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離開後,關雎同慕仲淵共進早餐。


    質樸節儉的海島村落沒什麽高大上的山珍海味,熱情的農家人秉著待客之道,把他們認為最好的拿了出來。


    雞蛋餅,清粥,幾碟不同口味兒的小菜,再加兩碗冒著香濃白霧的特色海鮮麵。


    清湯裏飄浮著泛起銀光的魷魚片,聞起來香噴噴的。


    許是不知道關雎他們喜歡吃什麽,才把粥、麵同時送了過來。


    昨晚幾經周折,花費了不少力氣,一頓熱乎乎的海鮮麵下肚,關雎很是滿足。


    用小勺舀了兩口湯送進嘴裏,關雎才發現慕仲淵跟前的湯麵一點兒都沒動。


    明媚陽光照亮了農家小舍陽麵的整麵牆壁,精致的飄窗就嵌在牆上,絲絲縷縷的光線從敞開的窗子溜進,給對麵清貴絕塵的男人鍍了一層金輝。


    陽光下的皮膚沒有任何瑕疵,睫毛像小刷子似的濃密整潔,根根分明。


    關雎吃麵期間,那雙墨玉般的眼瞳裝著她端莊矜持的形象,眸底晃動深邃細膩的光芒。


    放下勺子,關雎忍不住問了他一句你怎麽不吃。


    男人坐姿嫻雅舒適,雙手桌前交疊,高燒初愈,幹涸嘴角動了動,“箏兒喜歡吃海鮮麵,”


    他將自己這一碗送到關雎麵前,“那就留給箏兒吃,我喝粥就可以。”


    在關雎驚詫的目光下,他端起碗喝粥。


    慕仲淵的吃相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優雅沉斂,即便吃著最簡單的清粥小菜,也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受。


    關雎放在膝蓋間的手指緊了緊,看向慕仲淵的過程中,平滑的眉心擠出一團小雲朵。


    慕仲淵放下手中碗筷,從一旁紙抽裏拿了紙巾擦幹淨嘴角,不疾不徐地開口問關雎:“箏兒怎麽不吃?”


    關雎輕微抿唇,說:“我吃飽了,”


    “一碗麵就吃飽了?”他鑿著眉頭看她,眼神夾帶狐疑。


    關雎從昨晚就一直照顧他,肯定消耗了不少的體力,得好好補充一下才是。


    “嗯,你趕快吃吧,”關雎又把麵推了過來,順便遞給他一個勺子,“麵涼了就不好吃了。”


    男人呆愣了兩秒,後知後覺地從關雎手中接過幹淨的小瓷勺,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關雎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抿唇笑笑,然後聽他說,“那好,我吃,”


    ——


    用餐完畢,關雎起身將餐具摞到一起,準備拿到外麵的井水邊洗幹淨。


    女主人待她們這般熱情,她總不能那麽不待眼吧。


    “我來吧,”慕仲淵從身後攔下她,指了指後麵唯一的一張床,“箏兒你去睡覺,”


    “我還不困,”


    關雎緊繃著小臉兒瞥了一眼湊合擠下兩人兒的床,有些頭疼,“還是你去休息吧,我去洗碗。”


    “聽話,我去洗碗,你去睡覺。”


    “慕仲淵,你——”


    男人上前拿她手中的餐具時,一道細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眉開眼笑,“喲,我說你們這小情侶的倒挺會心疼對方啊,我看了真是羨慕自己年輕那會兒啊,”


    “阿姨,您來了,”


    慕仲淵一早告訴人家他們是情侶,關雎實在沒有那個臉再去否認,聽對方說完,她隻能靦腆地笑了聲緩解尷尬。


    “行了行了,你們倆現在可都受著傷呢,算是病人,這些家夥兒不用麻煩你們洗,來,給我吧,”


    女主人來時帶著藥物,把小藥箱放在附近的桌子上,從他們手中接過了餐具,“你倆互相上藥吧,等上完藥好好睡一覺,中午的時候我再把飯菜給你倆送來。”


    “謝謝阿姨,”


    對方臨走前,關雎準備借用她的電話,結果被慕仲淵中途攔下。


    他聲稱自己的手機已經被阿壯拿去修了,到時候用自己的打電話就行。


    人走後,關雎不解地問慕仲淵,“泡在海裏那麽久,我們兩個的手機明明都報廢了,你剛才為什麽要那樣說?”


    距離跳海逃生已經過去一天了,她們走之前木小言還留在民宿裏,對方不知道她們去了對麵的山上還願,更別提接下來發生的火災……


    她想盡早地聯係木小言,然後把事情講清楚,免得她為自己擔心。


    隻是不知道,慕仲淵為什麽攔下她聯係他們。


    “你先不要急,”慕仲淵腿上的傷口又裂開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從床邊坐下,冷靜地跟關雎分析。


    “那位老師父算得果真不錯,說讓我留意箏兒身邊的小人,通過這次事件,難道箏兒不想弄清楚是誰要謀害你嗎?”


    “當然想了。”


    關雎放平心緒,發現男人腿上的布料繃帶滲透出血跡,秀氣的眉頭頓時擰起,拿著醫藥箱來到床邊。


    關雎的腳底也受傷了,走起路來有點兒怪異,慕仲淵看在眼中,疼在心裏,主動翻開醫藥箱先給她上藥。


    “我這裏不要緊,慕仲淵,還是先幫你包紮吧,”


    關雎輕笑搖頭取出了消毒棉簽繃帶之類的東西,認認真真地給慕仲淵上藥。


    處理傷口的過程中,她有好好思考他剛剛的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碗綠豆湯絕對有問題。”


    之前的頭暈腦脹還不至於讓她怎樣,也就是喝了那碗綠豆湯以後,關雎便察覺到身體的異樣了。


    體內好比燃起了熊熊烈火,身體不像自己的,隻想一味地尋求到能將大火撲滅的源泉。


    腦海裏翻湧出不斷向慕仲淵索取的畫麵來,直到現在,關雎都覺得羞愧難當。


    “我走之後,誰又進過客房?”男人眸光諱莫如深,神色十分嚴謹,“還有那碗綠豆湯,又是誰給你送過去的?”


    關雎給他腿上纏好最後一圈兒繃帶,打了個蝴蝶結,才開口迴答,“隻有那個男孩兒進去了,就是不小心撞到我的那個,綠豆湯也是他送過來的,”


    “而且,他說是你讓他送去的,”關雎眼神平靜地補充道。


    慕仲淵沒說話,悠遠的目光望向窗外,隼眸深眯半晌,“這絕對不可能,出了廟堂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關雎也呆住了,仔細迴想一遍那人說的話,突然覺得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記得當時問他是不是那位很帥的男人讓他來的,她指的慕仲淵,對方雖然沒有否認,卻也表達得不清楚。


    所以,他們兩個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個男人……


    慕仲淵收迴目光,掐了掐太陽穴兩端,隱隱有青筋突起,“他精神不正常,這件事有點難辦。”


    “可是我們什麽時候迴去呢?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


    她也想盡快抓住居心叵測之人,看看到底是誰那麽狠辣對她下毒手,可是,也更想早點兒離開這裏。


    自己出來測繪寫生,突然失蹤不見……關雎不想讓更多的人為自己擔心。


    “箏兒,你信得過我嗎?”慕仲淵把醫藥箱放到自己麵前,關雎沉思之時,他長臂握住了她潔白如玉的雙腿,關雎尚未迴過神,兩條腿便落到了他的大腿上。


    “啊,你……你說什麽?”關雎扭捏地動了動,想告訴他自己處理就好了,結果壓在她腿間的肘臂沉了沉。


    他遒勁的肌肉緊緊貼合著她細膩光潔的肌膚,傳遞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觸,令關雎十分不適應。


    可是,她也不敢亂動了。


    “要想弄清誰是兇手,隻有一個字,等。”


    他手上的動作很輕,用棉簽蘸著藥酒一點點清洗關雎腳底的傷口。


    為了清理方便,他將她輕盈的裙擺息數放到一側,關雎裏麵雖然有內襯打底,可從飄窗吹進來的海風會時不時地往腿間灌著風。


    即便趁男人不注意時,她神不知鬼不覺地伸手去壓,然而潔白紗裙也會鼓起來。


    又一股涼爽的清風吹進來,窗外竹林嘩啦啦地響,關雎忙抬手去抓住那飄起來的一角,怎料,男人在這時候抬頭了。


    “箏兒不老老實實地待著,在做什麽?”


    慕仲淵冷不丁掀起幽深如潭的幽瞳注視她時,關雎隻覺得耳根發燙,麵頰紅透。


    他明明都看見了,卻還在這裏道貌岸然地問她做什麽,他真是……


    關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男人眼角驟眯,意味不明地勾唇淡笑一下,旋即垂下頭顱繼續處理傷口。


    他手上的力道似乎更輕了,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傷口處的疼痛,而且竟有一絲絲的癢。


    關雎覺得很不舒服,隨即動了動身體,結果就聽見一道充滿磁性的嗓音警告她。


    他說:“箏兒再動就妨礙到我了,說不定接下來就會發生點兒什麽哦,”


    說不定接下來就會發生點兒什麽哦……


    男人的這句話很不懷好意,關雎聽出來了,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方麵。


    可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太過酥麻太過深沉了,她真的有被撩到。


    關雎深深唿吸幾次,視線轉移到飄窗外麵的竹林。


    不去看他的話,自然好受點兒。


    給關雎處理好傷口,慕仲淵動作輕柔地把裙擺給她放下來。


    之前為了給他包紮傷口她把裙擺扯去一角,露出一大片潔白的肌膚,離得近了才發現上麵有被沙礫磨破的痕跡,觸及這一幕,男人的唿吸略沉。


    “腿很涼,就這樣窩一會兒吧,”知道關雎體寒,暴露在空氣中總歸是冷的,慕仲淵精銳的眸子望了望四周,拿了條毯子蓋在關雎腿上。


    溫潤如玉的眼睛盯著她,讓人如沐春風,“等會兒我去給箏兒借身幹淨的衣服換上,就別穿這條裙子了,”


    慕仲淵考慮得太過周到了,說她不感動那是假的,就連關雎自己都沒想到去要身衣服換,而他一個大男人卻為她操這份心。


    “慕仲淵,謝謝你啊,”貌似除了這句感謝的話,她暫時想不到什麽來表達對他細心體貼的感動。


    “箏兒知道我最討厭的兩個字是什麽嗎?”


    問題一出,聰明的關雎便知曉了答案。


    她麵色微微發白,迴答得十分誠懇,“可是我想不到要如何表達我的感謝,”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要說,”他輕拍了拍她蓋著毯子的腿,語氣莞爾,“以後把這種事情當作天經地義就行了。”


    關雎內心五穀雜陳時,慕仲淵視線已然落於窗邊的衣架。


    那上麵掛著濕透的包包,剛好有風有陽光能夠盡快烘幹,“箏兒能告訴我為什麽不放棄那個包嗎?”


    “這個包我用了好幾年,”關雎沒想到他會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不自然地勾了勾鬢角碎發,蒼白解釋:“我念舊,自然是舍不得。”


    “那麽,也包括人嗎?”慕仲淵又接著問。


    這句話,把關雎問愣了。兩個人的目光就那麽不期而遇,在空中碰撞出一束異樣的火花。


    到底是慕仲淵先敗下陣來,薄唇沁出若有若無的笑意,“箏兒很累了,先睡覺吧,這個問題以後有機會再探討。”


    慕仲淵說完,便起身離開,把床留給關雎,他去沙發上休息。


    關雎目光緊緊追隨著男人的背影,瞧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沙發前,而後小心翼翼地仰靠在沙發背上。


    半分鍾後,他遲遲聽不到床那邊傳來的動靜,才從沙發上側頭望去。


    見關雎還是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慕仲淵眉心團起疑雲,“箏兒怎麽不睡?”


    與他對視數秒,關雎輕輕爬到了床上。


    沒迴答他的話不假,不過倒是乖乖地躺下了。


    安靜乖巧的模樣像極了幼兒園的小孩子。


    男人性感喉結忍不住發出一聲歎笑,心想這丫頭安靜的時候倒也可愛,直到關雎翻身背對他,他才輕闔眼眸進入休息狀態。


    ——


    中午的時間,熱情好客的女主人把午飯送到了他們這裏,順便帶來了兩身換洗的衣服。


    “丫頭,這幾件兒衣服都是我之前做好的,我和我老公一次都沒穿過,就是樣子有些老土,你們別嫌棄哈,”


    “怎麽會?阿姨,您太客氣了,”關雎並不善言辭,對方更多的善意她記在心底,想著以後一定要迴來感謝她。


    “那就好那就好,”


    女主人燦爛微笑,“對了,你們的手機應該還沒拿迴來吧,要不這樣,你們用我的給你們的朋友聯係一下吧,免得對方擔心。”


    “好,”關雎記著慕仲淵之前的話,從對方手裏接過手機後,轉手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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