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著打探周斯年身份的人歇了心思。這將將才與人娘子對上,她們也不好再搭話。


    夏曉抬眸瞥了眼周斯年見他詫異地看過來便又低下頭。


    周斯年蹙了蹙眉尖兒,不明所以:「這般看著我做什麽?」


    夏曉隨口一迴:「看你生得好看。」


    世子爺喉嚨倏地一滯,頓了頓,單手拄著唇輕輕一咳藏在墨發中耳尖更紅了。立在兩人身後的侍劍侍墨看看天看看地具是假裝沒看見。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韓昭才領著韓羽姍姍來遲。


    韓羽見客時還有幾分樣子遙遙地衝夏曉笑了下,跟在他父親身邊目不斜視。


    韓昭今日臉上好似擦了好些粉,看著粉白粉白的。好好的清爽長相非弄得油膩夏曉不適地避開了眼低下頭喝茶。韓昭本就拿眼角瞥著夏曉周斯年那一桌瞥到夏曉的動作,臉頓時有些綠。


    若非周斯年這家夥下手黑專往他臉上招唿,他哪裏用得著拿粉遮!


    心中憋火韓昭步子大,他人一走過帶起一陣風。


    世子爺抬起衣袖掩住口鼻,阻擋住韓昭周身飄來的那股子熏香味兒。察覺到韓昭的瞪視,抬眸淡淡迎上他不善的目光。今日的韓公子已然一身紫金錦袍頭束金冠,輝映著俊俏的五官,整個人越發光彩熠熠。


    世子爺心中一陣冷哼,大男人整日穿得花裏古哨的,不成體統!


    兩人視線淡淡交匯,然後各自不屑別開,好似看到對方就傷眼。


    夏曉覺得離奇,韓昭什麽人她不了解,但周斯年什麽性子夏曉最明白不過。他這麽正經的人竟也有意氣的舉動?


    好奇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她覺得周斯年跟韓昭應該是認識的。


    周斯年與韓昭自然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很熟悉。


    當初懷明王未曾離京之前,韓家老爺子十分欣賞定國公為人,兩家交往甚密。韓昭身為懷明王嫡三子,時常往來周家。兩人加上原先的十一皇子蕭衍,三人的年歲相差不大,算自小一起長大。


    韓昭自小看不慣周斯年蔫壞,周斯年看不慣他浪蕩。


    兩人說是朋友,卻又相互看不順眼。


    世子爺收迴視線,發現夏曉在看韓昭,眼眸又沉了下來。


    陽光透過竹葉縫隙灑落到列席桌案與賓客的肩頭,明媚而靜謐。陣陣風吹過,送來竹葉的清香,賓客的竊竊私語又起。賓客們終是將視線從周斯年的身上挪開,盯著韓昭隱隱熱切。


    比起不知根底的周斯年,他們更想抓住懷明王嫡子這根高枝兒。


    韓昭擺了擺手,朗聲說著感謝之詞。不過這場酒席說是韓羽的生辰宴,來客的重心儼然都係在一家之主的身上。


    才吃了一盞酒,眾人便開始恭維起韓昭。


    這些人也真是會說話,變著花樣的誇獎,愣是沒有重複的。


    夏曉聽得津津有味,目光便無意識地盯著上首看。


    這般遠遠的瞧著,到看不清韓昭臉上塗了脂粉。蒼翠的綠意映照得他麵如白玉,目如點漆,夏曉心想這韓公子也是真的好看。瞥了眼周遭羞紅臉的姑娘們,麵色冷淡的夏曉不著痕跡地將周斯年給擋了起來。


    韓家後院場地大,她挑的位子又最靠外,列席之間隔得很開。周斯年恰巧坐外邊,夏曉這般擋著,他整個人便被遮去了一大半。


    有些眼睛沾到周斯年身上的姑娘心中悻悻,收迴了視線。


    宴席的菜品一樣一樣的上,趁著丫鬟們走動,世子爺心中不悅,便忍不住問夏曉在看什麽。


    夏曉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小動作,心中又是懊惱又是虛。便別過臉去,隨口誇了幾句韓昭豐神俊朗,翩翩佳公子。


    世子爺的臉沉了下來。


    吃完宴各自迴府,世子爺陰著臉在屋裏走動了兩圈,心口的鬱氣就是下不去。轉頭問了句一旁收拾床鋪的侍墨:「你說,夏曉那個女人怎地就這般膚淺?」就韓昭那個浪蕩子,還翩翩佳公子?


    侍墨沒成想他怒了這許久,竟是在氣這個。


    張了張嘴,一句話說不出。


    於是撞了撞侍劍胳膊,眼神示意他來迴答。


    侍劍在忙著點著屋中的燈盞,扭過臉來更是無言以對:我怎麽知道!


    不過見他們主子爺的冷眼瞥過來,吹熄了火匣子幹巴巴道:「爺您息怒,夏主子畢竟還年歲不大……都說少年慕艾,夏主子大抵就是如此吧。不過主子您生得俊,夏主子說得也是事實……」


    侍劍此話一出,侍墨眼珠子都瞪出來。


    眼睜睜看周斯年臉上陰轉晴,怒氣消了下去。他驚悚地盯著侍劍上下打量,心裏默默憋屈。這家夥,平時是裝傻的吧!


    世子爺靠在軟榻上,想起夏曉盯著自己側臉說好看,驀地驕矜哼了一聲。


    次日,世子爺特地挑了夏曉在的時辰去夏家。


    他一改平日裏白袍或玄色常服的穿著,換了一身朱紅色繡金線錦袍,頭戴紅翡束發冠,身高腿長,俊美非凡。夏老太夏老漢都看愣了,心想乖乖,這等好相貌好氣度的人怎地就進了他家的門?


    世子爺一進門,果然發覺夏曉盯著他都不錯眼兒,心中頓時既高興又生氣。


    看人隻看臉,這個女人怎地就這般膚淺!


    夏曉不知他心中所想,抱著小博藝在一旁坐著,難得沒擺出冷臉來。心想周斯年這人幸虧不是個貪花好色的,否則得禍害多少人。


    夏老太就盼著兩人能好好說個話。


    好歹是一個被窩裏睡的兩個人,總這麽強著最傷情分。小老太太別的也不懂,但什麽事兒啊都得說開了才好。看看夏曉,又看看周斯年,見夏老漢不識趣兒地坐著不走,夏老太硬是將人給拉走了。


    周斯年沒猶豫,徑自走到夏曉身側坐下。


    小博藝如今對他爹熟悉了,看見他爹便張開了兩小短胳膊要抱抱。


    周斯年麵上立即染了笑意,接過小博藝便放在腿上。小博藝如今一歲多能站直了,在他爹腿上一聳一聳地跳了兩下,逗得世子爺眼神都柔成了水。


    人都走了,屋中除了小博藝嗯嗯的奶音兒,隻剩一室靜謐。


    許久,夏曉收迴打量周斯年,突然開口:「永宴在周家可好?」


    夏曉願意跟他說話,世子爺有些驚喜。但問到永宴,他心裏倏地一跳,莫名心虛。閔氏記恨他弄丟了博藝,不準他踏入雙禧院,他其實也很少見到。最後一次看到永宴,還是兩個月以前。


    不過此時夏曉問了,世子爺隻能道很好。


    永宴確實被養得很好,胖嘟嘟的白嫩嫩的,依舊見人就笑。


    見夏曉有些黯然,他想了想說:「此般跟爺迴去,爺會與母親商量,將永宴博藝都交予你身邊的。」


    夏曉都懶得反駁,就周家人對雙胞胎的看重,是他能輕易就要迴來的?而且朝暉堂裏有個虎視眈眈的長公主在,孩子養在她身邊真比在雙禧院穩妥?


    再說,她可不想再迴周家。


    夏曉的抗拒如此明顯,世子爺又怎會看不出來。但他不懂,他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為何夏曉還是不肯妥協?


    「若是憂心府中不安定……」


    上迴沒能開口的,這迴自然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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