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與漁民交談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關雎迴頭,不知道正在沉睡的男人是何時醒來的,正往她這邊兒趕。


    “你醒了?”關雎瞧著麵色恢複正常的男人,淺色唇瓣微微揚起,“感覺怎麽樣,還燒不燒?”


    慕仲淵沒急著迴答,抬頭望一眼對麵人群,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出海捕魚的工具,且麵對關雎和他這兩張陌生麵孔時,有些許的敵意。


    慕仲淵麵色微怔,盡管對方人多,他還是下意識上前幾步,將關雎護在身後。


    “箏兒昨晚把我照顧得那麽好,我怎麽可能還生著病?”微愣片刻,慕仲淵才迴答關雎的問題。


    海上日出灑下萬丈光芒,關雎俏麗動人的麵龐浸潤在橘色霞光中,有一種清新複古係的柔美,她抬手攏了攏被海風吹亂的發絲,輕輕笑答:“那就好。”


    同他說完,關雎就轉身,向一幫漁民簡要講述自己的遭遇。


    聞言,一幫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目光落在慕仲淵的身上,“小夥子,你跟她是一起的?”


    男人眉梢微擰,“沒錯,我們在山上遇見大火,不得已跳海逃生。”


    “靠,那你倆的命還真大!”


    慕仲淵說完沒幾分鍾呢,人群中就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我說劉孫,你咋跟人家說話呢?一點兒咱們珊瑚村兒的待客熱情都沒有!”


    其中有一位上了年紀的人非常有眼力見兒,用細長精銳的眼眸偷偷打量關雎與慕仲淵,對那人重重開口。


    雖然瞧著慕仲淵處境有多少的狼狽,但是他這一身穿搭倒不落俗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或者就是高端人士,說不定以後就有需要人家的地方。


    那說話不經大腦的人被對方拍了拍腦袋,意識到自己又口無遮攔了,不由得麵容發癟,吐了吐舌頭後悶聲不說話了。


    “請問你們能暫時收留我們一下嗎,等我們的人收到消息後趕來了,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關雎臉上一直綻放著笑容,向漁民們溫和地懇求。


    這次跳海逃生被浪潮推到很遠的地方,即便馬上聯係到救援的人,對方也不會及時趕到,怎麽說他們也要留在島上幾天。


    “行,你們落難來我們的島上,我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為首之人是一位黑臉兒大漢,年紀為壯年,與身後眾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數秒,點頭答應一聲,“不過呢……我們這裏並沒有多餘的房間供你們倆人住,”


    “啊?”


    關雎有些為難地問道:“一間都沒有嗎?”


    她與慕仲淵男女授受不親,縱然沒有多餘的讓他倆一人一間,那最起碼有一間也行吧。


    大不了她就把客廳當做床,然後把床讓給負傷比她嚴重的慕仲淵也沒啥問題。


    “還真有一間,是村長家的,”


    “……”


    為首之人笑了,“我說小姑娘,你別介意啊,我們這兒就是這樣,全靠捕魚為生,生活都挺清貧的,”


    “這也是因為村長的兒子最近出海去錦城看市場去了,所以才騰出來一間,”


    “哦,原來是這樣啊,”關雎溫婉笑之。


    “我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迴來,我這就帶你們去村長家看看,你倆要是不介意的話,到時候就擠一擠?”


    關雎心眼兒裏再是鬱悶,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扭頭瞧了眼慕仲淵的臉色,男人一副我也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好吧,謝謝你們,”向好心的漁民們道謝,二人跟在他們的身後向叢林深處走去。


    繞過成片成片的芭蕉林之後,眼前出現一座不大不小用石頭堆砌圍成的村寨,周圍做了簡單的防護,正中央牌匾寫有珊瑚村的粗獷字樣。


    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看著眼前的景象,關雎覺得很是親切。


    雖然這裏不如小漁村繁華,但是更加的純樸自然,是一方難得的淨土。


    “這就是我們村,整個錦城海鮮市場的魚差不多都是我們供著的。”


    一位年輕小夥兒搭腔,拍了拍胸脯,臉上溢出無比自豪的笑容。


    “好了你小子,別吹牛批了。”為首的黑臉大漢哈哈一樂,像招待最尊貴的客人般引領關雎她們進村。


    村長家大概在村子的最中心位置,門前空地種滿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豔麗花兒,關雎與慕仲淵留在門口等候,黑臉兒男人負責進去跟主人詳細講述,


    “箏兒的腳傷怎麽樣?”周圍安靜下來,慕仲淵一瘸一拐地走到關雎近前,伸手攥住她的一隻胳膊。


    “沒什麽,已經好多了,”


    關雎嗓音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話落後,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是落在慕仲淵的腿上,“你的傷比我嚴重多了,等住下來後你少走路。”


    說完她不經意抿了抿嘴角,模樣無疑是擔憂,慕仲淵看在眼裏,心尖驟升暖流,菲薄唇際勾勒一抹弧度,“那到時候就要勞煩箏兒照顧我了,”


    關雎赫然抬頭,撞上男人戲謔的眸底,透出幾分無奈,“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自然會報答你的。”


    “報答?”


    關雎故意脫口而出的兩個字分明沒有任何貶義,可聽在男人的耳中,竟是那麽的不中聽。


    慕仲淵眸子沉了幾分,攥住關雎的手臂繼續扯了扯她的,語氣明顯不樂意了,“你為什麽要報答我呢?”


    “因為你救了我,不顧自己的生死救了我,”


    關雎麵容溫婉平靜,對眸色越來越深沉的男人慢聲道:“難道這麽說有什麽問題嗎?”


    “箏兒覺得呢?”他鬆開關雎,鬱悶地看了眼門口的方向,那人還沒出來,“報答兩個字用在你我之間不合適吧?”


    周圍人多,加之性格內向的關雎又嘴硬,便對他的話不以為意,“我覺得沒毛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呀。”


    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故意逃避他的話題,是看在他好好活下來的份兒上準備氣死他嘛?


    慕仲淵心裏突然就有些憋屈,想要伸手在她腦門兒上點一下教訓她一頓,哪知這時黑臉兒壯年從村長家出來了。


    關雎自是察覺到了慕仲淵的小動作,無所畏懼地眨了眨眼睛,對來人說:“村長他同意我們住下嗎?”


    “那是肯定的,我們村長是大好人,整個島上的人都很熱情,”


    沒過多久,瓜果飄香的小院兒裏走出一男一女,五十多歲,穿著打扮比較講究。


    “小姑娘,剛才阿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們講明白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家裏寒酸,那隨時歡迎你們住下。”


    “叔叔阿姨,你們真是太好了,”關雎一聽這些,心裏很高興,忍著腳下的疼痛走過去表達謝意。


    “沒什麽的,大家有困難互相幫助嘛,誰也保不齊哪天就碰見難處了,”


    容貌姣好說話溫和的女人拉住關雎的手,一瞧這孩子就挺討人喜歡的。


    緊接著,又看了一眼麵容寡淡,沉俊內斂的男人,對關雎說:“之前阿壯也告訴你了吧,我們家隻剩一間屋子了,而且還是我兒子住的,”


    “嗯,這我知道,”關雎點點頭。


    ”所以丫頭,你跟他是特別要好的那種朋友嗎?方便一起?”


    女人十分好心,多往女孩子家的人身安全這方麵考慮,“要實在不行的話,你就搬去跟我一個屋,我讓我家老頭子搬出去跟阿壯住。”


    阿壯是一個光棍兒漢,他搬出去倒也不會惹來什麽閑話。


    “啊,那怎麽行啊,”關雎連忙擺擺手,“阿姨,其實我跟他可……”


    關雎想說可以住在一起的,隨便有個落腳的地兒,她將就一下就可以了。


    結果呢,跟某人比嘴巴還是慢了半拍。


    許久不出聲兒的慕仲淵突然插話了,他說:“阿姨放心吧,我跟她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沒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哦,原來這樣啊,那就好辦了,”


    女人別有深意的眼神往關雎羞紅的臉上瞅,“我說你這個矜持的小丫頭哦,怎麽不早說吖,害我為你擔心半天,”


    “……”


    慕仲淵說話簡直不給她留活口,關雎想要不臉紅,幾乎是不可能的,隻能佯裝淡定罷了。


    不僅為了男人的麵子,更是為了自己的尊嚴,終究對女人莞爾一笑,“謝謝阿姨的擔心,抱歉了。”


    “唉,算了算了,女孩子家嘛,阿姨都懂,”


    “……”


    關雎惡狠狠地衝慕仲淵瞪了一眼。


    太陽逐漸升高,馬上就可以出海打魚去了,以黑臉兒男人為首的一夥兒人散場,關雎她們幾個也不再客套,隨女人進入家門。


    小院兒雅靜別致,種滿了花花草草,風一吹過,就飄來特別沁人心脾的香。


    放眼望去,每個角落都被收拾的幹幹淨淨,足以看出女主人的勤勞持家。


    “丫頭,你跟你男朋友就住這一間,”


    緊挨主屋,有一座在竹林婆娑中時隱時現的幹淨房屋,“我兒子他最近外出,要過幾天才迴來,我先帶你倆進去瞧瞧吧,”


    房租拾掇得非常整潔,在女主人的帶領下熟知一些,關雎十分客氣地微笑,“阿姨,這裏挺好的,真是太感謝您了。”


    “害,丫頭你這麽說話就客氣了哈,”女人擺擺手,“那你倆先歇會兒,我去給你們抱床被子,這裏離著海邊兒近,雖然夏天,但夜間還是有些涼的,”


    女人走後,關雎終於找到機會向慕仲淵報仇了。


    “我說你剛剛幹嘛那麽說?!”他腿上有傷,剛剛走的路程有點兒多了,故而從床尾沙發坐下來休息,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被人一頓質問。


    “那不然你還要人家主人搬出去睡?”慕仲淵有模有樣的迴答,十分在理,讓關雎深鑿起了眉頭。


    “行了,箏兒就不要欺負我這個老好人了,我可說不過你,”慕仲淵放鬆全身的神經,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坐下來歇歇,嗯?”


    這男人說的什麽鬼話?!


    就他還老好人?分明就是個老謀深算的壞蛋好不啦?


    關雎橫衝地揚起頭,做了一個特別不屑的姿勢,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毅然從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


    慕仲淵那雙漆黑暗沉的眸子像叢林裏的深潭,她看了就頭皮發麻。


    不管怎樣,她才不會靠近老虎!


    男人似是跟關雎磕上了,離開沙發,坐到關雎一邊的木製藤椅上,樣子看上去既愜意又享受。


    他雖然一個字都沒說,可一直朝關雎睨過來的眼神就代表了一切,他算是跟她綁在一起了,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正好讓她有機會“報答”自己不是嘛……


    “慕仲淵,你這人真是太無聊了叭!”


    關雎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清冷態度,對緊挨自己的男人勾唇,“以前還不覺得某些人厚臉皮,現在……嘖嘖……”


    慕仲淵可是願意聽她指桑罵槐了,不緊不慢地哼哼了幾聲,“我以前還不覺得某人這麽小心眼兒呢,這旁邊的位置是你家的?我坐這兒打擾你了?”


    關雎小臉兒緊繃,忽然發現今天的慕仲淵比以往的時候話多了去了。


    為了防止他話嘮,她把頭別過去,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


    天空特別純淨,藍的空明澄澈,即便再名貴的水彩也畫不出美麗的一幕。


    陽光從窗子瀉進來的時候,關雎心情莫名好轉,暖陽仿佛一掃而過她身上所有的陰霾與汙垢。


    “丫頭,被子我給你抱來啦,”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的,來時就帶了一個人的薄被。


    關雎想問一下真的沒有其他被子了嗎,又覺得難以啟齒。


    “謝謝阿姨,”最後,她笑著接過。


    “好了,你們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吧,”


    女人把被子放在床上,眼角有光,“這都早上了,我去給你們把飯菜端過來吃,畢竟你倆受傷了,不方便走動。”


    幾分鍾後,女人端著一盤子早點來了,菜肴很豐盛,除了平常的食物外,再者就是海鮮。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小情侶了,有啥事兒喊我一聲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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