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不會因為我盼著好,它就會好。也不會因為我說壞,它就會變壞。葛菱說:“而且我說的是萬一。我媽要是生一個好孩子,大不了我從此不迴家,這個家裏的財產我一分不要。如果生個不咋地的孩子,我還得帶著他,那我下半輩子的日子怎麽過哇。”


    靠!李子童忍不住罵道:“你操那麽遠的心幹什麽?還下半輩子呢,你才多大?還有,萬一你老媽生了個聰明又可愛的孩子呢?你就脫離獨生子女隊伍了,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有一個弟弟了。這是多麽快活,多麽的自豪?”


    葛菱被李子童這麽一說,心情舒暢了一點。她來李子童家,就是要尋找心靈安慰的,現在目的差不多達到了。不過,沒一會又操心起來:“哎呀,要是老媽出了問題怎麽辦?我是說,高齡產婦是很危險的。”


    不可能,現在醫學多發達?李子童繼續安慰:“隻要在正規醫院,事先找好醫生,一般問題不大。實在不行,還有剖腹產呢。”


    這也是哈,葛菱心情又輕鬆了,接著說道:“哎,童童哥,我還有事找你,教我吉他吧。明年準備參加一個選秀節目,萬一上了呢?那就要表演才藝。我打算彈著吉他唱歌。”


    這個行,不管參加不參加選秀節目,葛菱想學吉他都是要教的。李子童取出吉他與教程,讓葛菱先看書,等他手上活幹完了再教。


    葛菱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書,站起來,拿著李子童的毛巾去水池那兒搓了一把,然後一邊擦汗一邊說:“童童哥,你怎麽不裝空調啊?你這個房間很熱的吔。”


    李子童一點沒覺得熱,他站大太陽底下也不覺得熱。聽了葛菱的話,頭都不抬地說:“熱嗎?我怎麽一點沒感覺。”


    葛菱伸手在李子童腦門上摸了摸,光光滑滑一點汗都沒有,然後說道:“你就是個木頭人,反應遲鈍,不知道冷熱。”


    葛菱轉身出門,她要買冰激淩去。李子童放下手中的報紙,望著葛菱苗條的背影,她的小手軟軟的摸在腦門上真舒服。


    李子童對葛菱的感情非常純潔,從來都是將她當作沒長大的小妹妹,一點歪念頭都沒有。現在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趕緊晃晃腦袋,試圖將不健康的東西甩掉。


    葛菱迴來了,一隻手拿著冰激淩在吃,將另一支冰激淩遞給李子童,然後神秘兮兮地說:“哎,童童哥,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了什麽?小梅姐姐還在賣乳汁吔。”


    啊,李子童大吃一驚。乳汁還能賣錢,這個,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這個,這個,太也違背基本道德了吧?


    怎麽就違背基本道德啊,奶媽這個行業自古就有好不好?葛菱白了李子童一眼說:“小梅姐當奶媽也是沒辦法。哎,童童哥,你知道小梅姐明明超生了,居委會新來的主任為什麽還要隱瞞情況,批準她開小店麽?”


    不知道。李子童向來不管這些家長裏短的事。葛菱又白了他一眼說:“當時那個主任的媳婦懷孕了,並且明確告訴她,生完孩子絕不會把奶。她媳婦認為給孩子把奶會影響體形,這是個愛美的女人。


    於是這個主任就留了心。先施恩,幫忙讓小梅開店。小梅姐的兒子三個月大的時候,她媳婦也生了一個孩子,那時你都去外地上學了,當然不知道這事。


    從此小梅姐就一人供兩個孩子吃奶,兩個孩子還都養得又白又胖。別說鄰居們,連我媽都佩服,說小梅姐真厲害,竟然能讓兩個孩子吃飽。”


    嗯,讓葛菱媽佩服一個人很難,尤其是讓她佩服九頭十八坡的人就更難。葛菱媽心氣非常高,一般人她都瞧不起。不過,小梅的這種情況不該在佩服之列吧?除非她也想當奶媽。


    葛菱繼續爆料:“買袋奶粉還要花錢呢,這個主任孫子吃小梅姐的奶卻一分錢都不給。雖然她每天都給小梅家送好吃的,什麽雞鴨魚肉,什麽新鮮水果蔬菜,小梅家基本免去了生活費支出。


    可鄰居們都說,主任沒安什麽好心,她是為自己孫子送這些東西。隻有讓小梅姐吃好了,才可以出好奶,她是將小梅姐當奶牛養呢。”


    這個,李子童不懂,張著嘴沒搭腔。葛菱在李子童麵前沒一般女孩子的顧忌,什麽話都敢說:“小梅姐的兒子大概十個月後,區裏一個什麽大領導也添外孫了,女兒也不知是奶水不足還是不願把奶,他也找上小梅。硬生生地將小梅姐自己孩子的奶給戒了,讓她給這大領導的外孫把奶。”


    區裏有什麽大領導了?區一把手撐死也不過是市裏的中層而已。越是小官越是糟蹋老百姓,或者說基層幹部最是無法無天。


    葛菱罵道:“這些當官的真不要臉!專門欺負老實人。”深深地歎了口氣,她為小梅感到難過。轉而又忿忿不平地說:“孫子奶水不夠,可以吃牛奶哇,怎麽找小梅麻煩呢?唉——。”然後就不再說話了,默默地看書。


    其實葛菱有點冤枉人了。除了最初的那個居委會主任,後來的領導給了錢,每月五百。那時一般單位的職工工資才二百多元,五百算很多的了。操衛東夫妻每月有五百元收入,他們自己非常願意。


    買奶的人每天都送來各種湯,雞鴨魚肉還有各種骨頭,另外還有新鮮蔬菜、水果。當然出發點是讓小梅的奶水更營養,客觀上也改善了她家的生活。


    九頭十八坡很有幾個女人學著小梅,特別是那些生活困難的女人,她們也開始賣奶水。現在有錢人家的女人害怕會影響體形而不願哺育孩子,有人願意賣她們當然願意買。當然利用手中的權力,強迫窮人家的女人賣奶水就非常惡劣了。


    葛菱看了一會書,抬頭說:“童童哥,我將頭發染一下可好?酒紅色。”


    你怎麽老是跟頭發過不去啊,李子童說:“一會剃光光,一會又要染色。”他就搞不明白女孩子腦袋裏成天都想些什麽。


    那好吧,不染了。葛菱繼續看書。李子童終於將那些證券報刊都看完,開始教葛菱吉他。一直到五點來鍾,李子童說:“我去河邊遊泳,你去不去。”他是隻要在家,夏天的傍晚都要去河邊遊泳的。葛菱知道童童哥的這個習慣,或者說李子童的所有生活習慣她都知道。


    路過街口時,葛菱看著“小梅便利店”幾個字楞了一下,然後對李子童說:“童童哥,你要努力工作,努力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知道嗎?”


    嗯,李子童隨口答應。錢當然是要掙的,並且是越多越好。葛菱又說:“我爸媽這個時候了,卻想著生二胎,這說明什麽呀?說明他們重男輕女。我媽隻要再生個兒子,我在家裏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其實不管生的是男是女,他們老來得子,肯定是喜歡的不得了。剩下的我呢,就隻能靠你養活了。童童哥,你總不會讓我餓肚子吧?”


    嗐,這孩子,李子童不知說什麽好:“爸媽怎麽會不養你呢?別瞎想了。不過,你要是缺錢花就找我。還有,把銀行卡號給我,到時就給你打錢。”


    葛菱高興了,挽著李子童的胳膊一蹦一跳地不好好走路。嗯,其實她想童童哥背著,隻是他背著個吉他再背人就不行了。


    晚上從茶社迴來,進入九頭十八坡,過了姚嬈家以後的路很難走。裏麵不僅街道狹窄左轉右拐,還一會上坡一會下坡。


    所以地下黨喜歡將據點設在這兒呢。這樣的複雜地形,無論是日本鬼子,漢奸特務,軍警要想在這裏抓一個人非常困難。九頭十八坡裏,晚上過了九點,膽小而又年輕的女人根本不敢單獨走路。


    家住九頭十八坡的人,都在距離自家最近的路口下車,然後步行走迴去。在外麵是二十世紀末,進入九頭十八坡就迴到二十世紀初。好在畢竟是現代社會,路燈還是很明亮的,聽說過去一到晚上這兒是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今晚有點不同,好幾個路燈都壞了,這兒還是漆麻烏黑。李子童都被鬼掐過,當然不會害怕。快到丹鳳街路口時,看見一個人在來迴晃蕩,仔細一看是好像是來旺嫂。


    這個大晚上,都已經半夜了,來旺嫂還出去幹什麽?李子童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朝來旺嫂打了招唿:“來旺嫂,出去有事?”


    來旺嫂似乎很怕李子童,沒迴答他的問候卻急忙朝黑暗中一躲。李子童也沒在意,恐怕她有什麽**不願讓人知道呢。


    進了丹鳳街就聽見來旺家的大門口亂紛紛的,有許多人在大聲說著什麽。李子童上前一打聽,原來來旺嫂喝農藥了。


    來旺是老鄰居,夫妻倆都沒正式工作,他們一家的生活來源就是擺攤。擺什麽攤呢?就是在熱鬧街頭套圈。地上擺一些物件,然後讓人買圈去套,誰套著了什麽,這個物件就歸誰。一個圈以前是二毛,後來漲到五毛,現在是一元錢一個圈。來旺嫂呢,就在旁邊放一個大靶子,讓人打汽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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