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伯一家人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大堂裏瞬時安靜下來。


    小主孟贏雀看著他們一步步地退出大堂,一直緊繃著的身體也終於鬆弛下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強中更有強中手,惡人自有惡人磨,此話誠不我欺也。


    子壯一向都是桀驁不馴,油鹽不進,甚至是作惡多端,讓她一直大為頭疼,苦不堪言。還好還好,沒想到樟伯一家竟然想出這麽惡毒的一個法子,終於還是讓子壯乖乖地把這書券給簽了。


    從今天開始,我要你方你就要方,要你圓你就要圓,看你再敢說半個“不”字!


    這個大淫賊,你終於也有這麽一天!


    不過,這樟伯一家人,也不是那麽簡單啊,竟然能想出這麽極端陰毒的手段來,以後不得不提防一些。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邑宰府竟然對自己的事情這麽上心,連老卜正和噘兒的事情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哼,邑城內的各位大人,一個個表麵上對自己禮遇有加,恐怕心底裏都巴不得自己一行人趕快離開邑城,免得在這裏給他們礙手礙眼……


    ……


    小主掃視了大堂一眼,垂下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臉上驀然浮出一絲慌亂。她把幾案上的書券拿在手中,站起身來,緩緩地朝堂後的內室走去。


    迴到內室的香榻上,小主孟贏雀半躺半坐,讓自己盡可能地舒服一些,然後又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書券。


    書券上麵的“子壯”兩個黑色墨字,是子壯剛才所署。兩個大字張牙舞爪,怒氣衝衝,像極了他平時的嘴臉,看得小主怨氣橫生,恨不得再狠狠地痛打他一次。


    鮮紅的掌印已經幹涸,五根手指的印痕清晰可見。


    子壯這個短命鬼,大淫賊,這掌印看起來倒是不小。


    以前聽人說,男人手大有福氣,女人手大能旺夫,現在看來恐怕是假的了。


    端詳著書券上的掌印,小主有意無意地掃視了周圍一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右手湊了上去,試著比較自己和子壯掌印的大小。


    可就在她細膩白嫩的手掌觸到那鮮紅掌印的一刹那,小主忽然意識到到什麽,就好像被烈火驀然間燙了一下,急忙把右手縮了迴來。


    書券飄落在地上,孟贏雀又羞又怒,感到臉上一陣火燙,心中不免暗暗地斥責自己。


    “孟贏雀,你瘋了嗎,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不過是個低賤的野民而已,比那些賤如草芥的奴隸也強不了不多少……”


    “這個無恥淫賊,他害得你還不夠嗎……”


    ……


    是啊,難道這淫賊害得自己還不夠嗎?


    當初看到他在園子裏狀如癲狂,還以為他犯了“神昏心竭”之症,自己心驚膽戰地上去幫忙,去不料卻糟了他的毒手。


    好人沒好報,竟然被他在園子裏撲倒在地,摧花折桂,硬生生地奪去了自己的處子之身。


    自己身嬌力弱,又怎麽是他的對手,真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任憑他的擺布摧殘。


    更讓孟贏雀深感奇恥大辱的是,這淫賊當時一邊肆意地蹂躪糟蹋自己,一邊在嘴裏還含含糊糊喊著“噘兒”的名字。


    他竟然喊著“噘兒”的名字……


    天哪,一想到這個,孟贏雀就感到憤懣難平,全身都微微顫抖,恨不得把子壯,乃至他嘴中喊著的噘兒,把這兩個人都碎屍萬段,以泄她心頭之恨。


    但是,沒有更悲催,隻有更悲催,事情的真相卻讓孟贏雀進退維穀,不知道如何是好。子壯那天竟然不是犯了什麽“神昏心竭”之症,也不是蓄意想非禮自己,而是被自己的表弟追殺才不得已跳進了園子。他誤食了園子中染毒的蛇莓,中毒產生了幻覺,這才做出了如此不堪的事情來。


    也就是說,這淫賊也許以為園子中發生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幻覺而已。


    他根本不知道曾經非禮了自己,也許僅僅認為那是一場春夢而已,而且夢中的女子並不是自己。


    不,不可能這麽巧!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這淫賊或許早就心知肚明,卻在那裏裝瘋賣傻!這蛇莓的事情,也許僅僅是個脫罪的托辭而已。


    若真是如此,這淫賊估計是食髓知味,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


    孟贏雀此時越想越氣,胸脯起伏不定,真恨不得立刻叫人把子壯捆到自己的跟前,先抓他個滿臉開花,再把他……把他……


    把他怎麽樣?


    小主孟贏雀滿嘴苦澀,再也不敢想下去,右手又不由自主地輕撫在自己的小腹上。


    本來一月一次的天葵本應該就是這幾天了,卻遲遲沒有動靜,該不會……


    孟贏雀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再也不敢想下去。


    更何況,自己被子壯非禮的這件事情,倘若是傳揚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對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這幾天絞盡腦汁,本想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又能報了自己的心頭之狠。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辦法還沒有想出來,車穩那邊又捅了簍子。


    車穩惹下的這場亂子可不簡單,不但鬧出了人命,還涉及到了荒原中的流民村,郯國的緝奴隊,而且又和子壯這個大淫賊糾纏在了一起。


    現在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為了表弟車穩的安危,孟贏雀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輕易把子壯怎麽樣。


    更何況,此事若不能籌劃得當,她也不敢輕舉妄動,以免給別人抓到短處,落下話柄。稍有不慎,此事就可能被有心人士大做文章,後果不堪設想。事情若真是到了那個地步,無論是對於她自己,還是對於身在國都的父親,這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因為有“克夫”的惡名,孟贏雀在國都早已經名譽掃地,被不少貴族世家傳為笑談。


    但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她的父親,都知道事情不是表麵這麽簡單。


    若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暗中使力,此事也不至於被弄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這後麵,恐怕是另有黑手,別有圖謀。也許他們在殺雞儆猴,給父親一個顏色看看,想迫使父親乖乖就範而已。


    是一直對國君之位虎視眈眈的公子無暇?


    還是陰狠無德的君太後?


    甚至……會不會是攝政司徒德?


    自己的父親僅僅是朝中的一個下大夫而已,職低人卑,就連自家的采邑都處於鍾吾國的邊陲,人少地窮,又有什麽實力和他們對抗?


    ……


    國都內暗潮洶湧,父親又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小主孟贏雀越想心裏越煩躁。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好無奈作罷。


    她把地上的書券撿起來,想了想,又把懷中的長命甲掏了出來。


    長命甲也是子壯的物事,更是子壯當日在園子裏作惡留下的罪證。小主一直把它留在身邊,動不動就拿出來摔打踩踏一番,以發泄自己滿腔的怒氣。


    她把長命甲放在書券上,又把書券細細地卷了起來,揣進了懷裏。


    “死淫賊,你今天跑了就跑了,我不和你這個賤野民一般見識。”她心中暗暗發狠,“若你明天再不露麵,若你再敢對我不恭不敬,我和你老賬新賬一起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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