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昂現在已經是理正司的從事大人,這也是恰恰是理毅升任理正大人之前擔任的官職。


    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天理邑離開蒲城邑,彭昂也極有可能接任理正司的理正之職。


    蒲城邑的牢獄,也是在理正司的管轄之下,而且和理正司僅僅一牆之隔。


    彭昂帶著兩個理丁,走到理正司後院南牆上的一扇小門跟前,停住了腳步。


    一個理丁察言觀色,乖巧地快走一步,上前用拳頭猛擂了幾下那扇小門。


    那門是用上好的硬木所作,很厚,也不知道上了幾層油。門的右上角,有一個四方的小洞,大約有拳頭大。


    理丁的拳頭擂在門上麵,傳來“嗡嗡”的沉悶之聲。


    不多久,就聽見有匆匆的腳步聲從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不耐煩地嘟囔著,“誰?”


    那理丁趕緊把臉湊近了那個門洞,大聲說,“大牙,是我。彭大人要見一下那個叫春耕的死囚。”


    這個時候,一個人出現在門洞的後麵,隻能看到一隻眼,以及眼睛周圍拳頭大的地方。那隻眼睛咕嚕嚕地轉著,透過門洞,打量著彭昂等人。門洞後的人臉迅速消失,接著就聽到門那邊下門杠的聲音。不多時,那厚重的木門就從那邊徐徐拉開一條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走過去。


    彭昂帶著兩個理丁走進去以後,那木門接著就又被迅速推上,“咣”地一聲又落了杠。


    開門的那個人迴過頭來,恭恭敬敬地給彭昂施禮,“小的見過從事大人。”


    此人是個瘦子,個頭並不高,如果低著頭,放在人堆裏也不顯眼。不過,他既然被叫做大牙,兩個門牙果然不小,突出嘴唇外,啃西瓜想必極好的,速度一定比用勺子挖還要快。


    彭昂不苟言笑,冷冷地說道,“嗯,把死囚春耕帶出來吧。”


    大牙辦事也算是個幹脆的,趕緊應了,領頭在前邊走。其實也就是一二十步的距離,前麵那方方正正的一所建築就是蒲城邑的牢獄,有兩個獄丁在牢獄的門口守著。


    蒲城邑的牢獄,和理正司隻有一牆之隔。不過,如果從外麵看,隻見周圍堅固的高牆,而高牆的裏麵,才是牢獄。


    幾個人已經走到了牢獄的門口,守在門口的獄丁趕緊把牢獄的大鎖打開,讓大牙帶著一個理丁走了進去。


    彭昂和另外一個理丁等在門外。


    大牙進去後左拐,走過一條大約十步左右,隻容兩三個人的通道,然後轉向右拐,又走又是一條長長的通道。


    通道的兩邊各有一排牢籠,這才是關押死囚犯人的地方。


    整個監房的牆壁上就開了幾個拳頭大的小洞,位置還極為靠上,就在靠近屋頂的地方。即使是白天,這裏麵的光線也極為不佳,整個房內都陰蒙蒙的,彌漫著一股酸臭的氣味。


    跟在大牙身後的理丁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監房裏空氣汙濁腥臭,他幾乎已經被熏得暈頭轉向,恨不得趕緊把差事辦完,也好出去好好地唿吸了一陣新鮮空氣,把肺裏的濁氣排盡,要不然非要大病一場不可。


    這個時候,許是聽到有人進來,不少監籠裏都有人站起來,手裏扶住監籠的柵欄,好奇地往這邊瞧。大牙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青銅鏈子,啪地一聲甩在旁邊的柵欄上,大聲地叱罵著,“一群等死的家夥,都給我滾迴去。好好呆著等死就是了,別想找不自在。”


    發狠歸發狠,大牙倒是沒有停下來和誰過不去,帶著人徑直走到比較靠通道盡頭的牢籠。他停下腳步,一邊用帶在腰上的鑰匙開牢門,一邊朝裏麵躺在稻草上的人大聲喊道,“春耕,天還沒黑透呢,別躺在裏麵挺屍了——有人找你來了!”


    “誰,誰來了?”


    那躺在稻草的人,剛才許是在睡覺,現在一咕嚕從稻草上坐起來,茫然地看著這邊。


    他蓬頭垢麵,兩眼呆滯,看起來足足有三四十歲年紀。


    夜色已晚,牢獄裏也僅僅是在通道裏點了一盞油燈而已,光線弱。


    在陰暗的光線下,這名叫春耕的死囚也許是長久沒見陽光的原因,他的膚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頭發亂糟糟的,就這麽披著,臉上手上都是汙垢,精赤著腳。


    死囚春耕,因為過失殺人,已經被判了磔刑。


    磔刑屬於死刑中的一種酷刑,死後還要割肉斷骨,分裂屍體,然後拋屍示眾。


    在蒲城邑,如果是一般的過失殺人,最多也不過是梟首而已。也就是說把罪犯的人頭砍下來,然後掛在城門樓上示眾。


    不過,春耕殺人後畏罪潛逃,抓到後自然是罪加一等。


    更悲催的是,他在外麵逃亡了一年以後,因為掛念自己的老母和妻兒,又心存僥幸,偷偷地跑了迴來探望家人,結果被人舉報,這才身陷囹圄。


    不但他自己罪加一等,而且還把自己的家人給連累了。


    他的弟弟名叫秋收,就是因為知情不報,也受了“城旦“之刑,現在正在築城做苦役呢,這一輩子也算是徹底完了。


    死囚春耕看清來人是獄丁大牙,趔趄著從地上站起來,眼巴巴地望著外麵,“誰,誰來看我?”


    “春耕啊,你這是自作自受。自己找死也就罷了,還把自己一大家子人都連累了。”獄丁大牙答非所問,搖搖頭,沒來由地歎口氣,“不過你的運氣來了,從事大人有事情和你談。如果你好好合作,不但死得不會那麽難看,也許能把你弟弟給救了。”


    “能把我弟弟救了?”


    春耕將信將疑,不過看大牙肯定的點點頭,他的雙眼忽然迸發出火熱的光芒。


    他本來就已經被磔刑,自知已經必死無疑。


    但如果能把自己無辜的弟弟給救出來,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從事大人,從事大人在哪裏?我現在就是一條爛命,就是要我赴湯蹈火,春耕我也在所不辭!”


    ……


    在彭昂呆在邑城牢獄的這段時間裏,邑宰府內,一直隱居幕後的邑宰大人,此時也麵色凝重。


    他端坐在大堂的上首,而馬正車穩則坐在他左前方的一張案幾的後麵。


    兩名臉色冷峻的青年人站在車穩的背後。


    邑宰大人的貼身隨從蒲執戈從堂外匆匆走進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大人,蒲直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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