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表姐孟贏雀已經懷孕數月,而且現在竟然被舅舅軟禁了起來,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車振當即汗流浹背。


    那應該千刀萬剮的子壯,當時居然是在自己的追逐之下,慌不擇路,這才跳進了表姐家的後園子。


    這麽說,這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


    對了對了,車振想起來了。


    當日自己追逐子壯的時候,明明看到他逃進了那條斷頭巷子。但是當他進入斷頭巷子以後,子壯卻蹤影全無,讓他目瞪口呆。


    當時車振就懷疑子壯跳進了表姐的園子,當時還在外麵虛張聲勢,好好地咋唿了幾聲。


    車振現在後悔的要死,當時若是他趕緊繞路跑到園子裏去看看,雖然說未必會甕中捉鱉,但起碼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怪就怪他當時年輕氣盛,一言不合,就和走到斷頭巷子的陌生人產生了口角,後來又扭打了起來,以至於最後被扭送到了官府。


    唉……


    表姐想必就是那個時候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心生疑竇,所以才撇下水土不服,臥榻在床的婢女,獨自一個人跑到園子裏查看究竟。


    然後,一時不慎,表姐就糟了子壯這個野小子的毒手。


    子壯說是當時中了蛇莓的毒害,產生了幻覺,無意識下才犯下了大錯。無恥之徒,這樣的理由,打死車振也不會相信的。


    可憐的表姐,這該千刀萬剮的子壯……


    怪不得那傅姆來到邑城以後,再也不讓自己兄弟隨便見到表姐,還對自己橫條鼻子豎挑眼。


    原來她已經知道表姐懷孕了,隻是表姐不肯吐露誰是腹內胎兒的父親是誰,所以老傅姆才時時猜疑。


    怪不得郯軍入侵的時候,表姐不肯離開蒲城邑,返迴國都……


    怪不得舅舅來到蒲城邑以後,表姐再也沒有出門,也不肯見自己,原來是被舅舅軟禁起來了。


    狠心的舅舅啊,果然還是他的性格,竟然想偷偷給表姐下墮胎藥,心底如此之殘忍無情……


    ……


    看車振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車穩心中已經明白了大概。


    子壯剛才告訴自己的話,想必是沒有錯的。


    他當日就是在自己弟弟的追逐下,所以才貿然闖進了那所園子,然後才發生了後續的事情。


    怪不得表姐每次聽他提起子壯的時候,情緒就會有些反常,讓車穩感到莫名其妙。


    有的時候,表姐看起來對子壯又氣又恨,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讓車穩都有些心悸。


    但每當子壯遇到危險的時候,表姐又憂心忡忡,想方設法為他開脫免責,有的時候甚至冒著極大的風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車穩搖搖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過了好久,他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子壯畢竟出身野民,若是他主動去找舅舅承認了此事,恐怕舅舅放不過他,也放不過表姐腹內的孩子。如果表姐腹內的孩子有個閃失,子壯絕對咽不下這口氣。就他那個性格,勢必會動用他能動用的所有力量,和舅父不死不休,可這對表姐又有什麽好處?想來想去,也就是我最合適了。我剛剛為邑城立下了大功,又是舅舅的親外甥,即使他要責罰我,想來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車振頭腦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看著大哥走了出去,身子一動也不能動。


    過了好一會,他才好像突然醒悟過來。


    他倉惶地四處張望,大哥早就沒了人影。


    “嗷”地一聲,車振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


    “大哥,大哥,你別犯傻……”


    他心中大聲地唿喊著大哥,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事情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


    大哥如兄如父,從小到大,含辛茹苦地拉扯自己長大。


    他是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現在終於熬出頭來,可不能前功盡棄。


    姑且不論舅舅如何責罰他,國都的可兒姐姐怎麽辦?


    可兒姐姐可是等了好多年,子堯大哥也早已經同意了……


    但大哥說得也對,無論子壯是否承認此事,表姐都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狗日的子壯,千刀萬剮的子壯,你把所有人都害了!


    “等此事一了,我一定要把你扒皮拆骨,好好算算這筆帳!”


    ……


    車振衝進了大堂,看到大哥跪在地上,心中不由地揪心一疼。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大聲地朝蒲大夫喊道,“舅舅,表姐腹內的孩子是我的,和我大哥沒有半點關係!”


    ……


    車穩臉色大變,一下子撲了過來,捂住了弟弟的嘴。


    “車振,你瘋了嗎?不要胡說八道!”


    車振拚死掙紮,但怎麽體力孱弱,怎麽也擺脫不了車穩的控製,臉色憋得通紅。


    邑宰大人將走未走,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複正常,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蒲大夫。


    傅姆和小主匆匆地從後堂走了出來,一臉的驚愕。


    “父親,你們在吵什麽?”


    小主孟贏雀皺了皺眉頭,目光看著車家兩兄弟,“你們兩個怎麽了?”


    不等車穩迴答,蒲大夫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怒氣衝衝給地看著傅姆。


    “傅姆,帶雀兒迴去!”


    在蒲大夫兇狠目光的逼視下,傅姆全身顫抖,連拖帶拉,終於把小主帶入後堂。


    剛才跑來報信的樟伯見事不妙,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邑宰大人拱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家主,容老臣告退。”


    “你留下!”


    蒲大夫聲音冰冷,目光在廳堂裏掃視了一邊,最後落在了蒲執戈的身上。


    “執戈,你去外麵守著。有敢靠近者,殺無赦!”


    看著蒲執戈應聲跑了出去,蒲大夫一步步地走過來,走到車振跟前站住。


    “車穩,你把他放開!”


    車穩一臉的猶豫,目光慌亂,“舅舅,車振少不更事,你別聽他胡言亂語……”


    “我讓你放開他!”蒲大夫一字一頓,“你先給我滾到一邊去!”


    在蒲大夫的淫威之下,車穩隻好鬆開弟弟,一臉擔憂的退到一邊。


    車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挺直了胸膛,兩眼盯著蒲大夫。


    “舅舅,當日我剛來到邑城,諸事不順,處處碰壁,酒醉以後做下的蠢事。表姐身嬌體弱,無力反抗,她是受害者。她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才不肯透露這件事情……“


    “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禽獸!”


    蒲大夫麵色猙獰,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過去,接著一腳把車振踹翻。


    他全身氣得發抖,兩眼盡是殺氣。


    車振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忽然慘然一笑,淚如雨下,“是的,我是禽獸,我是豬狗不如。我父母在世的時候,隻有他們把我看成是寶。我父母過世以後,我就成了別人眼裏的豬狗不如,是禽獸,隻有我大哥和我表姐把我當人看。“


    他兩眼血紅,緊盯著蒲大夫,忽然大聲嘶吼道,“舅舅,隻要你放過肯我大哥和我表姐,不勞你動手,我自己死給你看!也許見到我母親,我還能幫你說句好話!“


    話音未落,車振忽然站了起來,向牆壁衝了過去。


    就聽“砰”的一聲,車振的腦袋已經狠狠地撞在牆上,一時間血花四濺,他整個人也摔倒在地。


    車穩大驚失色,急忙跑了過去,抱住了自己人事不省,滿臉鮮血的弟弟。。


    蒲大夫和邑宰大人也是一臉的意外,目光裏盡是滿滿的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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