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月白先生一襲白衣,大澤龍王赭黃錦袍,雙方遙遙對峙。


    大澤龍王沒有迴身,揮了揮袖子,把人偶交還給周五公子:“殺了楊真,我便賜你金甲符。”


    許芸貞麵色大變。


    月白先生皺了皺眉,向前踏了一步,厲聲質問道:“本是你我仇怨,何必波及小輩?”


    “妖最記仇,女性更是如此。”大澤龍王的聲音忽然變了,她轉過身來,化成一位鑲金黑袍的高貴美婦,“小白龍,你鎮壓溱河時,可曾把別人當做小輩過?”


    月白先生看了一眼她旁邊的許芸貞,問道:“你想為她報仇?”


    大澤龍王冷冷地迴應道:“溱河流入大澤,她又是孤王的親生女兒,你說呢?”


    “母……親?”


    許芸貞不可思議地望向女相的大澤龍王,上輩子她懵懵懂懂地生出靈智時,好似便已見過這位婦人的模樣。


    月白先生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她是龍魂?怪不得既能聚香火成神,又能投生人世。”


    曾經差點兒殺了人家的女兒,被人報複迴來,月白先生自然也無話可說,隻是為楊真暗暗地擔憂。


    周五公子收迴人偶,望了一眼月白先生,終於咬了咬牙,指揮人偶向楊真殺過去。


    月白先生眉毛一擰,正要先下手殺死周五公子,然而周圍場景一變,大澤龍王現出原身向他廝殺而來。


    那是一條長達千丈的黑色蛟龍,頭上無角,頜下無須,然而口吐風雷,目射金光,長尾能撼江河,利爪可崩山嶽。月白先生眉毛深深地擰起,千丈龍身,這條蛟龍的年齡隻怕在萬年以上,他雖說是神龍之屬,但修為不過千餘年,若是以百丈左右的原身相鬥,必定毫無勝算。


    心念至此,他施起神通再次隱身。


    大澤龍王絲毫不為所動,朝著空中吹息一口,雷鳴電閃之中,月白先生的身形被映照出來,大澤龍王的龍尾猛地抽打過去,把月白先生抽得倒飛而出。


    月白先生麵如嚴霜,雙手一合,一把琉璃般透明的劍隨即出現在他掌心,他心念一動,那不過三尺長短的劍陡然變大,隨後化作百丈長短的巨劍朝著大澤龍王斬下。


    大澤龍王又噴出一口龍息,巨劍當頭斬上風雷,雙方同時消弭,月白先生揮手,琉璃劍重新迴到他的掌心。


    他皺了皺眉,感覺到周圍的壓迫之意。


    這片空間,壓根就是大澤龍王的修行之地。


    一招過後,他已發現這個真相,立刻放棄與大澤龍王的纏鬥,化為一道白色長虹閃現數百裏,立在一處山頭揮劍向空中斬去。


    “想走?”


    大澤龍王冷笑一聲,千丈龍身追擊而下,一點兒也不比月白先生慢。


    然而月白先生一劍劈出,空氣中已如破冰般出現了一絲紋路。


    可惜紋路剛剛出現,大澤龍王殺到,雙目金光掃過山頭,整片山頭便如被巨斧削去,月白先生在刹那間將身軀遁入虛空,方才逃過一劫。


    須臾之間,他斬出的空間裂紋又平複如初。


    神龍能潛能隱,這是他的本命神通,大澤龍王一時倒也奈何不了他。然而他想要脫離此地,似乎也沒那麽容易。


    心中擔憂著大殿中的楊真,月白先生漸漸焦急起來。


    大殿之中,大澤龍王和月白先生同時消失,周五公子長出了一口氣,那名突然出現的白衣人給他的震懾太大了。


    幸好看起來大澤龍王與白衣人有仇,而且白衣人似乎也不是大澤龍王的對手。


    那麽……


    周五公子望向楊真,冷笑了起來:“請受死吧。”


    楊真抹了一把唇角的汙血,拉出長刀,同樣笑了笑:“既然你真的出現了,那麽我也要說同樣的話。”


    長刀一閃,取的是四名人偶中迷情子的人頭。


    “眼光不錯。”周五公子稱讚一聲,火神子和萬花子立刻聯袂擋在迷情子身前,火神子張口,萬花子則展露出身上的機關,而“周五公子”輕飄飄地躍起,淬毒的手指扣向楊真的後腦。


    火焰與霹靂子同時噴射出來,楊真身形猛然向前仆倒,刀鋒掃過萬花子的腳踝。


    “周五公子”身形再次拔升,閃過撲麵而來的火焰,隨後如大鷹擊殿般雙爪向楊真刺去。


    萬花子失去平衡,迷情子及時地在後方托住他的身軀,纖手由腕上脫落,落在地上,又變成一節節不足一寸的骨節,蜘蛛一般朝著楊真爬去,每個骨節都是一枚尖錐。


    楊真的感覺沒有錯誤,她身都能碎裂開來,還能用蛛絲般的迷情線連接在一起,是所有人偶中最讓人討厭的角色。


    火神子身由精鐵鑄就,手上升騰起火焰,揮著燃燒得通紅的鐵拳砸向地麵的楊真。


    萬花子剩下的一條腿上露出黑洞洞的口,一枚霹靂子在機簧的作用下彈出。


    周五公子同時操縱著四名人偶各使殺招,從各種方位殺來,在他眼中,作為後天武者的楊真就算能躲開一個人偶,也絕對躲不開這麽多近距離的合擊。


    “死吧!”


    他大喝了一聲。


    然而楊真的迴應是一聲長笑。


    他仆倒的身軀根本沒有站起來的打算,廣闊的地麵成了他天然的一麵防禦,他隻是翻了一個身,刀光便在人偶中間爆炸開來。


    近乎入微的境界讓楊真能察覺一丈以內的細微變化。


    於是刀尖挑起彈出的霹靂子,以更快的速度投向空中的“周五公子”;迷情子的尖錐在這種反應下就像是一個笑話,萬花子的整個身軀自下而上被刀光席卷進去,機簧斷裂之聲不絕於耳,然而更響亮的是連續的爆炸。


    火神子的拳頭以毫厘之差轟擊在地麵上,楊真借著衝勢飛出了七八尺遠。空中騰起火焰,那是“周五公子”被霹靂子打在胸口,炸出一個西瓜大小的坑洞。


    而萬花子體內的霹靂子爆炸開來,把迷情子炸飛,自己也變成一團火焰。


    “什麽?”


    周五公子目眥欲裂,他認為完美無瑕的合擊,在楊真手中居然不堪一擊,這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為一個人偶師,你又懂得多少武技?”


    楊真長笑著從地上彈起,揮刀殺向周五公子:“戰鬥之中的千變萬化,豈是區區人偶能夠模仿?”


    “殺!”


    周五公子一邊拚命地後退,一邊指揮著依舊完好的火神子返身殺來,而迷情子也重新組合身軀,十枚尖利的指甲從手上飛出,繚亂紛舞地刺向楊真的後背。


    比它們更快的是楊真的刀光。


    一刀,斬頭。


    楊真幾乎就要看到血光從周五公子的頸中冒出,周圍再一次變成了混沌。


    很明顯的,他的位置再一次被更換了。


    “大澤龍君,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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