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禦劍了?”鄧繪這話,自然是調侃,畢竟玩符他是行家,這山又不大,幾乎每個能貼的方位都貼滿了各色各樣的符,意思很明顯,就是禁止任何人上山。“陰陽怪氣我,對你有什麽好處?”譚昭提著青鱗劍,倒是沒有收起來,“方才天黑,我在外麵看得不真切,這會兒深入此山,你別說,還真有幾分門道。”鄧繪抬眼看了看周圍黑黢黢的山:“什麽門道?”譚昭當即答:“這山,風水不錯。”“風水?你怎麽還懂這個?”鄧繪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人稀奇古怪的東西真的學了不少,“這風水好在哪裏?”鄧繪是命師,玄門嘛,攏共就那麽幾個職業,風水師他也打過交道,但隔行如隔山,他知道的好風水,也就是所謂的藏風聚氣。這裏,暫且不說其他,連一條水脈都沒有,哪來的好風水?!第159章 提燈見詭(十六) 我可以幫你。“誒,話可不能這麽說,如果風水隻是簡單的看水路找風口,那即便是外行人,多看幾座山也能熟能生巧,成為大風水師了。”鄧繪不至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便反駁:“所以呢?這裏風水有什麽講究?”“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在平原或者草原地區,是怎麽看風水的?”譚昭也不需要鄧繪的迴答,邊往山上走邊說,“沒有山,風從四麵八方來,按照風水標準意義上的評判,你覺得該怎麽算?”鄧繪臉上露出恍然神色:“對哦,這個怎麽論說?”“這就看風水師的本事和眼力了,風是流動的,水也是,風水流動會形成氣勢,哪怕這水潛淵在下,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而露出來的‘山’,有一句話說得好,平地一凸值千金,高一寸為起,低一寸則為伏,你看包圍這靈山的四座山峰,它們高低錯落,卻占據四角之勢。”譚昭用靈力在空中將氣流的走勢引出來,“看到了沒有,所有的聚勢都落在靈山上,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四座大山的霸淩。”鄧繪眼神驚豔地看著空中流動的氣勢,他以前雖也看過別人風水點穴,但說實話動靜也就那樣,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驚豔,但他本就一條腿踏在玄門,稀奇古怪的事情看過了,也沒有覺得多麽新奇。但譚譚這手可以啊,這被靈力附著的氣勢就像是被點亮的螢火蟲一般,此刻在黑夜中有種月華流生之感:“你這一手,要是放在現代,追女孩子倒是挺好的。”“……我發現,我對牛彈琴了。”鄧繪立刻追上去:“誒,別這樣嘛,繼續說嘛,我愛聽,超愛聽!靈山被四座山霸淩,然後呢?都霸淩了,你怎麽還說它風水好呢?”譚昭一臉無辜:“我說過嗎?”“你當然說過,就在五分鍾前!”“那你可能聽錯了我的意思,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說的是反話呢?”靈山的位置非常巧妙,但陣勢卻並不是先天而成的,不管是山腳下的落石,還是四山圍堵、氣運攔截之勢,都是有心人布的風水陣,聯係到上下文,不難看出有人在試圖用風水陣消磨靈山上的東西。方才那個守山人說,山上有怪墓,這得是多厚的陰德才敢躺在這裏啊。係統:你啊,你那功德這麽多,在這裏多躺兩年,說不定就不用發愁功德用不掉的問題了。[活人躺陰穴,我可真是開天辟地第一人:)。]係統:你在陰陽怪氣我!我聽出來了![哦:)。]小青蛙氣得在係統空間上躥下跳,最後還是氣嘟嘟地去休眠了,算惹,惹不起它還躲不起嘛。鄧繪氣得笑罵:“瞧你顯擺的!既然這靈山風水差,那這墓穴……不對,洛乾風他們,是不是來千裏送的?”譚昭打了個響指:“bingo!答對了,但沒有獎勵。”……你還扯上洋文了。“不過風水這種東西,它隻是一種助力,區別在於強弱之分,而且風水陣勢這種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大陸版塊會移動,地下水流會改變方向,這裏的風水陣勢形成怎麽的也有四十來年了,當年的力量很強勁,但現在山上布了太多的符陣,雖然影響不大,但風水這種東西,有時候差之毫厘便是謬以千裏,它的霸淩在減弱。”鄧繪聽得津津有味:“那這布風水陣的人,應該跟符陣的人,不是同一撥吧?”要不然,自己打自己的腳,豈不是很矛盾?譚昭聞言,微微一笑:“那可未必,風水陣勢是為了消磨靈山的力量,但符陣卻是為了阻擋活人和鬼魅,這或許是不得不作出的妥協。”而且,以他的眼力去看,如果沒有外力破壞,五十年,靈山上的力量就會被削弱到可以被玄師利用的範圍內了。“……人心呐。”鄧繪概歎一句,沒再多說什麽,山上的符陣很多,且多數並沒有被破,可見那姓許的愣頭青身上已經沒有破陣的符了,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自懷裏抽出一遝符揚過去,見符紙無風自燃,便踏著罡步直接破之。他們這邊如此順利,但許世原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他本就是憑著一腔蠻勇撐到至今,可入山後,給他的壓力越來越大,到最後他連路都走不動了,隻是一顆小小石子,就讓他整個人趴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了。但也是湊巧,這一摔,直接把洛乾風摔醒了意識。“阿……原?”洛乾風的聲音喑啞,像是喉嚨口堵了一口血一般,他不過輕輕一開口,暗紅色的血液幾乎是前仆後繼地湧出來,“咳,我……沒事。”許世原勉強給自己翻了個身,然後就再也挪不動了,他喘著粗氣,臉上全是深一道淺一道的血漬,此刻血都幹在臉上,輕輕一動就會掉血痂:“乾大哥,我……沒用,但我們……已經到靈山了。”“別……說話……了。”許世原輕輕晃了晃腦袋:“乾大哥,你……別管我了,你的事情比我重要!”此時此刻,已經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了,許世原很清楚,自己不過隻是凡人之軀,能走到這裏,已經是完全力竭了,他沒辦法再陪伴乾大哥往上走了。洛乾風支撐著站起來,眼睛裏全是不忍,可他張了張嘴巴,又嘔出了一口深紅色的血液來。他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了,如果再沒有力量補給,明日……恐怕就是他的末路之期。洛乾風心裏充滿了不甘和怨憤,老天既給他才能,卻偏叫他生在此間,既讓他死後成怪,卻不給他手刃仇人的機會,他都已經走到這裏了!!可偏偏,隻差這一步之遙!“阿原,你說,我這一生,短短不過十九年,到底有什麽意義?”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一件做成的,而想要守護的人,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接二連三地死去,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沒了。他所求,難道就真的這麽多嗎?洛乾風捫心自問,眼角隱隱滲出了血意,這是他的身體在慢慢潰敗:“既給我希望,卻為何要這麽快收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洛乾風眼角的紅意在瞬間擴大,原本已經幾近昏迷的許世原忽然瞪大了眼睛,他非常敏感地察覺到了,乾大哥不對勁!這很不對勁!他想要爬起來,可……他實在太累了,手軟軟地撐在地上,瞬間就又跌了迴去。“乾大哥!”洛乾風卻再也聽不到許世原的唿喚,他忽然站了起來,雙腳開始微微離地,有一股力量環在他周身,似是在汲取他身上最後的一絲力量。許世原拚命地掙紮伸手,眼角的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往下流,血痕被淚水浸潤,可這絲毫感動不了老天爺。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許世原哭著趴在地上,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這種時候,他除了拜遍諸天神佛,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幫忙的地方了。可他知道,諸天神佛從來不會憐憫他們,如果憐憫,早在天方城大難時,他們就該降臨了。絕望,瞬間籠罩在這片小小的山坡上。而就在他整個人陷入絕望之際,自洛乾風身上,更準確來說是他的胸口處浮現出了一絲金光,這金光非常耀眼刺目,幾乎是在亮起的瞬間,便將洛乾風周身的力量席卷一空,甚至還有餘力重新滌蕩了一遍洛乾風的靈台。“乾大哥!”許世原驚喊一聲,抬頭就對上了乾大哥褪去了紅意的眸子。這是迷惘符陣的引誘啊,洛乾風愣愣地撫上胸口,他伸手一摸,原本藏著符的地方,已經隻剩一把黑灰。……居然,真的是護身符。這世上,居然還有護佑怪的護身符,真稀奇呐。“呀,看來我們來遲了。”譚昭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觸動,便拖著鄧繪急行,誰知道緊趕慢趕,這護身符還是用掉了。許世原看著天降的兩人,簡直是像看菩薩一樣:“你們,怎麽來了!”他說完,眼淚不爭氣地又湧了出來,眼眶是怎麽止都止不住的酸意。鄧繪見一身狼狽的愣頭青,伸手貼了張恢複氣血的符,他身上也帶了簡單的傷藥,也給人服下:“你這幾天沒吃飯了?”許世原想了想,然後……想不起來了,進山後他就一直精神緊繃,後來又是各種闖關,本來準備的食物早就掉了,他就勉強喝點水,現在想了想,真的好餓啊。“喏,趕緊吃吧,再不吃,你怕是要變成餓死鬼了。”許世原有了符支撐,終於有了幾分力氣,他一把接過饅頭,就著水囊狼吞虎咽地嚼了起來。至於洛乾風,他死後成了怪,食譜顯然早就改了,譚昭屈膝將他扶到一旁的樹幹上靠著:“你來靈山,是為了靈山上的怪墓?”洛乾風點了點頭:“嗯,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那倒不是,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譚昭目露不忍,但還是選擇坦白:“靈山被人布了大風水陣,哪怕你到了靈山頂上,恐怕也拿不到墓中的力量。”洛乾風聞言,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半晌又頹然靠在了樹幹上,其實……他心裏早有預料,不是嗎?“不過,如果你能拿出足夠說服我的理由,我可以幫你。”第160章 提燈見詭(十七) 以力破之。“幫我?”洛乾風抬頭,對上玄師明亮的眼睛,曾幾何時,他的眼神也是這般亮堂的,“你是玄師,我是怪,你幫我,便是與天底下所有的玄師作對。”譚昭點頭:“嗯,所以我才需要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洛乾風看不懂對方,甚至眼睛裏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迷惘:“為什麽?”為什麽能輕易做這種決定?不需要考慮任何得失嗎?就他所認知中的玄師,大多都心有成算,少數為國為民者,也會將自己當做一柄除惡的武器,自己的力量無法憑本心使用,這何嚐不是另外一種悲哀呢。“什麽為什麽?”譚昭狀似不解,屈膝半蹲有些累,他索性找了個樹樁坐下,“這個世界上是非論斷本就在人心,大道理不是講的人多了就是正確的,我隻是遵從自己的本心,之後的事情,便交給之後。”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當下做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也不可能保證在每一個節點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哪怕強如譚昭,他有些事情做成後,也會有後悔的時候。可後悔沒有用,而且自己做下的決定,就要有承擔這份決定的覺悟,很早以前譚昭付出過血的教訓,現在他都這麽強大了,如果還做不到隨心所欲,那他這些年豈不是白混了。半晌,洛乾風抬頭,眼神定定地望著對方:“我相信你。”其實到了此時此刻,除了相信對方,他也再沒有其他的出路了。洛乾風開始講述自己從生到死的過程,這個過程其實很痛苦,可這份痛苦積壓在他心頭太久太久了,哪怕才發生在半年前,可這半年他卻過得猶如百年一般久。半年之前,他還是意氣風發的邊塞小將軍,天方城是他打下來的城池,在奪迴的刹那,被大匈奴役了四十年的天方城百姓終於迴到了大魏的領土。那一刻,滿城都充斥著歡唿與喜悅,將士們大醉三日,很多人高興得覺都不敢睡,就怕迴歸是一場夢。洛乾風那時被滿城的喜悅感染,他少年意氣,自然也高興得不得了,不僅連發了數封折子,還難得寫信迴京告知族中親人和父母。“即是如此,誰會算計你?你在京中,有仇人?”鄧繪有些好奇地開口。洛乾風一笑,笑容裏皆是諷刺:“天方城重新迴到大魏,京中隻意思意思來了一道嘉獎的旨意,之後便是絡繹不絕的欽差使臣,還有提燈衛和玄師來幫助管理天方城,畢竟大匈野蠻治國,占領天方城後,可不會憐惜大魏的百姓,他們多數活得像是牲畜一般。”“但可笑的是,朝中許多人認為,四十年過去,天方城的百姓已經被大匈教化,他們認為天方城本地百姓不可信,不僅禁止帶有天方城路引的百姓入其他城池,更是派來了許多玄師和官員大肆抓捕所謂大匈藏匿在天方城的內奸。”“那段時間,天方城人人自危,哪怕是我,也控製不住場麵,那些人太氣人了,一言不合便抓人,我年輕氣盛,根本無法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辱,數次與他們起衝突後,京中就來了斥責我目無法紀、教軍不嚴的旨意。”鄧繪:……好一個目無法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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