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前世,像這種做派的,他是絕不會看上眼的。但如今這是他的妻弟,就是為著夏家,他也得將人拉起來。


    此次的詩會在西山別院舉辦,是十五王爺借給翰學社的場地。


    十五王爺在學子中的名聲委實算不得好。畢竟聖上都已然特批他不堪重任,誰還能覺得他真心求賢若渴。翰學社的主幹們心裏鄙夷,隻當他是為了取悅惠德帝,特意做出的改過自新的姿態。


    鑒於場地寬敞舒適,翰學社接受了蕭濯的好意。


    詩會聲勢浩大,鍾敏學與夏青山兩人來時,別院內已然人聲鼎沸。


    名聲不好的十五王爺別院的下人,卻表現的處處禮遇學子。這倒與傳言有差,叫不少忐忑學子還詫異了良久。


    夏青山隨鍾敏學進去,感覺與三年前那次完全不同,也是有些驚訝的。


    鍾敏學衝他搖搖頭,示意他進去再說話。


    兩人隨著引路的下人,一路進了別院後方的場地。鍾敏學氣度非凡,人多時候更是鶴立雞群,一進門便被幾個眼尖的詩會老手發現。


    辨人識才不僅權貴要懂要會,就是翰學社學子隻見相互結交,也必須有眼力。


    幾人含笑上前,自然地與鍾敏學寒暄起來。


    夏青山一眼便認出了其中一個是翰學社的骨幹,聶長忠。他上次揣著熊熊野心,自是好生了解了一番。此人進京多年,雖屢試不第,但極交際,如今已是翰學社詩會的組織者之一。


    不過上次並未得此人青眼,夏青山未曾想此次過來,聶長忠與鍾敏學寒暄之時也與他交談了兩句,一時間還有些受寵若驚。


    「鍾兄弟夏兄弟是徽州人啊。」聶長忠說話十分爽利,叫人聽著舒服。此時,他很有幾分感慨的樣子,「徽州鍾靈毓秀,自古出過不少人傑。是個好地方啊!」


    「哪裏哪裏。」鍾敏學笑著拱手,「聶兄您過譽了。」


    「實不相瞞,在下今歲才上京,京中諸多要事還請幾位多指點。」鍾敏學慚愧地笑了笑,作此自謙姿態,卻叫旁人看不出半分的窘迫,「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幾位不要見怪……」


    聶長忠等人自然擺手:「自然自然,鍾兄弟放心……」


    說著,幾人便順勢往往聶長忠所在的小集體走去。夏青山怔怔地看著談笑自若的鍾敏學,頭一迴明顯感受到了差距。


    夏青山此時,也終於明白自己上次為何不得人看中。


    他抿直了嘴唇,胸口的心跳得有些快,似乎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以為文采好便足以,如今看來,他還差得太遠。放下了心中的小感慨,他快步跟上鍾敏學。


    罷了,不懂的,他學便是!


    此時別院望台二樓,周斯年蕭衍蕭濯幾人正亨茶靜靜打量著院子裏各色學子。


    蕭濯捧著臉,有些百無聊賴:「十一哥,今年的學子好似比去年的好上一些。」他手指虛虛點著,恰好點到站在人群中沒說話的夏青山,「那個小子的皮相委實不錯,就是有些傻愣愣的。」


    蕭衍對男人的皮相沒興趣:「你管人家皮相作甚?叫你看人不是看皮相。」


    蕭濯嘿嘿的笑了:「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就喜歡好看的人啊,不管男人女人,長得好看才順眼嘛!」


    周斯年執起玉杯,淡淡地撇下去一眼。


    視線在夏青山身上掠了下便移開,落到了人群中的鍾敏學身上。鍾敏學未曾抬頭,看不到臉。舉止閑淡,一身粗布衣裳也難掩他通身的從容自若氣度。


    淡淡打量了幾眼,他淺淺飲了一口茶水:「那個不錯。」


    蕭衍挑了下眉,也瞥過去一眼。


    鍾敏學正含笑聽旁人說話,以蕭衍來看,舉止竟有些貴族的風範。


    「看著不像普通寒門,倒像個世家子呢。」此時,站在鍾敏學身旁的夏青山察覺到視線抬起臉,少見的出色長相,倒叫蕭衍愣了一下,「……十五說得是,這個小子確實生得不錯。」


    相貌好的優點,人群中總能叫旁人一眼看到。


    夏青山注意不遠處的望台上有人,心下一動,約莫猜到了上頭坐著的不是別院的主子也定是貴人。所以,貴人們果然在背地裏觀察著他們?這般看著,這是不是就已經在挑人了?


    夏青山有些緊張,下意識便扯了扯鍾敏學。


    鍾敏學眉眼沉沉的,隻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繼續與旁人攀談。夏青山一愣,猛然間明白,頓時懊悔了自己沉不住氣來。


    周斯年將他的小動作納入眼底,輕輕哼笑了下搖頭:「浮躁,不堪重任。」


    蕭衍也讚同地點頭。


    蕭濯咂咂嘴,覺得無趣:「虧了他長的一副聰明相。」


    周斯年蕭衍幾人隻看了一會兒便沒興致了。


    「要不要將那個人叫上來?」蕭濯踢了踢腿,一副懶散模樣「好不容易有個你兩都看好的指不定是個能人呢。」


    「不急。」蕭衍修長手指點了點桌麵。銳利的視線注視著鍾敏學總覺得這個人身上的違和感太重,「再看看。」


    鍾敏學的五感很敏銳,自然早就發現有人在打量他。但他並不清楚如今京城的勢態自是不會輕易上誰的船。


    夏青山看著鍾敏學的行事說話,都恰到好處。既不叫人覺得咄咄逼人,也不顯得初來乍到勢弱,便學著他的做派。除卻一開始慌了些學著學著,不管明白不明白,模樣倒顯得沉穩了許多。


    蕭濯一直看著他見狀挑了挑眉。


    這人也不笨嘛學得挺快啊!


    他歪著頭視線在人群中穿來梭去,又迴到了修竹一般的夏青山身上,覺得也不是太差啊!又看了看對夏青山毫無興趣的周斯年蕭衍兩人十五王爺任性地想他就喜歡好看的人,這個夏青山他收下了。


    靜下心來夏青山也能聽得進去旁人說話了。


    這些人正說著當今近日發生,惠德帝借由蕭濯私會宮妃,要求蕭濯交迴金銘十二隊掌印之事。有人說聖上此舉不妥,有人則說金銘十二隊掌印本就是當今聖上該持有的,收迴完全正當。


    彼此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隻是這般說著,自然少不得說起惠德帝拿迴金銘十二隊掌印所用的手段。是的,明眼人都看出來私會宮妃這事兒有貓膩。


    爭執到惠德帝的行事作風上,在場的大半都閉嘴了。雖說本朝惠德帝為彰顯心胸寬廣,廣納忠諫,於言論上很有些放開。翰學社的學子心懷一腔熱忱卻不天真,他們在京幾年見得多,自然明白隻點到為止。


    彼此對視一眼,雖不曾說出口,但不論讚同的不讚同的,具是認可了當今聖上的行事手段不夠磊落這條。


    夏青山長久不曾關注這些,思路不若這些人靈活。但他靜靜聽著,所思所想也勉強能跟上。


    鍾敏學時不時關注他的動向,見狀暗暗點了點頭,還不算太差!


    學子們的話題一個接一個,轉向快。說完了別院主人十五王爺,又說起了去歲的幽州城私鹽案子。


    沒成想這件事,竟拉扯下了當今聖上的太傅薛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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