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裏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一臉肅穆的小主端坐在幾案後,靜靜地聽樟婆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書券已經簽好,現在就攤開在幾案上,就在小主的眼前。


    盛怒之下,這書券曾經被子壯揉成了一團,並扔在地上踩了幾腳,所以現在看起來皺皺巴巴,上麵還沾染了不少汙跡。


    還好這書券用料考究,製作上也下了功夫,輕易損壞不了。畢竟不同於常用的簡牘,這書券即使曾經遭到了子壯百般的蹂躪荼毒,竟然並沒有被撕裂破碎,上麵的字跡還是清晰可見。


    書券上留有子壯的簽名,還有一個大大的掌印。


    子壯右手的掌印。


    本來留一個指印便可,可子壯當時心情憤懣難當,直接竟然用掌代指,狠狠地拍在那一碟紅色的墨料上,當即就把那碟子打翻。


    書券之上,留下子壯一個大大的紅色掌印。


    紅墨似血,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現在墨料已經逐漸幹涸,看起來就更像人受傷後留下的血汙一般。


    樟伯一家人現在正跪在地上,由樟婆把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小主。


    樟婆這次算是立了大功,所以講起剛才的事情來可謂是繪聲繪色,把子壯的桀驁不馴描述的入木三分,這也正好反襯出她的足智多謀,乃至對於小主的忠心耿耿。


    雖然想想也有些後怕,但這並不妨礙樟婆現在邀功請賞。


    整件事情被樟婆講述的跌宕起伏,轉折起伏,讓她自己都感到小有得意。可惜的是,任憑她講得如何驚險異常,幾案後的小主依然是正襟危坐,絲毫不動聲色。


    樟婆也終於意識到了小主的異常反應,識趣地收斂起自己的一臉得色,恭恭敬敬地把事情稟報完畢,這才小心翼翼地等待小主的反應。


    過了半晌,小主才開口說道,“噘兒姑娘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老奴在邑宰府的時候,聽那裏的下人說的。”


    “這麽說,邑宰府那邊,對於老卜正的事情,倒是非常上心啊。”


    小主那邊看似說得輕描淡寫,臉上波瀾不驚。但此話被樟婆聽到耳朵了,卻不免心裏一驚。


    樟伯在邑宰府可是呆了大半輩子,對於邑宰的一些事情,當然並不是一無所知。


    據說,老卜正和邑宰大人僅僅是泛泛之交而已,以前甚至還有過一些衝突。可老卜正這次畢竟是陪著小主來到蒲城邑,自然而然就歸在小主的這一邊。


    小主的意思,恐怕是……


    樟婆旋即明白過來,臉色大變,連忙伏下身去,恭恭敬敬地說道,“小主大恩大德,老奴一家人都沒齒難忘,不敢有一絲絲私心雜念。老奴一家人對小主忠心耿耿,和邑宰府以後也沒有半點關係。”


    “你知道就好。”小主點點頭,臉上依然是無喜無怒,“蒲府的事情,哪些該知道,哪些不該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想必你也知道分寸。”


    “老奴明白。”


    “我初來乍到,對這蒲城邑一無所知。邑城由我父親的各位家臣打理,我也不想插手。不過,這蒲城邑畢竟是我父親的采邑,作為蒲家的嫡長女,對這蒲城邑的事情也不能不聞不問。樟婆,我不習慣拋頭露麵,若是邑城內有任何的都動靜,尤其是涉及到我蒲府的事情,你也不妨多留意一些。”


    “老奴明白。”


    樟婆這大半輩子都在邑宰府為奴,對於這個達官貴人府邸的規矩和門道,她心裏可是清楚得很。小主此時隻要稍稍流露出這個意思,樟婆自然是心知肚明,連忙恭恭敬敬地應下了,哪裏還敢多問一句,甚至說半個“不”字。


    “你既然明白,那就再好不過了。”


    小主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這次你們手段有些不堪,但畢竟算是把事情辦成了。我以前答應你們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反悔。若你們沒做出背主求榮的事情來,以後自然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了。”


    樟婆長舒了一口氣,一家三口重重地給小主磕了幾個頭。


    有小主的這句話在,他們起碼短期內不會被遣迴邑宰府,暫時擺脫那暗無天日的日子了。


    自己一家人軟硬兼施,最後還以性命相搏,歸根結底,也就是為了小主剛才那一句話而已。


    小主的臉上忽然顯出幾分倦容,輕輕擺擺手,“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們都退下吧。”


    樟伯搖搖頭,正要和丈夫、孫女退下,卻見樟伯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主,子壯小兄弟剛才離府而去,要不要老奴出去找找看?他畢竟還是年輕,性子衝動了些,但我看本性還是不壞的。邑城內龍蛇混雜,他現在人生地不熟,又亂了方寸……”


    樟伯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


    在樟婆的威脅下,即使是如此桀驁不馴的子壯,立場也慢慢出現了鬆動。而噘兒的事情,又給了他重重的一擊,迫使他匆匆簽下了小主那苛刻的書券。


    兩眼泛紅,一臉痛苦的子壯簽完書券後就離府而去,又豈是樟伯夫婦這一對風燭殘年的老人能攔得住的。


    不過,既然他肯簽下這份書券,也就說明他已經向小主低頭。樟伯猜測他隻是一時想不開,遲早還是會迴來了。


    隻是,子壯年輕氣盛,又在悲憤痛苦的情緒之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樟伯的良心又怎麽能過得去。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一家三口以性命逼迫,又拿噘兒的事情來威脅他,子壯是斷斷不會簽了這份書券的。


    ……


    “閉嘴,老頭子!”


    樟伯話音未落,樟婆一臉驚慌,匆忙瞥了一眼小主,急忙製止丈夫說下去,“有小主在此,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不知尊卑……”


    哼!


    小主一臉冰冷,一聲冷哼,樟伯夫婦都臉色大變,連忙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半晌,他們才聽到小主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書券他既然已經簽了,以後的事情自然由不得他。他若想去,就由他去,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是!”


    “你們收拾一間房子,也算是他日後歇息之處——明天早晨若他還是沒有來府裏應差——樟,你去一趟桑林村,讓小桑林巫和村正送他到蒲府為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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