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蒲城邑馬正大人,現在暫時主管邑城民政的蒲直,急匆匆地走進了邑宰府的大堂。


    離開馬正的職位還沒有多久,也就是一個月左右而已。但對於蒲直來說,就像過了一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一樣。


    他不過是個中年人,本來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但就是在這短短的一段日子裏,本來黒如墨炭的一頭濃發,竟然白了一大片,連走路都有些佝僂著腰了。


    蒲直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大堂,坐在左下首的車穩趕緊站起來向他拱手示意。


    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趕緊迴禮,卻又發現站在車穩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一臉陌生,正目光不善地打量著自己。


    那目光就像刀子一樣,似乎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上幾個窟窿。


    他心裏咯噔一下,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一絲的不滿,連忙恭恭敬敬地躬身向邑宰大人行禮。


    邑宰大人臉上波瀾不驚,微微點頭,示意他在右下手的案幾後落座。


    待他戰戰兢兢的落座以後,邑宰大人看似輕描淡寫地說道,“那一百輛的楯車,做得還算不錯。車穩他們已經試過了,很是滿意。”


    蒲直既然是暫代邑城民正之職,當然就要主管邑城的百工之業。馬正司需要的楯車,自然而然的就要交付他來處理。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要趕製出一百輛的楯車,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邑城總共也就是兩三千人而已,城內精於造車的工匠,乃至幫工的隸仆,慢打滿算也就是幾十人。


    為了這一百輛的楯車能夠及時完工,蒲直可謂是絞盡腦汁,各種手段都用盡了,沒日沒夜地盯在現場,連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


    更何況,現在馬正司主事的可是車穩,萬一他橫挑鼻子豎挑眼,說這楯車這裏不好那裏不行,自己所有的努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現在聽邑宰大人說出這句話來,蒲直長舒了一口氣,一直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幸不辱命!”


    蒲直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拱手說道,“蒲城邑危難之時,在下責無旁貸。邑宰大人但有所命,在下無有不從!即使是肝腦塗地,赴湯蹈火,在下也在所不辭!”


    這話說得慷慨激昂,聲情並茂,讓蒲直自己聽了都暗暗得意。


    “好好好。”


    堂上響起一陣撫掌聲,邑宰大人站起身來,一邊擊掌稱好,一邊微微點頭。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下麵的這件差事,我本來還擔心你有些力不從心,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啥,啥差事?”


    蒲直忽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頭,愣愣地抬頭望著邑宰。


    剛才那話,其實也就是客套話而已,誰完成上司交代的差事不這麽說?


    可聽邑宰大人剛才這意思,這話裏話外好像就是個陷阱,就等著自己主動跳進來呢。


    可是,自己能不跳嗎,敢不跳嗎?


    邑宰大人揮揮手,剛才帶蒲直進來的蒲執戈走到車穩一邊,從他身後的那兩名年輕人手中接過兩套衣甲,然後小心翼翼地擺在蒲直身前的案幾上。


    蒲直忐忑不安地掃了一眼,“這是……”


    “你左手邊的,那是一套上好的胸甲,我們大約需要二百套,至少需要一百套。不過,你看到的是皮甲,短時間如果籌備不到所需要的材料,你可以改成布甲,但上麵的圖案和顏色不能變。”


    邑宰大人不容辯駁地吩咐道。


    所謂的胸甲,其實是有胸板和背板兩片做成,通過肩部連接在一起。


    在鍾吾國,上好的胸甲是由金(青銅)片綴結而成,皮甲次之,布甲再次之。


    當然,要說易於製作,造假便宜,那當然就首推布甲了。


    既然聽說可以用布甲代替,蒲直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下遵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要說二百套,就是二千套,在下也會竭盡所能,不負邑宰所命。”


    蒲直恭恭敬敬,但又不失激昂地說道。


    “那就好,明天亥時之前,交到理正司。”


    蒲直一下子就愣了,“啥,明天亥時,理正司?”


    邑宰大人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但聲音卻變得有些冰冷,“怎麽,有問題麽?”


    蒲直後背一冷,急忙搖搖頭,“沒問題,沒問題……”


    他心裏卻暗暗叫苦。


    至少一百套的胸甲,最好是二百套,如果給他小半年的時間,加之物資充足,不要說布甲,就是皮甲、金甲也沒有問題。


    不過,要是趕在明天亥時完工,離現在也就是一天多的時間了。


    即使是不眠不休,邑城的匠人也未必完成,畢竟人手沒有那麽多。


    罷了罷了,大不了從自己府上也叫一些仆役過去,即使徹夜不眠,也好歹要把這差事辦成。


    更何況,他剛才可是答應得信誓旦旦,現在想收迴來也難了。


    唉,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擂。人若是背了運,喝口涼水都要塞牙啊。


    自從上次緝奴隊的事情以後,蒲直就離開了馬正司,暫代了民正的位置。


    這事情如果是放在以前,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美差。


    畢竟明正司管理整個采邑的民事和百工,無論是權力還是油水,都比在馬正司要好上百倍。


    若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初他也不會處處找民正甘鳳和的麻煩,時時讓對方不痛快了。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蒲城邑大難臨頭,車穩率領馬正司最近據說還打了幾次勝仗,城內交口稱讚,人氣很盛。現在全城的人力物力都優先服務於馬正司,他所暫時掌管的民政司隻好任勞任怨,平時連個屁都不敢放。


    見蒲直沒有異議,邑宰接著吩咐道,“你的右手邊,是一套旗幟和青色服飾。同樣要求,一百套,明天亥時以前完工,交給理正司。”


    蒲直哭喪著臉,滿嘴的苦澀,沉重地點點頭。


    這完了,人手絕對不夠了,少不了要想辦法多雇些人過來。


    上次因為緝奴隊的事情,他的家財損失了一大半。這次要想不耽誤交期,少不了又要割一塊肉去。


    他的目光落在右手邊的那套青衣上,心中也暗暗起疑。


    平白無故地,邑宰大人怎麽會這麽給理正司麵子。


    而且,這些旗幟和衣服是用來幹什麽的呢,催得還這麽急。


    不等蒲直提出自己的疑問,邑宰大人忽然揮揮手,不容辯駁地說道,“若是沒有疑問,你就趕快安排去吧。”


    他又指了指車穩身後那兩個一臉冰冷的年輕人。


    “蒲直,這兩位是國都派到我們蒲城邑的暗探,同時也負責監管我剛才交代給你的事情。你若是有什麽不懂的事情,直接問他們兩個就可以了。還有,此事需嚴守機密,不得走漏半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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