培養出一個好苗子來。


    在有經驗的老前輩們的帶領下,小桑認認真真地跟其他老員工在露天場地挑揀出不同的魚種,對方教他區分哪些屬於上乘的海鮮,哪些是低質一些的,最後分揀出來裝箱,賣出不同的價格。


    “這孩子不錯,是個好苗子,”說話之人,是南洛生的一位長輩,欣慰地跟南洛生笑道。


    “是啊,亮伯父,那小桑就拜托給您啦,以後也好給市場當個得力的助手。”


    南洛生把小桑叫到近前,讓他洗幹淨手,然後又開了一瓶酸梅汁給他,“這位是亮伯伯,以後你就在這個市場上了。”


    “好的,洛生哥哥,”小桑懂事點頭,轉頭又喚了身旁大人一聲“亮伯伯好”。


    “那小桑明天就來工作吧,今天洛生把你送過來,你應該認得路了吧?”亮伯眉目溫順,瀟灑麵龐上的黑色胡須也綻放出了花朵。


    小桑胸有成竹說:“當然認得,我記性可好了,不管什麽地方我隻要去一遍,我就知道該怎麽走。”


    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他不凡的氣魄,亮伯十分歡喜,加上他自己又沒有兒子,因此對小桑格外喜愛。


    來之前南洛生就在電話裏跟他講過小桑的家庭情況,亮伯得知這孩子是個懂事孝順的娃娃,剛才看他鬼靈精怪的小模樣,喜歡的不行,當著南洛生及關雎他們幾個人的麵兒,計劃著認小桑為幹兒子。


    “啊?幹爹——”南洛生聽後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好,隻不過年紀尚小的小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可是……可是我爸爸他還在家呢,他都不知道呢啊,”


    小桑也很高興以後能多一些關心他的人了,但還是有很多顧慮。


    雖然爸爸體弱多病,沒能給他很好的生活,卻也在盡力把最好的都給他,所以他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大事小事都讓他開心才行。


    譬如現在,聽說亮伯伯要認他當幹兒子,他心底自然是高興的,但事先還是要讓爸爸知道並且同意才可以。


    “好好好,那我明天就去你家,”亮伯合不攏嘴地搓了搓手掌,歎笑一聲,“你這孩子,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莫名的,小桑被說得圓臉通紅,羞澀地躲在了關雎的身後,然後眼睛睜開著一條縫兒去看著大人們接下來的談話。


    “亮伯,您這裏不是有給員工安排的宿舍嗎,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地方,我想讓小桑他們搬過來住,”


    小桑家那破舊的房屋實在是不能將就下去了,萬一趕上猛烈的雷雨天氣,真的會出現危險,所以要趕緊搬離才是。


    他再次把小桑的情況敘述了一遍,主要是提及危房,亮伯一聽,毫不猶豫地開口答應,“那就趕緊搬過來吧,那種房子裏住著多麽危險啊,還是安全第一。”


    “啊?洛生哥哥,我和爸爸是有新房子住了對嗎?”小家夥兒方才一直豎著耳朵,把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眨巴眨巴炯亮的大眼睛,眼角都開心地笑出了月牙牙。


    “怎麽了,即將搬進新房子不高興嘛?”南洛生勾勾嘴角摸摸小家夥兒的發頂,“到了這裏還有很多的大朋友陪你玩耍哦。”


    “高興啊,”小桑肯定是開心的,不過……


    他撅了撅嘴巴,“可是住在這裏的話就離洛生哥哥家遠了,也離關雎姐姐遠了,小桑到時候會想你們的。”


    “那我們以後常來看你行了吧?”南洛生俯身安慰小家夥兒,說話間,抬眼問關雎,“可以嗎?”


    慕仲淵站在一旁,見南洛生飽含深情的目光望向關雎,他心底十分不舒服,唇線緊繃,眉頭鎖滿寒霜。


    關雎輕輕眨眼笑,對小桑溫柔開口,“姐姐有時間一定會常來這兒找你玩兒的,放心吧。”


    南洛生聽見關雎這麽說,明亮漆黑的眼睛似是劃過一道光亮,同時,也在心底舒了一口氣。


    “好的呀,那慕叔叔也一起來哦。”小桑目光落在始終沉默的男人身上,後者一聽,脊背僵了下,看向小桑的時候,比看南洛生的眼神平靜溫和了許多。


    “一定,”慕仲淵鬱悶的心情舒朗不少,俊容也暈出了微微的笑意。


    在亮伯這裏解決完小桑工作學徒的事,南洛生又驅車帶著關雎他們走訪了珊瑚村其他幾位貧困戶,然後對每家的情況做了一些詳細的記錄,最後,折迴家中找到了當村長的父親。


    南洛生的父親是新上任的村長,公正廉潔,兩袖清風,剛上任不久就為村裏花錢修路,然後鼓勵幫助那些以種植養殖為生的農民們發展更廣泛的銷售渠道,在全村老百姓心裏是個負責任的好村長。


    這次南洛生把村裏的幾位貧困戶情況報告給他,南父當下就做出了決定,向上級匯報貧困戶的事情,並為他們爭取翻蓋新房的事。


    主要是好幾家的房子常年漏雨,繼續住下去的話,會威脅到生命。


    其中,就包括小桑家。


    “洛生哥哥,等國家把新房子給我們建好了,我和爸爸是不是又可以搬迴去住了呢?”小家夥兒好奇地問道。


    “對的呀,那是小桑的家啊,國家免費出錢給你們蓋,不久之後小桑和爸爸就有新的家了呢。”


    聞言,小桑高興得手舞足蹈好一會兒,忍不住拉起關雎的手咯咯笑,最後又向南洛生的爸爸說了句謝謝。


    關雎覺得小桑這孩子太懂事了,雖然現在還沒有機會上學,卻比一些念過書的人都有禮貌。


    通過南洛生的關係,小桑的學習問題也得到了解決,等暑假一結束,便能夠跟其他孩子一樣去學校讀書了。


    送小桑迴去的途中,路過一家書店,幾位大人們又帶小家夥兒進去挑選了書包本子等文具,為將來踏入校園時做準備。


    “慕叔叔,關雎姐姐,洛生哥哥,謝謝你們,”出書店之前,是慕仲淵率先刷卡結的帳,小家夥兒見到了,最先向慕仲淵道謝,“等我掙了錢就還給你們。”


    “小桑真懂事,”買水迴來的關雎給小桑帶迴來一支甜筒冰淇淋,夏天溫度高,冰淇淋化的很快,走到書店的休息區時,最外層已經化了一點點,不小心流到了手背上一點點香草。


    “箏兒給我吧,”關雎剛打算騰出一隻手從包裏翻出紙巾,結果就見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幹淨修長的指尖兒夾著一張濕巾。


    “來,給我,”見關雎發愣,慕仲淵又微笑著提醒,從她手裏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然後把濕巾遞給關雎讓其先擦幹淨手。


    箏兒?南洛生怔了下。


    關雎木訥地接過,見慕仲淵又從近前的桌子上抽了張紙巾,擦掉冰淇淋外麵融化的湯湯,最後才遞給小桑,叮囑道:“這是姐姐買來的冰淇淋,小桑快吃,不然姐姐的心意就都化掉了。”


    小桑見狀,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既感謝又過意不去的接了過去,忙低下頭咬了一大口。


    香草混著草莓果醬的冰淇淋酸酸甜甜的,還混合著淡淡的清香,小桑連續吃掉兩口,化掉的部分被他迅速消滅,然後隻剩下一個甜筒拖著小小的香草球兒。


    “原來冰淇淋這麽好吃呀,”長這麽大以來,這是小桑在夏天吃到過的第一支冰淇淋,之前隻是見其他小孩兒吃過,聽她們說,什麽口味兒的都有。


    雖然他見過的大都是小女孩兒在吃,而自己是個男孩子……可說實話,他也一直很向往的。


    關雎心底咯噔了一下,瞬間就聽懂了小桑的意思,她並沒有細問他一番,也沒有開玩笑的告訴他冰淇淋就是這麽好吃。


    小桑年紀雖小,也有一顆自尊心。


    於是,擦幹淨手上香草液體的關雎順勢抽了張紙巾,把小家夥兒嘴角的草莓果醬擦去,笑著說:“那等以後有機會,姐姐就帶小桑吃個夠好不好?”


    “好的呀。好的呀,”小桑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口冰淇淋,開心地撲閃大眼睛,“除了關雎姐姐外,小桑也希望以後有慕叔叔和洛生哥哥在一起,還是我們四個人。”


    “好。”身邊站立的幾位大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淡笑。


    把小桑送迴家,差不多就到了午飯時間,小桑父親為了表達對南洛生他們的感謝,把積攢了許久,就連生病吃藥都舍不得花的錢拿了出來,囑咐小桑跑去不遠處的小賣鋪,然後買點兒現成的熟食迴來。


    他如此這般,南洛生與關雎他們怎好意思讓其破費?


    非但沒有如此,他們還從附近的一家飯店要來了幾道清淡的家常小菜,買的蓬鬆軟軟的大白饅頭,給小桑父子張羅好了午飯。


    “這……洛生,關雎,還有慕先生,你們對我們這麽照顧,讓我說什麽好,”小桑父親激動地溢於言表,轉身打量一眼空蕩蕩的房間,歎口氣說:“你看你們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也沒有什麽好招待你們的,”


    “這樣吧,雖然我手頭上的錢不多,但也希望你們收下,”小桑父親知道對方的生活條件比他好太多,但他心裏更加清楚的是,像南洛生與慕仲淵這種人,是不會嘲笑他的。


    說著話的同時,他伸出枯槁的雙手把一個親手縫製的布包遞了過去,“你們帶小桑找到一份學徒工作,讓他有機會上學讀書,這就是一筆無形的財富,跟我這點兒比起來,我這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但無論如何都希望你們收下,”


    “叔,說這話你就太客氣了,”南洛生把錢推了迴去,指尖碰到小桑父親的手指時,隻覺得對方的十指冰涼,他這才知道小桑父親的身體是差到不行。


    “我們是一個村的,就像家人一樣,我們小的時候你對我們大方,如今您遇上困難了,我們置之不理就太冷漠無情了,所以您不必客氣。”


    “還有啊,這錢是您辛辛苦苦攢下來的,一定要好好存起來,也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您的身體啊,一定要多注意調休保養。”


    “不行,我心裏過意不去,洛生啊,你就別跟我倔了哈,說什麽你們也要把錢收下,”


    小桑父親是個直脾氣,也是個倔性子,不管南洛生怎麽說,他都執意要把僅有的積蓄拿給他們表達萬分的感謝。


    南洛生帶給他和兒子小桑的,遠遠不止這點兒錢,可是他能拿的出手的,似乎也就隻有這些了。


    最後,南洛生索性向後退卻了半步,“我說叔啊,您這脾氣怎麽還像當年一樣倔呢,看來我爸說得你真沒錯啊,您這輩子就是太較真兒了。”


    南洛生撇撇嘴角,雙手環胸,“反正這錢我是不收,您看著辦吧。”


    “我說你這孩子,看不起你叔是不是?”


    南洛生直覺頭大了,直接把燙手山芋拋給了身後一言不發的慕仲淵,“我就是跑了跑腿給小桑介紹了個工作而已。”


    “您看小桑的書包,還有他的文具,這可都不是花的我的錢哈,全部都是出自慕先生的腰包,所以您要真是想感謝的話……嗯……”


    南洛生點到為止,十分同情地瞅著慕仲淵。


    出乎南洛生的意料,麵對小桑父親的熱情感謝,男人表現地十分淡定,淡淡一句話婉拒了對方。


    也不知道是他強大氣場的壓迫,他隻是隨便說了一句,小桑父親便不好意思地抽迴了手。


    “好吧,既然慕先生不肯收,我也不強求了,不過我想告訴慕先生的是,隻要有我一口氣在,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當然,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到時候小桑也應該長大了吧,您需要到的地方還可以找他,這孩子一定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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