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久違了!”


    “沈捕頭,恭喜恭喜!”


    百花樓天字間的包房內,沈白和朱承乾見了麵,二人都是表麵上一臉的燦爛笑容,心中卻是恨不能讓對方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人心隔肚皮,口蜜腹劍,笑麵虎……這些話用在此刻的這兩個人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


    朱承乾嗅了嗅鼻子,聞到了迎麵而來的一股酒氣,不由眉頭一皺。


    這姓沈的好生囂張,我請他喝酒,他居然事先喝完一頓才出現?讓我在這空等這許久?分明便是不把小爺放在眼裏!


    行!你等著,一會我便讓你知道小爺的厲害!


    朱承乾這樣尋思著,麵上卻是充滿了關切之情:“沈捕頭,您這是喝酒了?”


    沈白擺著手道:“朱公子勿怪,沈某剛剛受命升遷捕頭,弟兄們熱情,非得拽著我喝了幾杯以為慶賀,推辭不過,讓公子見笑了。”


    “哈哈哈,不妨事!沈捕頭如此受手下人擁戴,真大丈夫也!來,今日朱某也給沈捕頭置酒慶賀一下。”


    兩人坐在酒桌邊,朱承乾開始給沈白倒酒,一邊倒酒一邊笑道:“兄榮晉捕頭之職,今後守護咱這一方百姓之安危,甚是辛苦,弟在此先敬捕頭一杯。”


    二人舉杯相對,皆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之後,朱承乾又立刻給沈白倒酒。


    沈白冷眼觀瞧,心中暗自冷笑。


    這是想把我灌醉的節奏呢,不過也無所謂,咱來者不拒。


    朱承乾一個勁的向著沈白敬酒,沈白也是一個勁的喝,一壺酒下肚,竟也不見沈白有醉酒的跡象。


    朱承乾此刻有點上頭了,但看沈白卻依舊是談笑風生,瞅著跟正常人一樣。


    朱承乾不由大感驚訝。


    這小子,竟是個酒蒙子!


    他在風月酒場常年混跡,自認為酒量非等閑人可比,事前他自以為撂倒沈白乃是十拿九穩之事,哪曾想居然會是這樣?


    這姓沈的怎麽如此了得?他不是文人出身麽?怎麽酒量如此之大,尋常的武夫隻怕也達不到他這個酒量吧?


    但朱承乾不能認輸,畢竟今日要辦的乃是大事,不把他喝倒絕對不行!


    他強挺著繼續灌沈白。


    又一杯酒下肚,沈白突然道:“朱公子,那渡口,朱家已經收迴去了吧?”


    “啊?”朱承乾此刻有點喝的五迷三道,聞言反應了好一陣方才道:“啊,是!是!收迴去了,收迴去了!”


    “哦?不知朱兄想要在那渡口做什麽生意?”


    朱承乾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說,隻是隨意道:“就是改造一下,當成個大碼頭,從南麵運點布帛米糧什麽的,都是小本生意,不值一哂。”


    沈白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他直觀的感覺到朱承乾在撒謊。


    區區一個小渡口,讓他朱家出動百餘家奴去搶,難道隻是為了做小本生意?糊弄鬼嗎?


    而且沈白今日在縣衙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塊渡口的租賃質押,是範樞批給朱家的,而柳有道不能不準,因為此事杭州知府曾特別對越州縣衙有過授意。


    朱家為了一塊小小的渡口,連杭州知府都牽扯進來了?


    直覺上,沈白覺得這中間的事情或許會很重要。


    不過即使重要,沈白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去查,這件事還需要一點一點的暗中尋訪。


    說不定這是一張非常重要的牌。


    又喝了幾杯之後,沈白起身道:“多謝公子今日的盛情款待,今日的酒已經到量,在下著實是不能再飲了,今日權且別過,改日我迴請公子。”


    朱承乾急忙起身,道:“沈兄留步,小弟有一物相贈,聊表寸心。”


    說罷,便見他拍了拍手。


    房間門打開,張管家捧著一個大大的木盒,出現在雅間之內。


    朱承乾笑著吩咐道:“打開!”


    張管家打開了木盒,卻見裏麵是一塊一塊精致的小銀錠。


    “朱公子,你這是……”


    “沈捕頭,這是一百兩銀子,乃是小弟對沈捕頭的一點孝敬之意,還請沈捕頭笑納。”朱承乾笑嗬嗬的道。


    沈白搓了搓手,笑道:“這如何好意思?”


    朱承乾很是大方的一揮手:“區區些許小禮,何足道哉?今後還有很多事需要麻煩沈捕頭,到時候必然有更厚的孝敬奉上。”


    沈白感慨道:“還是有錢人的日子好,真是財大氣粗,讓人羨慕……既然如此,沈某便不客氣了。”


    說罷,便見沈白伸手去接張管家手中的箱子。


    朱承乾的眼中一下子露出了兇光。


    隻見他突然從桌子上抄起了一個酒杯,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是他昨日便跟範樞商量好的暗號,隻等沈白接銀子的那一刻,他便摔杯為號,而隔壁廂房的範縣丞聽到響聲,便立刻衝進天字間,就地擒拿,來個人贓並獲。


    “啪!”杯子碎成了幾瓣,碎片在地上來迴的打著轉。


    沈白疑惑的轉頭看向他,卻見朱承乾隻是一個勁的站在那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


    “哈……”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朱承乾的笑聲逐漸減弱了。


    因為天字間的房門依舊緊閉著,沒有一個人衝進來。


    朱承乾見狀有些發愣。


    難道是聲音太小,隔壁沒聽到?


    他隨手又抄起一個裝湯的大海碗,重重的朝著牆上扔了過去。


    “哢嚓!”一聲巨響,便見那大海碗連湯帶水,重重的摔打在了牆麵上。


    好好的一麵白牆,被弄的又油又髒。


    ”哈哈哈!”


    朱承乾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次,隔壁總能聽到了吧。


    突然間,門被推開,但進來的卻不是範樞。


    楊忠彪和方小五衝了進來。


    一進屋,楊忠彪便扯著嗓子高聲一聲:“怎麽個情況!”


    朱承乾笑不出來了,他愣愣的看著穿著捕快服飾的楊忠彪,驚訝道:“是你?”


    當初張管家和楊忠彪起爭執的時候,他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自然是認得這個粗漢。


    沈白用勁拽了拽張管家手中裝銀子的盒子,不滿道:“你倒是撒手啊?”


    張管家此時等不到範樞進來,這銀子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沈白又使了使勁:“你不願意給?”


    “不,不是!”


    “那你倒是撒手啊……朱兄,管管你的人!”


    張管家都要哭了:“公子……怎麽辦啊?”


    朱承乾急了,他抬起手,“咣當”一聲將桌子給掀了。


    酒菜撒了一地,隔壁若是聾子,怕是也得聽見了。


    但外麵依舊是沒有動靜,別說是範樞本人,連他的毛也沒有出現一支。


    沈白挑起眉,疑惑道:“朱兄,你該不是喝多了吧?”


    說罷,便見他手中猛一使勁,將那裝著銀子的箱子從張管家的手中硬生生的抽了過來。


    朱承乾一見,不由大怒,邁步上前,剛要討要,卻又把話硬生生的咽了迴去。


    隻見鐵塔似的楊忠彪站在了沈白的身邊,冷冷的看著他。


    沈白將箱子放在方小五的手中,然後衝著朱承乾拱了拱手:“朱兄如此厚禮,小弟今日權且笑納,咱們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朱承乾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沈兄太客氣了……”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沈白等人已經消失在廂房之內了。


    朱承乾愣愣神,然後急忙奔出房間,來到隔壁,猛然推開房門。


    房間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朱承乾呆愣楞的站在那,神思不屬。


    張管家跑了過來,帶著哭腔道:“公子,那一百兩銀子就這麽便宜他們了?”


    朱承乾突然轉身一個大嘴巴抽在張管家臉上:“你不是說範樞已經來了嗎!人呢?”


    張管家被抽的一個蹡踉,捂著臉哭道:“我,我不知道啊!但剛才姓範的確確實實是來了,我親眼所見!”


    朱承乾恨恨道:“你適才在屋外,為什麽不進去瞧一瞧!”


    張管家哭喪著臉道:“沈白的那倆手下也在外麵守著,我、我隨意去瞧會怕打草驚蛇啊。”


    朱承乾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屋外的涼風從窗戶吹了進來,刮在朱承乾的身上,讓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隻惹的兩行鼻涕滑落。


    他‘禿嚕’一下又將鼻涕吸了迴去,喃喃道:“有一種寒冷叫做忘穿秋褲……二老爺真他娘的不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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