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了許久的天終於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安靜肅穆的陵園中,撐著大大小小幾十把黑傘。


    每顆掉落在傘麵的雨滴順勢而下,最後從邊沿滴落在所有人腳邊的草坪中。


    無人開口說話,隻有牧師站在一塊墓碑邊上念著禱告詞。


    待牧師合上手中的聖經,眾人方才微微低下頭,向死者致意。


    “真是太可惜了,這麽年輕就......”


    “就是不知道偌大的黎家產業會由誰接手?黎家小女兒太小了,哪兒懂這些個條條道道的。”


    “可憐,那孩子才三歲大吧?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黎家本就被群狼環伺,以後......”


    雨滴砸在傘麵發出的劈啪聲響打碎了眾人間的議論。


    而在他們麵前的墓碑上,一對黑白夫妻合照映入眾人眼簾。


    黎家夫妻都還年輕,黎氏集團也才剛走上正軌,不成想這對年輕的夫妻便遇上了空難,雙雙殞命,留下一個三歲大的女兒。


    每個人心中想法不同,但大家此行的目的除了吊唁外,想的最多的,就是看偌大的黎氏之後會花落誰家。


    就在所有人都在想之後會有哪個黎家人站出來宣告自己將接手黎家產業時,就聽到站在最外圍的人輕唿出聲。


    “他怎麽來了?”


    眾人聞聲迴過頭,卻見一身著黑色西裝,身形偏瘦弱,卻不矮小的男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上前來。


    由於撐著傘的緣故,眾人並未瞧見男人的麵龐。


    隻是這副場景於他們來說並不陌生,整個京圈上下,能不露臉,光憑周身氣勢就能震懾旁人。


    且還總是以輪椅出行的男人,有且僅有一個。


    沒想到他居然都會過來,一時間所有人對已故的黎家夫妻刮目相看,還有的則是在背後輕聲歎息。


    就連這位大人物都來了,黎家的產業怕是不會交到其他人手中,或許會被這位大人物吞吃也說不定。


    這種情況下,他們這些想要分一杯羹的,便想都不要想了。


    輪椅滾過草坪,留下一串痕跡。


    終於,輪椅在墓碑前停下。


    男人也在這時候高舉起黑傘,眾人也終於看清男人的麵龐。


    如傳言中那般,男人身體不好,故而整個人都顯得清瘦,皮膚膚色冷白,生了副俊美無儔的模樣,但因周身冷冽的氣勢,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在場的哪怕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巨擘,也鮮少見過他的模樣。


    男人手捧一束白菊,拒絕了身後保鏢要上前替他獻花的動作。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單手扶著輪椅扶手站起身子。


    黑色皮鞋踩在沾滿雨水的草坪之上,洇濕了皮鞋表麵,慣有潔癖的男人卻並未多看一眼,而是步伐穩健地走上前去,將手中白菊送到墓碑前。


    隨即,眾人就見他躬身九十度,對著黎家夫妻深鞠一躬。


    眾人駭然,內心對黎家夫妻生前究竟做了什麽,才能讓這位大人物如此這般。


    可無人敢走上前去詢問。


    就連方才的議論聲,也在男人的出現而徹底湮沒了下去。


    無人再敢多言。


    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愈發密集,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卻無人敢擅自離開。


    所有人都在等。


    等重新迴到輪椅上坐下的男人離開,而後再開展新一輪的討論。


    然還不等他們等到男人離開,又一道略帶急促的嗓音在人群外響起。


    “沈望塵,你能不能走的慢些,敢情就你長腿了?”


    不等眾人迴過頭看向外圈,就聽另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閉上你的嘴。”


    直到又兩道身著黑西裝,身姿筆挺的男人出現在眾人眼前,待看清兩人的模樣後,迴過神的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怎的黎家才發展幾年,京圈這三個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人,都出現在這場葬禮上了?


    那些想著分黎氏一杯羹的宵小更是忍不住頭皮發麻,原本內心打的那些小九九,此刻全部消散,剩下的隻有退卻。


    孟久安二人似是一早就料到輪椅上的男人會來。


    寬肩窄腰的孟久安垂眸看了眼對方,五官擠成一團,“怎的又是你更快,你開掛了吧秦元青?”


    被點名的秦鬆墨微微掀起眼簾瞧了他一眼,那張冷肅的臉上,薄唇微微上揚,“有些事不論前世今生,都是定好了的。”


    “你!”孟久安磨了磨後槽牙,“我不管,我剛剛看了一圈都沒瞧見盛意,這次我一定要爭個第一。”


    沈望塵站在一旁,並未答話。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對夫妻的照片上,思緒有些發散。


    在今天之前,他都沒想過自己還會有來世,更不會想到不光是自己,就連爺與孟久安都有了前世的記憶。


    他眨了眨眼睛,那張娃娃臉上多了幾分沉悶表情,“我們,來晚了。”


    黎家夫妻剛剛下葬,如果他們來的早些,或許這對夫妻就不會出事,盛意就不會......成為無父無母的孩子。


    他的話讓孟久安倏然安靜了下來。


    順著他的視線朝著墓碑看去,看著照片上笑的開懷的夫妻二人,孟久安的喉頭一哽,好半晌才聽他啞聲開口,“盛意呢?”


    無人瞧見過黎家的小女兒。


    從葬禮開始到現在,大家想的都是黎家夫妻,和黎氏集團的未來。


    至於那抹小小的身影,無人瞧見過。


    -


    葬禮結束,每個人心思各異地離開。


    秦鬆墨三人同時上了自己的車,車子啟動後在公路上疾駛,濺起的水花傾灑在路邊的花壇中。


    此行他們的目的地相同——


    黎家。


    黎氏乃是近些年的新貴,在一眾新興產業中脫穎而出,就如同矗立的高樓,遠遠高出同行一大截。


    饒是如此,黎家夫妻卻並未把小家搬到市中心去。


    三輛不同的車子同時停在了一幢小洋樓前,待車門打開,三名不同模樣,卻同樣出挑的男人站在了小洋樓前。


    小洋樓的外牆被粉刷成了奶白色,前頭的小院裏種滿了薔薇月季,側牆還爬著爬山虎。


    粉色的秋千椅此刻正在被雨水刷洗,時不時搖晃一下,仿佛這裏的女主人還坐在上頭般。


    秦鬆墨收迴視線,偏過頭看了眼身側的孟久安二人後,三人同時朝著小洋樓內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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