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桑問他:“為什麽一定要讓旁人替你寫,你自己不會嗎?”


    陸子安冷嗤一聲,“誰說我不會?這麽簡單的東西,本少爺左手都能比他們寫得好。”


    陸子語不解,“他們是誰,哥哥的同窗嗎?”


    “為什麽哥哥明明寫得好,卻要讓他們寫呢?”


    陸子安頓了一下,傲嬌開口:“小姑說了,不想被別人欺負,就要先欺負別人。”


    “我剛到學堂就把他們都揍了一頓,現在想讓誰寫,誰就得給我寫。”


    “他們都聽我的,自然就不敢有人欺負我了。”


    離桑:“……”


    他小姑這不像是在教小孩,更像是在教惡霸。


    陸子安被離桑這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看什麽,本來就是啊,現在整個學堂裏都是我說了算,沒有人敢欺負我!”


    離桑看著像戰鬥公雞一般的小孩,頗有些頭疼。


    掰正陸子安這件事,恐怕道阻且長啊。


    罷了,順其自然吧。


    “你這麽怕有人欺負你嗎。”離桑問。


    陸子安皺眉:“我才不怕!”


    離桑又道,“你不喜歡被欺負,你的同窗也不喜歡,沒有人會喜歡被欺負。”


    “所以你如果逮著誰欺負誰,是不會有人喜歡你的。”


    “這樣你會被所有人孤立,一個朋友都沒有。”


    這話刺痛到陸子安了,他現在的確被所有人孤立,一個朋友都沒有。


    他心裏難受,麵上卻死強。


    “本少爺才不稀罕呢,本少爺不需要朋友!”


    離桑點頭:“好,且算你性子冷傲孤僻,不喜歡跟別人往來過甚,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做派會給自己樹敵呢。”


    “雙拳難第四手,更難防暗箭,樹敵過多,你連背後是誰在給你使絆子都找不出來。”


    說到這裏,她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那本課本。


    陸子安沒有說話,他雖然心中不服,但又覺得離桑說的有理。


    “這次隻是罵你幾句,下迴若是其他事呢?你又要花費多少心思去防範?”


    “你哪來那麽多的是時間,不練劍,不習武,不學課嗎?”


    “他們一人花點心思,就能折騰得你不得安寧,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陸子安張了張嘴,無從反駁。


    他的確時常在學堂裏,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折騰來折騰去,浪費了很多的時間。


    往常他還不覺得,隻想著有人敢不服,他便把他們揪出來,一個個打到服為止。


    如今聽離桑這麽一說,才驚覺自己已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離桑繼續開口:“子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你覺得,主動欺負別人,避免被別人欺負,從而四處樹敵浪費時間。”


    “和用被浪費的時間盡力強大自身,遇到真正有惡意的人強有力的反擊迴去,哪一種更好?”


    陸子安沉默了,這怎麽聽都是後者更好。


    以前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小姑說,隻要欺負別人,別人就不敢欺負他。


    祖母說,侯府永遠是他的後盾,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如今,離桑的話卻如同一記記重錘,敲打著他混沌的思緒。


    陸子安垂眸,手指不自覺地攥緊衣角,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心中隱隱鬆動,卻又不肯服氣,隻是冷冷哼了一聲。


    離桑看他那神色,也不知道這孩子聽進去沒有,又聽進去多少。


    “我還是那句話,你什麽時候自己抄書,青竹什麽時候有空迴來。”


    陸子安咬了咬牙,兇巴巴又帶兩分不情願的說:“抄就抄!”


    而後拿起桌上的課本,氣哼哼的轉身走了。


    直到他走遠,陸子語才眼神亮晶晶的看著離桑。


    “娘親,你好厲害呀,哥哥從來沒有這麽安靜的被人訓過話!”


    祖母和姑姑們什麽都順著哥哥,從來不訓斥他。


    她以前覺得那樣很好,現在覺得不好,青竹師父說過,小樹不修不直溜。


    至於父親……根本就不怎麽管他們兄妹二人。


    離桑對上那水靈靈的大眼睛,抬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


    **


    陸子安雖然不情不願,但好歹也是迴去認真把書抄了,第二日一早就交到離桑手裏。


    離桑翻看過,意外發現這孩子的字竟然寫得還不錯。


    陸子安得到離桑的認可後,才將課本交到夫子手上。


    夫子的目光略帶驚訝,而後和顏悅色的誇讚了他幾句,他也拿到了自己進學堂的第一個優。


    陸子安麵上表現得極為不屑,但一整天在學堂裏,嘴角就沒下來過。


    他都聽話抄書了,離桑自然也沒有失信,將國醫府的青竹暫且召了迴來。


    知道柳輕雪在國醫府養胎後,相府老夫人時不時就去看看她,一來二去也留了人在那邊守著,左右是出不了什麽意外的。


    青竹本以為夫人將她召迴府中是有什麽事,結果迎麵對上陸子安那張興奮的小臉,冷淡的麵容隱隱有幾分皸裂。


    她將求助的目光看向離桑,離桑故技重施,依舊隻當做不知情,低頭忙碌的翻她的教案。


    “師父,我以前的武學教習師父都說我天賦不錯,你就教我吧!”


    青竹頗有些頭疼的轉向另一邊,又對上陸子語眼巴巴的目光。


    “師父師父,你就連哥哥一起教吧,他會聽話的!”


    她以前一直是跟著哥哥學武,雖然累,但一直很開心。


    以前她就想,要是青竹師父也能教哥哥就好了,這樣她又能跟哥哥一起習武了。


    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她自然會緊緊抓住,無論怎麽求都要讓師父鬆口!


    “師父,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陸子安目光熱切的看著青竹。


    青竹低頭看了他片刻,卻問了一句話。


    “小少爺,奴婢教小小姐習武,是為了教她防身,不受人欺負。”


    “奴婢想問問,小少爺是為什麽而習武。”


    陸子安愣了一下,第一感覺是,離桑是不是跟她說自己在外麵欺負人的事了。


    以慍怒並帶譴責的眼神射向離桑:你告我狀?


    離桑被他蘊含怒意的眼神盯著,抬頭淡淡的一挑眉,還了他一個眼神,仿佛再說:


    還用告狀?這侯府裏誰不知道你小少爺的光榮事跡。


    陸子安憤憤不平的再瞪了她一眼,轉向青竹。


    “學武……自然是為了變強。”


    青竹又問:“變強以後呢?”


    陸子安還真沒深想過這個問題,他就是覺得青竹很厲害,自己也想變得那麽厲害。


    他想了想,這才開口:“保護妹妹,保護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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