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說起來,說不準是暗示陸延驍對她起了心思,想像上一迴那樣故技重施。


    想到這裏,離桑倒是真多了幾分煩悶了。


    那管簽的和尚見狀,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莫要過於憂心,簽文所示,也不過是一種警示。”


    “事在人為,施主福德深厚,必會逢兇化吉。”


    離桑頷首:“多謝大師指點。”


    左不過是些開導人心的話,她不在意簽文,自然連和尚所言也同樣並未放在心上。


    離桑站起身來,拍了拍裙擺,仿佛要把陸延驍帶來的陰霾一同拍去。


    柳如煙還想再說些什麽安慰她,卻見離桑麵色平靜,半點不似受影響的樣子,終究沒有再多言。


    怕說得多了,反倒讓她在意起來。


    離桑順手將簽文放在桌上,轉過身與柳如煙道:


    “走吧,這個時辰,福清寺的素齋應該好了。”


    看得出柳如煙是半點沒有迴去的心思,這個時候迴去,也多半是泡在國醫府。


    所以她幹脆也不提迴去的話。


    柳如煙笑著挽住離桑,兩人一同往外走去,仿佛剛才抽簽一事並不存在。


    踏出門的那一瞬間,離桑腳步稍頓,迴頭看了一眼。


    目光仔細掃過方才的那尊佛像,以及其四周,俱是空無一物。


    “怎麽了離姐姐?”柳如煙麵露疑惑。


    離桑麵露思索,試探性問道:“你剛才,有看到什麽人嗎?”


    柳如煙不明所以:“什麽人?”


    離桑抿了抿唇,淺笑搖頭:“沒什麽。”


    也許,真是看錯了?


    就在她們漸漸遠離寺廟大殿之時,一道人影從房梁上翩然而落。


    他目視離桑離開的方向,反手撣了撣衣服上沾染的灰塵,邁步從韋陀像背後走出來。


    此人有著健康的古銅色皮膚,臉龐輪廓深邃硬挺。


    高挺的鼻梁猶如險峻的山峰,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令人不敢直視。


    他的眉骨高高隆起,眉鋒如刀,與生俱來幾分英氣與不羈。


    不年不節的,鮮少有人來天王殿內求簽。


    如今離桑他們離去,殿中便隻餘下方才管簽筒的僧人。


    那人邁步過去,骨節分明的大掌按在離桑方才那支簽上,往前一推。


    “和尚,這簽我要了,替我解上一解。”


    那僧人微微一愣,如此紮眼的外貌特征,異域感撲麵而來,顯然不是中原人。


    可他是何時進來的?為何自己完全沒注意到?


    “施主,這是方才那位夫人的簽。”


    “人各有緣法,施主若是要求簽,這邊請。”


    說罷,抬手指了指邊上的簽筒。


    那人眉頭一挑,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簽文。


    “你也說人各有緣法,這,便是我的緣法。”


    他話說得隨性桀驁,卻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那僧人愣了下,淡笑一聲。


    “倒是小僧著相了。”


    “此為下下簽,預示著求簽者在情感方麵,會遭遇諸多艱難險阻,且情況糟糕。”


    “所遇非良人,困苦糾纏,孤立無援,最終以悲劇收場。”


    那人聽得直搖頭,感歎道:“這麽慘。”


    他將那簽文收起來,抬手撂了一錠銀扔過去。


    和尚下意識伸手接住,對他踏步離開的身影喊道:


    “施……施主,香油錢需登記造冊,再由專人收入功德箱……”


    那人頭也沒迴,人高腿長步子也邁得遠,很快就消失在了院中。


    另一邊,離桑幾人用過寺內的素齋後,寺廟中的僧人安排她們進了一間禪房休憩。


    福清寺後山的禪房便是給京中貴客準備的,所以裝潢十分清新雅致,襯著後山煙霧繚繞,格外的有意境。


    臨出門的時候,老夫人讓柳如煙請一部福清寺的佛經迴去。


    小半個下午的時間,柳如煙打算自己手抄一部,請寺中大師開光,為祖母祈福。


    她攤開筆墨,倒是難得靜下性子慢慢謄抄。


    離桑有幾分困倦,撐著桌麵閉目打盹。


    就在意識混沌之間,陡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


    離桑眉頭微蹙,還沒等她開口詢問,便聽見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幾分淩亂。


    很快,便見一道高大的人影從窗外翻了進來。


    那人一迴頭,與禪房中幾人麵麵相覷。


    離桑對上那雙藍色瞳仁,一眼便認出他就是今日藏身於韋陀像背後的人。


    “是你?”


    那人顯然先將她認了出來,笑著一挑唇角。


    “你我還真是有緣。”


    柳如煙也顧不上抄經文了,看一眼離桑,又看一眼那身形高大的男子。


    “離姐姐,你認得他?”


    離桑眉關緊鎖,“不認得。”


    她朝柳如煙伸手,“如煙你過來,他不像什麽好人。”


    聽離桑說這話,柳如煙一時間警鈴大作,拍桌起身怒瞪那道人影。


    “哪裏來的登徒子,竟然私闖女客禪房!”


    “還不速速離開,當心本姑娘讓人給你打出去!”


    外頭的嘈雜聲漸近,那男子正要說話,卻是麵色一凝。


    長腿一邁三兩步上前,身形快得如同飛鷹,轉瞬便將柳如煙製住。


    柳如煙剛想張口,便感受到一柄寒涼的彎刃抵在自己頸間,老實的閉上了嘴。


    “你想做什麽?”


    離桑皺眉冷冷看著他。


    那男子挾持著柳如煙往後退了兩步,退入紗幔之後。


    “我不傷她,你想個法子把外麵那群人打發走。”


    離桑看了柳如煙一眼,她還算鎮定,倒是沒怎麽被嚇到。


    “夫人,寺廟的僧人求見,說有盜賊偷竊了寺內重寶,在搜查禪院之中的可疑之人。”


    外麵傳來紅霞的聲音。


    離桑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擔憂壓下,保持冷靜。


    恢複一慣的平穩,推門走了出去。


    “幾位師傅迴去吧,禪房之中並無可疑人。”


    外麵的僧人們聞言,稍作遲疑。


    後方走出來一位身著兵甲的將士,揚聲開口。


    “這位夫人,此事重大,我們需要進屋仔細查看一番,以免疏漏。”


    說罷,一揮手,後邊的衛兵便要上前。


    “等等。”離桑出聲喝止,繼而開口:“這位大人,你可知裏麵借福清寺禪院休憩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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