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子壯提心吊膽的模樣,車穩狐疑地打量著子壯,而且竟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遍,就像看一個怪物一般。


    子壯讓車穩看得有點發虛,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臉沒洗幹淨?”


    車穩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子壯,你這個……醒來以後,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是麽?”


    車穩肯定地點點頭。


    “子壯,你好歹也是個熱血男兒,自當奮勇向前,拚死殺敵,也不枉我們在這世上走了一遭。昨天你在郯軍重重包圍之下,奮力衝殺,悍不畏死,讓我現在想起來都內心激蕩不已,恨不得明日再和你並肩作戰,大戰一場。可是,我怎麽覺得你現在有些畏手畏腳,小心得有點過分了呢?”


    呃,原來如此。


    子壯心中恍然大悟,暗暗罵道,“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豈能和我比——我很快就要做父親了,你知不知道……”


    心裏把車穩好好鄙視了一番,子壯也懶得和他解釋,仍然一本正經地追問道,“就事論事——兵力懸殊這麽大,你好歹總有個辦法吧?”


    “以《司馬法》為準繩,雙方排兵布陣,正麵廝殺,哪裏還敢用什麽陰謀詭計。”車穩搖搖頭,“這段時間我們準備了一百輛楯車,這也算是我們克敵製勝的利器,希望明天對陣時能收到奇效。對了,子壯,你見過楯車吧?”


    子壯點點頭。


    楯車,他自然是見過的。


    其實就是一扇巨大的木盾,架在兩個大車輪上而已。


    木盾上麵還安裝了類似於拒馬的長木刺,盾麵的左右兩邊,還有上部,也都留出了半月形狀的缺口。


    戰時用人力推著楯車向前衝撞,這也不啻為對付兵車的一種好手段。


    甲士和徒卒躲在楯車的後麵,遠則利用箭矢,近則利用戟矛,透過那些半月形的缺口來攻擊敵方。


    不過,如果對方仗著人多勢眾,迂迴作戰,從後麵包抄過來,那楯車也是不堪一擊啊。


    子壯已經見識了郯軍的抱臂雁行陣,就知道對方絕不是一無是處,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


    彭昂剛才在一邊一直看著子壯,默不作聲。


    現在看子壯皺起了眉頭,他才抱著胳膊湊過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子壯。


    “子壯,車穩剛才說得對。兩軍對陣,不可逆了《司馬法》,否則後患無窮。”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子壯若是有什麽好主意,不妨說出來聽聽。”


    子壯苦笑著搖搖頭。


    “實力懸殊這麽大,即使我有什麽法子,恐怕最終也改變不了大局。不過,人家說禮以治國,謀以討逆。即使在《司馬法》之下,也並不是沒有漏洞可鑽,隻是我也覺得難以改變大局而已。”


    彭昂和車穩俱是眼睛一亮,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子壯說來聽聽……”


    子壯笑了笑,一臉的謙遜。


    “如果說我們的唯一的依仗便是這一百輛楯車,這也未必不是個好主意。不過,郯軍畢竟人多勢眾,又有車馬快速奔馳之利。如果他們迂迴攻擊,繞到我們楯車的背後,恐怕我們……”


    彭昂和車穩臉色凝重,都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他們兩個雖然想用這楯車作為對陣奇招,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至於其中的隱患,他們當然也知道,隻是苦於沒有辦法解決而已。


    現在隻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而已。


    彭昂咽了口唾液,滿懷期望地說道,“子壯可有什麽好主意?”


    子裝搓了搓手,為難地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車穩和彭昂一臉的狐疑,愣愣地看著子壯。


    “無生於有,有生於無,實化於虛,虛化於實。”


    子壯忽然遠眺著桑林村的方向,滿眼的追思,似乎喃喃自語。


    “當日我在官道邊行善積德,偶然遇到一個白發蒼蒼,麵有饑色的旅者經過。我好心好意施舍了他幾口水,唉,結果他走不出幾步,‘撲騰’一聲還是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兩位大人也都知道,我是老桑林巫的巫孫,多少懂一點醫術。我使勁渾身解數,終於把他救醒過來,才知道此人並沒有什麽大病,隻是饑餓難支而已。唉,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弟我悲天憫人,冒著被家裏人痛打的風險,偷了兩碗飯出來,算是把他給救活了。”


    “老丈感激涕零,說也沒什麽可以報答我,所以就教我了這麽一招臨陣對敵之術,說以後也許用的上。唉,老丈說,此乃他們十八代祖宗不傳之秘,是因為我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傳授給我。若是別人要用到此計,可不能輕易與之,否則就是對他老人家不敬。”


    “唉,我覺得當時老丈傳授我的計策,恰恰可用於今日。可又想起老丈的囑托,不知該如何才好。”


    子壯厚著臉皮把話說完,眼圈一紅,眼中似乎泛起了淚花。


    “無生於有,有生於無,實化於虛,虛化於實”這句話,其實是源於祖父當年給他講述的一個故事。故事的內容麽,就是薑太公率兵征伐東夷的一次戰事。


    子壯為了隱瞞祖父的身份,自然不會和車穩他們說實話。


    不過,他之所以要把故事說得這麽淒慘,當然也有另有目的。


    畢竟自己是要當父親的人了,要想把小主安全地運出蒲城邑,說不定還需要彭昂和車穩幫忙呢。如果不趁著這時候要點好處,讓他們欠份人情,那可真對不起自己還沒有見麵的孩子。


    不過這事情也是點到為止,成不成,就看他們兩個人的悟性了。


    果不其然,這兩個人的悟性還算不錯,察言觀色,很快就明白了子壯的意思。


    彭昂微微一笑,朝子壯拱拱手,鄭重其事地說道,“子壯放心,此計若是真的有效,定不會讓你為難。此戰以後,若子壯有事要在下效勞,在下自當竭盡全力,不敢推脫。再進一步,若是子壯願意到理正司效力,在下自當大力舉薦,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彭昂這話說得漂亮,其實也是順水人情而已。


    畢竟子壯的功勞在那裏,當日還救過君太後的親弟弟呢。


    若是他要加入理正司,再加上這些日子的功勞,朝廷自然不會等閑視之,又怎麽會委屈了他。


    不過,這話聽到車穩的耳朵裏,這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彭昂在蒲城邑的職位雖然略低於車穩,但他畢竟是國都派駐到這裏的官員,車穩可一直不敢看低了他。


    有道是朝裏有人好做官,理正司的背後就是大司寇府,那可是當今君太後的勢力。


    聽彭昂把話說得這麽漂亮,給出了這麽鄭重的承諾,車穩一時間抓耳撓腮,不知道該許諾點什麽才好。


    子壯無奈地看著自己這個便宜大舅子,懶得搭理他,隻是朝彭昂鄭重地拱拱手,“有彭君子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子壯請講!”


    “其實此計也很簡單,和理正司前期的計策如出一轍。兩個字,滅勢!一人恃勇,百人成勢。郯軍自越過黑鬆嶺以後,士氣一天比一天低落。自現在開始,隻要我們略作布置,哼哼……決戰之日,定要讓他們士氣潰散,一瀉千裏。即使他們有千軍萬馬,也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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