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堂屋,婦人便要給三人準備茶水。


    徐茂公趕緊阻止:“嫂夫人,你病還沒全好,就不要麻煩了!我這次來,一是帶了兩個兄弟,想和林大哥見見麵。還有就是給嫂夫人帶來點藥。”


    他說完,從褡褳裏拿出幾摞灰色草紙包好、用繩子拴起來的藥材,繼續道:“這裏麵的藥我都配好了,嫂夫人還是按照以前的方法煎服就行。”


    “賢弟,謝謝你了,你真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嫂夫人,不要這樣說,這樣說就見外了!對了,我林大哥呢,還在衙門裏幹那份差事?”


    “可不是嗎?真是造孽呀!”婦人歎道:“可是他不做,別人會做的更過分,起碼他去了,就算挨點責罰,也能給人留下一男半女的勞力,起碼能保證全家餓不死啊。”


    “唉!”徐茂公歎了口氣。


    同時,在鄆城縣衙門口,一個身高一米九以上,一個燕頷虎須、豹頭環眼、穿著低級捕快服裝的中年男子,手中顫抖的拿著一份名單,眼睛睜得老大。


    “這,這……”


    他看向麵前身穿捕頭服裝的三角眼黑胖子,顫聲道:“厲捕頭,這名單裏怎麽會有在下的名字?”


    “很奇怪嗎?朝廷要的是青壯,你不就是青壯嗎?”


    “可是,我還有病重的娘子在家,如果我走了,家裏生病的娘子怎麽辦?”


    “嗨!這好辦啊!”厲捕頭滿臉不在乎的說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她雖然是個累贅,但你如果殺妻,那就是犯法。現在可好,你響應了朝廷的征召,前去開鑿大運河。你那累贅老婆就算死了,也沒有你的事。正好,你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在那工地上找個更年輕的。”


    厲捕頭說完,嘿嘿笑個不停。


    豹臉男子氣得渾身發抖:“怎麽能這樣?怎麽可以這樣!”說著,他盯向厲捕頭。


    這厲捕頭被他盯的心裏發毛,忍不住小退了一步。


    結結巴巴的說道:“林衝,你想幹什麽!”


    “厲捕頭,你不要當我是傻子,我是衙門裏的公人,不在征召之列!”林衝難得硬氣了一迴。


    “哼!”厲捕頭冷笑:“你還說你不是傻子!之前縣尊讓你去抓民夫,你倒是挺會做人,提前給他們報信,讓他們躲起來,家裏有好幾個兄弟的,才抓來幾個應付。”


    “當然,縣尊也不是沒有仁心的人,你做的這些事,他也能理解。可為什麽那些富戶拿錢贖買被征召的子弟,你卻死咬著不放?”


    “你說,你到底是安的什麽心!你可以放窮人一條生路,就抓著富人不放嗎!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如此仇富!”


    林衝立時明白了。


    他們對付自己,是因為自己斷了他們的財路。


    厲捕頭的一些作為,林衝也聽說了,無非是去富戶家抓人,然後再借此敲詐財務。


    這事不但厲捕頭在做,甚至縣太爺也參與了。


    林衝再看名單,上麵除了自己,其餘的都是富戶子女的名字,不由看著厲捕頭,心中不平的說道:“你寫這份名單,為的就是敲詐財貨嗎?”


    “這名單可不是我寫的,而是出自縣尊大人的手筆!”厲捕頭陰狠的說道:“林衝,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在你臨走之前,我告誡你一句話:做人,就要安分一點。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當厲捕頭咬牙切齒的把話說完,林衝仿佛受到什麽打擊一樣,竟然不由的退了一步。


    最近這段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麽了,老是做著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自己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家裏有一個美麗的娘子,但因為一次上香,卻被太尉的幹兒子給看上……


    那夢裏的自己和真實的自己性格相同,剛開始步步退讓,可是對方卻步步殺機,最終逼得自己退無可退,隻能造反。


    可是等到真造反之後,那後來上山的頭領也不果斷,今天招安,明天招安……最終自己是被活活氣死了。


    而眼前,明明是厲捕頭他們為謀奪人家產而花樣百出,喪盡天良,但卻說得理直氣壯。


    他把自己逼得退無可退,甚至家裏病重的娘子,也要因為自己的離開而喪命。


    想到夢中的事情,再加上現實的遭遇,林衝的臉色變得越發猙獰。


    “你,你要幹什麽!”厲捕頭退後了幾步,心慌的大喊:“林衝!你想造反嘛!”


    受到他的話一激,林衝兩世的怨氣,蹭的一下燃城了滔天的怒火:“造反?這狗.日的世道,還有你們這些畜生的作為,不正是官逼民反嗎?!”


    林衝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一些捕快,因為厲捕頭的大喊衝衙門裏衝了出來。


    聽到他這麽說,紛紛大聲嗬斥。


    “真是反了天了!這蔫了吧唧的閹貨,竟然還敢說這話。”


    “就是!真以為自己長得跟張飛是的,就能天下無敵了?不但壞我們的錢途,還敢說出這樣的話,真是死不足惜!”


    厲捕頭見人都來了,膽子也壯了,大聲喝道:“都站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反賊給我拿下!”


    他話音剛落,立時有幾個人拔刀上前,想要爭功。


    林衝已經被徹底的逼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此刻他的深情,就像是一頭徹底喪失理智的瘋獸。


    “殺!”


    林衝大吼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刀,再也不忍耐,仿佛一頭真正的豹子一樣衝上前,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將幾個捕快劈翻在地。


    “甚麽!你,你……”


    厲捕頭驚叫一聲,和剩下的捕快連連後退。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林衝這個白長了大個,平日裏蔫了吧唧的家夥,竟然有如此好的武藝。


    “林衝!別亂來啊!”


    “有話好好說!”


    厲捕頭身後幾個和林衝還算有點交情的捕快,好言好語的勸說。


    “現在知道說好話了?”林衝雙眼一片瘋狂的赤紅:“晚啦!”


    經曆過一次夢中之事的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幹什麽事情,隻要選好了路,那就要鐵了心的幹到底。如果再心中猶豫,那隻會把自己送進死胡同。


    而這些在危難時候勸自己迴頭的,並不是朋友,隻是自己侵害了他們的利益,如果真想幫助自己,又何必現在開口?


    自己要是聽了他們的,就是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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