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擔著兩擔厚土,自顧自地走到陸漸兄弟身邊,對這兩個年輕人顧若罔聞。隻見他放下肩頭的擔子,將框中的土倒在地上。又從河邊高大茂盛的蘆葦蕩中摸出一把石鏟,一鏟一鏟地將土撒在河裏,陸漸看著那一鏟土撒出去,轉眼就消失在奔流的河水中。


    “填上,填上,都填上……”老者似乎對填上什麽東西有著很深的執念,嘴巴裏一直在念叨這兩個字眼。


    陸漸兄弟剛剛吐空了肚子裏的東西,現在正渾身虛軟精神恍惚,加上這老者的行為屬實詭異,一時間都沒太敢上前問個明白,就看著老人這麽一鏟一鏟地往河裏倒土,河流沒有任何改變,老人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終於,地上的土被他都鏟了個幹淨,老人麵無表情的把石鏟放迴原位,然後挑起空蕩蕩的扁擔就準備原路返迴。這下陸漸終於坐不住了,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上前問道:


    “老……老先生……請問您知道……齊風村的村長……甫……在哪嗎?”


    被陸漸叫住的老者駐足看著陸漸,那雙蒼老的眼鏡裏沒有絲毫的神采,仿佛是兩顆玻璃珠子嵌在那窟窿裏,冰冷無情,看得陸漸一陣心悸,說起話來都覺得氣短。


    “甫……?我不叫甫,我也不認識……齊風村……齊風……我好像聽說過……”


    老人的神智果然有點問題,不過看來他也不知道村長甫的下落。但是既然他知道齊風村,很有可能是住在村裏的老人,陸漸和堂哥尋思,這主線任務基本算是黃了,不如把這老人送迴村子,說不定還能出發什麽特殊的隱藏任務,混一點獎勵。


    “迴去……?”老人一聽陸漸要帶他迴村,臉色立刻就有了一絲變化,“我不會去,我要把這填上……填上……不然會……會……發洪水……”


    陸漸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就你這一鏟土一鏟土下去,能堵得住什麽?再說了,發不發洪水,也不是這種小河說了算的,成天和它較勁有啥意思嘛。


    但是老人不聽,執意要繼續挖土填河。不知為什麽,陸漸和堂哥從這個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很危險的氣息,根本不敢用強。但任由一個老人在這挖一夜的土,終歸不是個事情,一番商量之後,兩人決定趕緊先迴村子,請村子裏的人過來瞧瞧。


    事不宜遲,兩人大致記了一下方位,然後拔腿就向村子裏跑去。在半路上的時候,太陽終於是徹底沉下了山頭,所幸月色明晰,弟兄二人還能找得到迴去的路。與此同時,主線任務失敗的提示也隨之而來,隻不過第一個還在,第二個主線則因為沒能按條件完成,所以就消失了,弄得陸漸非常的沮喪。


    這一番緊趕之下,兄弟二人很快就迴到了村子的後門。古時候沒有電,也沒有明亮的燈火,普通農民人家一到了晚上就做不了別的事情,隻能早早的上床睡覺。不過現在時節入夏,天氣開始炎熱了起來,傍晚時還是有不少鄉親坐在空地上乘涼,陸漸二人如釋重負,急忙走上前去,把河邊那個怪異老頭的事情說給鄉親們聽,請他們給拿點主意。


    “挖土往水裏倒?”陸漸的描述似乎讓鄉親們感到很陌生,“有誰家丟老人了嗎?都去問一問。”


    村民們還是非常熱心,一聽說村子裏有可能走丟了老人,紛紛派出自家的半大小子,挨門挨戶地去問,可是折騰了半天,把村子裏住著的每一戶人家都問了個遍,也沒聽說誰家有走丟過老人。


    “會不會是住在附近山裏的人喏……真是造孽喲,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腦子不好使,晚上還在河邊上挖土,這要是不小心掉到河裏去,那怨氣還不得……”


    褲衩哥的老婆明顯想象力過於豐富,一番聯想之後,嚇得周圍的幾個小子指往各自的娘懷裏鑽。


    “你個莽婆娘,說什麽渾話呢!”褲衩哥也覺得自家內人說的太多,連忙拍了她一下。


    村民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要不要出幾個人往河邊看看,陸漸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拽過褲衩哥問道。


    “對了大哥,村長迴來了麽?”


    “村長?天黑之前就迴來了……對啊!村長!咱們可以請村長出來拿主意嘛!”褲衩哥被陸漸這麽一問,突然開竅了,一拍大腿嚷嚷了起來。


    “對啊對啊,咱們去找村長拿主意……”


    村民聞言立刻又一窩蜂湧到村長家門口,敲開了村長家的大門,人頭攢動堵得陸漸二人都看不見村長的麵容。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說給村長,壓根沒人想起來讓兩個直接目擊證人過去跟村長直接說。鬧騰了好一陣子,村長似乎才聽明白是這麽一迴事,給眾人一陣勸撫,說是天色太晚,最近晚上不太平,既然不是自己村子裏的人,那就犯不著冒這個風險。再者說了,這眼睛裏麵看見的人,他不一定就是人,大家該玩玩該睡睡,都散了吧。


    村長果然在村子裏很有威望,村民聽完他的話,沒有一句怨言,真就這麽散了迴家了。


    “眼睛看見的人還不是人?那還是什麽?”堂哥比較憨,還沒有反應過來。


    “鬼,或者死人。”


    陸漸出言提醒,但一說到這些東西,老人那死氣沉沉的雙眼的麵色頓時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引得陸漸脊背陣陣發寒。


    夜色愈加深邃了,空地上乘涼的村民很快就散了個幹淨,初夏的涼風吹過,本應是一種格外愜意的觸感。而清風擾動著那棵老槐的枝葉,發出輕微的聲響,帶著草木特有氣味的風撲在陸漸臉上,不知為何,仿佛有一縷蝕骨的陰氣滲進了陸漸的身體裏,惹得陸漸不自禁狠狠地抖了一下。


    村長家正對槐樹的那扇大窗,似乎沒有關緊實,留了一個小縫,也許是村長留著通風用的,窗子後門一片漆黑,引人遐想且恐懼著。


    “我要想辦法看看那個村長。”陸漸忽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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