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最把酒菜擺好:“師傅,這是櫻子孝敬您老人家的。”


    師傅眯著眼往桌子上一看:“好,好孩子,正合師傅心意,來,都坐下,陪師傅喝一個。”


    三個人圍著榻上的小桌子坐下來,陳最給三個人倒上酒。


    蘇櫻子端起酒杯:“師傅我敬您一杯,祝您老身體康健,年年如意,我先幹為敬。”


    看到蘇櫻子一飲而盡,師傅驚喜的讚歎:“哎呦,小櫻子可以喝一點的嗎?”


    蘇櫻子嫣然一笑:“可以喝一點點的。”


    “真是太好了,有空的時候,來陪著師傅多喝幾杯。”師傅頓時眉開眼笑,最開心的事莫過於找到一個小酒友了。


    “醫生說了,您得少喝。”陳最看著一老一少兩個小酒鬼,出言製止。


    “就你會煞風景,你閉嘴。”師傅不悅的斥責道,轉眼看到蘇櫻子手腕上的那隻翠綠鐲子,眯著眼睛點了點頭:“看來,小媳婦兒已經見過婆婆了?”


    蘇櫻子臉色一赧,晃了晃手上的鐲子:“婆婆送的。”


    聽到她這麽豁達的迴答,師傅爽朗的笑起來:“小丫頭,你可仔細著點兒,這鐲子可不是凡品。”


    蘇櫻子點點頭:“我知道。”


    師傅呦的一聲看向陳最:“你告訴過她了?”


    陳最翹著眼尾搖搖頭:“沒有啊,她自己懂。”


    師傅喜出望外:“這小丫頭竟然也是個行家?”


    “不不,行家不敢當,略懂略懂。”蘇櫻子謙虛的擺擺手。


    師傅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酒,轉身從身後的矮櫃裏拿出一個小茶碗,這茶碗白底青花,看起來並不起眼。


    “瞧瞧這個,你說道說道,我聽聽。”師傅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陳最也挑眉看著蘇櫻子,給她個鼓勵的眼神:“瞅瞅,試試。”


    “我能摸摸嗎?”蘇櫻子謹慎的問了一句。


    “摸,拿著看。”師傅抓起一把花生米。


    蘇櫻子搓了搓手,把茶碗小心的捧在手裏,仔細轉著圈端詳著。


    “明朝宣德年間,景德鎮官窯燒製青花纏枝對碗。”蘇櫻子按照腦子裏閃現的信息不緊不慢的說著。


    師傅垂了垂眼睛:“怎麽看出來的?”


    蘇櫻子拿起茶碗底部朝外,憨憨的眨眨眼:“這底上寫著呢,大明宣德年製。”


    陳最:“......”


    師傅:“.......”


    眼看著兩個人的臉黑黑的一沉,蘇櫻子調皮的咯咯咯笑起來。


    陳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好好說。”本來還想等著你露一手炫耀一下呢,害得他下巴差點兒掉地上。


    蘇櫻子收住笑點點頭:“好好好,我好好說。”


    “先說說花紋,宣德年間官窯的青花,造型典雅古樸,釉色晶瑩豔麗,這個纏枝的花紋也是官窯的常用花色,民窯青花大都比較簡潔,畫法奔放,用筆草率,民間氣息比較重。


    再說這個釉色,官窯的胎質細膩、潔白堅硬,底部是無釉白色細砂底,用手撫摸十分光滑,足邊有火石紅斑點,民窯器胎大多用瓷石加高嶺土燒製,瓷化程度好但胎體減薄。大多為淡卵青色,釉麵有氣泡和橘皮棕眼。


    然後看年款,宣德年間,官窯的年款用的是楷書,出自大書法家沈度之手,當時景德鎮禦窯廠臨摹就是沈度的“台閣體”,但書寫宣德款絕非一人。因此造成宣德官窯瓷器上年款字體的寫法不一。


    別的不說,但看這個“德”字,篆書“德”字心上有一橫,而楷書“德”字心上無一橫。


    一般“德”字“心”部加一橫的,基本可以斷定為後代仿製。當然也有仿製的比較成功的,但大部分都是字與字之間的間隙經過處理,字體的特征、書法,還是遵循原器的,如果不注意它的製作、造型、紋飾及釉色等項,很容易被魚目混珠。


    所以綜上所述,您這個是明正德年間的仿製品。”


    蘇櫻子話音一落,師傅和陳最臉上同時浮出錯愕的表情。


    陳最衝蘇櫻子擠擠眼:“櫻子,別瞎說,再好好看一看。”


    師傅卻眯起眼睛,一臉肅然的說:“你確定?我再給你機會看一看。”


    陳最衝她使個眼色:“再看看。”


    蘇櫻子搖搖頭:“不用看了,就是仿製品,正德年間官窯仿製的,但也是個寶貝,您要是不喜歡,給我也行。”


    師傅看著蘇櫻子一臉財迷的小樣,哈哈哈的笑起來,笑逐顏開的跟陳最說:“小子,你這個媳婦兒比你厲害。”


    陳最一頭霧水的看著師傅:“您的意思是她說的對了?這是個仿品?”抄起桌子上的茶碗仔細的看著,這東西自己出師那天,師傅拿來考過他的,他看的清清楚楚,宣德年間官窯青花。


    “你小子當時都沒看出來,讓你媳婦兒一眼看破了,當時你斷完這物件後,自以為出師了,得意的尾巴都翹天上去了,記不記得我當時跟你說什麽?”師傅瞟了陳最一眼。


    陳最擰著眉:“您當時啥也沒說,就把東西收起來了。”他看了一眼師傅,忽然想起來:“您說,這東西留著還能給我上一課。”


    此時陳最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沒想到這一課是櫻子給我上的。”


    掀眸看向那個笑的得意洋洋的小女人,微微沉下眼角,壓住眼底激蕩的光華,這丫頭竟然厲害如斯?


    “你撿到寶了。”師傅拍拍陳最的腦袋。


    蘇櫻子臉上笑嘻嘻,其實內心也沒那麽得意,畢竟陳最是真才實學,自己是帶了外掛而已。


    師傅對蘇櫻子的喜愛更多了幾分,接連和蘇櫻子喝了好幾杯。


    眼看著酒瓶見底,催著陳最再去買一瓶。


    陳最責怪的看著他倆:“不能再喝了,喝的不少了。”


    師傅眉毛一豎:“小崽子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馬上去,我今天要和櫻子不醉不歸。”


    陳最站著不動身,師傅臉一拉,顫顫巍巍的比劃著手指頭說:“我今年九十五了,還有幾天活頭?沒幾天好日子了,喝個酒都不讓,我還活著什麽勁呢?你小子這麽不孝順,也不用叫我師傅了。”


    “行行行,您就會這一招,我去行了吧,您等著我。”陳最翻翻眼睛一臉無奈的搖搖頭,起身出了門。


    師傅從窗戶裏瞅著陳最出了門,迴頭衝蘇櫻子嘻嘻笑起來:“就會這一招,就這一招管用。”


    看著師傅老小孩似的,蘇櫻子也不由的笑了,陳最怎能識不破他的招數?不願意逆著師傅罷了,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疼著自己呢。


    “櫻子,給我做徒弟行不行?”師傅瞅著蘇櫻子說道。


    “您是陳最的師傅,就是我的師傅呀。”蘇櫻子眨巴眨巴眼睛。


    師傅扁著嘴搖搖頭:“不一樣,你是你,他是他,做了我的徒弟,將來你就算不嫁給那小子,我也還是你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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